“撐住,撐住!”

禿嚕聲嘶力竭地大喊,與此同時,他身前又有人悶哼一聲,七竅迸濺鮮血,軟倒在地。

短短十息裡,這是第八個重傷昏死的人了,三十六人組成的戰陣,就此折損兩成。要是再損失四人,折損達到三成,戰陣血相就再難支撐,將會徹底崩散。以目前的局勢看,人人帶傷,都在勉力強撐,戰陣已是岌岌可危,說不定下一刻血相就會突兀崩散。

戰陣血相的確很強,戰力暴漲之餘,以多人分攤傷害,也分攤消耗,最不懼打消耗戰,可謂戰場利器。可是此刻與泥猴合體後的劉恆交手,戰力本就略遜一籌,劉恆又不比拼消耗,妖狼血相最大的優勢就派不上用場了。

和泥猴合體後的劉恆,至少是五重武師戰力,妖狼血相僅僅無限逼近五重,到達這麼高的層次,這一線的差距就是天淵之別。招式威力有差距,妖狼血相就一直被壓著打,消耗和傷勢都極大,哪是說撐住就能撐住的?

“王子!”

吉斯爾滿是焦急,“快放開陣法吧!為今之計,只有讓沈家和妖魔族前來援救,才有一線可能降伏這頭猴妖了!”

說是這麼說,實則禿嚕自己也清楚他真正想說的是什麼,現在已經不是降伏不降伏猴妖的事情了,而是想辦法怎麼保命!

吉斯爾不過說得委婉些罷了。

猴妖的可怕遠超他們預計,尤其此刻,猴妖更見勇猛,妖狼血相更見悽慘,誰先撐不住,已是顯而易見。禿嚕臉色陰晴急變,即便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大勢已去,頹唐嘆息一聲,取出了護院陣法的陣心。

他正要撤去護院陣法,迎面猴妖目光驟然一厲,又是勢大力沉的一棍!

噗!

殘棍之下,妖狼血相當場崩散大半,剩下二十八人有小半齊齊吐血,萎靡倒地。至此,戰陣折損近半,再難維持血相的存在,禿嚕還想重聚血相,結果連血相剩下的小半殘軀也崩散開來,重新化為絲絲氣血迴歸眾人身上。

“王子,快開陣法!”

驟逢劇變,吉斯爾一邊狂吼,一邊召集所有祭司施展咒法,試圖擋住猴妖。

之前他們就一直在施展各種咒法,八個祭司給三十六人加持福咒,消耗大得驚人,想給戰力至少五重師境的猴妖降下詛咒,消耗就更大了。可是不管給同族勇士加持福咒還是朝猴妖降下詛咒,都沒能影響大局,所以吉斯爾暗中示意一眾祭司,先消減了詛咒,又減去了福咒,儲存了不少魂力。

是以現在,他才有能力繼續施展詛咒,不求別的,只為多拖延一些猴妖殺來的時間,讓禿嚕有時間撤去護院陣法,這才是唯一的生機所在。

這一刻,八個祭司面色肅然,傾盡全力發動了自己最強大的詛咒。八對好似漩渦的天神之眼浮現出來,或是投射幽光,或是水珠滴落,異象叢生,齊齊籠罩向對面衝來的猴妖。

此景尤為壯觀,吉斯爾卻有些遺憾,如果妖狼血相敗得沒這麼快和突兀,他們就能有時間合力施展大咒,即便強大如猴妖,肯定也會深受困擾。

然而此刻……只能祈禱哪一種詛咒能起到奇效,拖延猴妖片刻就好!

可惜他的期望再度落空,八人最強大的詛咒還是一如既往,落到猴妖身上就石沉大海,再沒有別的改變,更不可能阻攔猴妖哪怕瞬息。

猴妖逼近的速度,如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剛剛還在百丈開外,好像眨眼間就來到了禿嚕面前,然後又是一棍落下!

原本只是看到猴妖和妖狼血相激戰,此時切身體會,禿嚕才知道猴妖究竟有多麼恐怖。猴妖那不大的身影,竟給人一種偉岸如山的感覺,迎面襲來,又好似巨濤拍擊,壓力令人窒息。

一棍下來,他面生驚駭,已經急急抵擋,反應還是慢了一步。身上種種護體寶物、術法和神符,竟沒有一種能多支撐一下,在殘棍下瞬息齊亮又瞬息齊滅,使得殘棍勢如破竹,夾裹萬鈞巨力轟擊在他臂膀上!

