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之所以誤會張雲允,也有這原因。

堂堂掌門大弟子親自收的弟子會受到其他同門的欺壓,別說是他,任何人都不會想到。可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偏偏就真的發生了。

而且最妙的就是“兩邊都和她關係很深”這話,明知他的來意,這看似涉世不深的弟子黃竹“笨拙”的辯解,分明是在挑撥。劉恆很明白,因為就算沒人挑撥,他既然來了,想做什麼就不會再改了。

他同樣對張雲允這位師父有很大意見,不僅僅因為他站在張雲允好友的立場,在他看來,這華師姐再怎麼天資非凡,只說做師父這一點,她根本不合格。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古話說的意思就是除了教導之外,做了師父,還得有庇護的責任。

如同張雲允,在宗門除了師父,再沒有別的靠山,如果連師父都不替她出頭,自然只有讓人欺負還只能忍氣吞聲的份。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會有劉恆這樣的朋友。

而且如果師父不庇護弟子,弟子會被人看不起之餘,師父同樣也會被人恥笑,可見這位華師姐有多麼愚蠢。

真不知這位華師姐是個什麼樣的女子,恐怕她還不知道自己在背後被人說笑成什麼樣了吧?

“華師伯也很為難的。”黃竹苦笑著道。

劉恆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卻沒有在說話。這一眼有些嘲弄神色,黃竹一怔,才隱隱感覺自己的小心思好像都被猜透了,只是對方無意點明而已,這讓她俏臉忽然像是著了火,燥熱至極。不敢再耍弄小心思了。

她不再說話,悶頭匆匆引路,劉恆想著事,目光慢慢抬高,最