殘棍下,他中品真甲的護臂也脆弱得和瓦礫沒有差別,和他臂膀一道碎斷!

“啊——!”

他手臂斷得太快了,直等半條手臂斷飛出去,斷臂的劇痛才傳來,讓他忍不住發出了嘶聲裂肺的慘叫。

一擊之後,對面猴妖忽而停下,探手把他那條斷臂抓住,取下了斷手猶自緊握的陣法陣心,“沒想到你現在才捨得拿出來。”

“王子!”

看到禿嚕受此重創,所有人大驚失色,趕緊衝來把禿嚕團團圍住,檢視他的傷勢外,也在拼死護住他。

雖然,人人都知道這並沒有什麼用。

禿嚕捂住斷臂處,臉色痛苦慘白,卻死死盯住落到劉恆手裡的護院陣法陣心,失魂落魄,“完了,一切都完了……”

此時此刻,陣心有多重要,不言而喻。所以見到這一幕,所有北胡人都面露絕望,甚至有人直接閉目等死。

不撤去護院陣法,內外隔絕,裡面發生什麼,外面都不知道。訊息傳不出去,妖魔族和沈家人也就不知道猴妖出現了,更不可能知道裡面的北胡人,將會被屠殺殆盡。

“金將軍!”

突然間,吉斯爾拉著小祿奴轟然跪倒,朝劉恆拼命磕頭,“得罪將軍,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我們知道錯了!”

“不奢求將軍饒過我們,但求將軍能放過王子一命……”

“你們住口!”

不等他們把乞求說完,禿嚕已經暴喝出聲,“他不會放過我們,所以不準再求他!都要死了,別再丟人現眼,落了我們北胡人的尊嚴!”

“你倒挺有骨氣。”

掌握了護院陣法的陣心,劉恆徹底安下心來,笑著說了一句,卻沒有否認。

因為暴露了自己最大的秘密,他就不可能再放過任何人,以免走漏消息,殺人滅口已經是註定的事情。

“那麼……”他看向眾人,“來生再會。”

話音輕輕落下,隨之而來的是那半截鐵棍,掃過在場每個人的脖頸。棍下那一張張面容,有各種各樣的神情,平靜的,不甘的,後悔的,驚怒的,沮喪的,全都定格在臉上,滾落一地。

不管是認命受死的,還是奮力反抗的,在鐵棍下沒有任何差別。戰力的差距太大了,大到無論他們怎麼做都沒用,如同蚍蜉撼樹,以卵擊石。

包括之前重傷昏死的十多個北胡人,劉恆一樣沒有放過,一人一棍給了他們一個痛快。整個庭院再沒有一絲雜音,就此清淨下來,獨留持棍而立的金毛猴妖,還有滿地的血、殘屍和頭顱。

若是有人見到這個畫面,只會覺得凶煞之氣撲面,驚心動魄。

解除與泥猴的合體,劉恆恢復愁容書生的模樣,忽而默默施展術法,讓魂力以一種莫名的方式悄然擴散,籠罩向整個宅院。

院中,還有人!

別人還好說,但有一個人絕對不能放過,就是方圓盟派來的那個領隊米合。這人果然精明,早早察覺局勢不妙,他就趁著戰事激烈之時悄然溜走了,可是護院陣法沒有關閉,他又能溜到哪裡去?

劉恆此時施展的道法,名為“監天窺地百鎖術”,是脫胎於一種絕學中的術法,一旦施展開來,魂力所至,無所遁形。

這種術法無影無形,無所不知,沒有任何威力,卻又比很多術法更可怕。

術法一開,劉恆神覺以一種奇妙的方式擴散開去,仿若忽而化身為立於天穹的神明,把整個宅院盡收眼底。

“幾處陣角還留有人,西角地窖藏有兩人,南邊梅林有三人,北邊池塘裡藏著五個人……”劉恆默默記在心裡,又繼續盤查,“至於米合……找到了!”

他簡單收拾完眾人遺留之物,當先朝北邊一重獨院行去。

即便沒有看過趙家宅院相關的圖紙,用過《監天窺地百鎖術》後的劉恆,對從沒踏足過的趙家宅院也已經瞭若指掌,前行如來過無數次一樣熟稔,很快就踏入道這小院裡。

“米領隊,是你自己出來,還是我請你出來?”

劉恆笑吟吟看向院中那堆假山石林,出聲問道,等了片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嘆了口氣,邁步走去,“看來只能我來請你了。”

這一動,前面假山石林裡立刻起了變化,但見一塊假山石驟然模糊,化作一個人影,可不就是米合?

米合此刻的模樣,再沒有富家公子的瀟灑和尊貴,為了偽裝,甚至還在頭頂灑落不少泥土雜草,此時幻術一去,竟是說不出的狼狽與不堪。可他根本顧不上抖落頭上的泥土雜草,臉色難堪至極,又帶有驚疑和恐懼,一步步後退,拼命吞嚥口水,“你,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為了活命,他可謂絞盡腦汁,不惜自損形象,還特意找了個偏僻至極又靠近一道側門的院落,設下幻術偽裝成假山石。

不得不說,如果沒有《監天窺地百鎖術》這麼高明的搜查術法,劉恆還真不一定找得到他。哪怕花費時間去仔細搜查,護院陣法卻撐不了多長時間了,一旦護院陣法被攻破,米合就能第一時間從這道側門逃離趙家宅院,就此逃出生天。

誰能想到劉恆掌握這等高明的搜查術法,他那些偽裝和心機都成了無用功,反倒因為他的謹慎,獨自一人躲在這裡,讓劉恆很快就發現了他。

“只是一個小小術法。”劉恆笑笑,沒有過多解釋,抽刀在手,“米領隊,讓我送您上路吧。”

“慢著慢著!我可是方圓盟的人,你不能殺我!”米合驚惶如鼠,尖叫厲吼,隨後又不忘擠出笑臉討好求饒,“金將軍,金將軍,說來咱們也是一家人,何必喊打喊殺?您大人有大量,就當小的今天根本沒來過怎麼樣?今天的事,我絕對守口如瓶,絕不透露半個字!您要是不相信,我這就立誓!”

可惜他說什麼都晚了,劉恆置若未聞,刀氣已至。

不愧是出身商家的天才,米合身上護身寶物、術法多得嚇人,破了一重又一重,竟好一會不見耗盡。可惜米合見過猴妖的厲害,再也生不出絲毫戰意,尖叫呼喊不斷,只顧得上拼命逃竄,否則說不定還真能給劉恆造成點麻煩。

護身寶物、術法、神符再多,也終歸有消耗殆盡的時候。劉恆刀氣以快見長,兩息間至少斬出了數百刀,終是有一刀化作一抹寒光,割開了米合的脖頸。

米合雙目暴凸,死死瞪向劉恆,捂住脖頸軟倒下去,鮮血橫流,很快就沒了氣息。劉恆猶自不放心,把他屍首徹底斬開,又用術法試探後,確認他神魂和體魄的確消亡了,這才收起他的遺物離去,趕往下一個地方。

“快點,再快點!”

宅院門外,心急如焚的錢不夠怒吼恍若咆哮,拼命催促眾人加速,直讓眾人苦不堪言。幸好只過去不足百息,搖搖欲墜的護院陣法自行幻滅,倒讓眾人齊齊一怔。

護院陣法自行熄滅,錢不夠反倒不再繼續催促,面露狐疑神色,沒有急於進門。

這顯然有古怪。

他可不像那些自以為是的公子哥,即便身為方圓盟中有數的高手,他依舊抱有謹慎之心,從不會輕易涉險。沉吟片刻,他朝身邊幾人吩咐道:“你們先進去看看……”

話音未落,迎面宅門已經先行洞開,只開了堪堪能過人的縫隙,就見一個人影從裡面走了出來。

“金來兄弟?”

劉恆不急不緩合攏宅門,才轉過身朝錢不夠抱拳,“錢兄,你怎麼來了?”

“我……”錢不夠差點脫口而出,想起他來的原因不大適合在這大庭廣眾的場合說,又只得吞了回去,滿是驚疑地打量劉恆,“你在裡面,沒出什麼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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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出什麼事?”

劉恆笑笑,“不過請我好好談了談,談妥了不就出來了,有什麼事,不如咱們邊走邊說?”

錢不夠眯了眯眼,終是沒有再多說,讓人牽了匹坐騎給劉恆代步,帶著一眾人離開。和劉恆並肩而行,走了不多遠,他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眼,發現趙家宅院重新升起護院陣法的光華,心裡愈發驚疑不定。

這事兒,怎麼看怎麼透著古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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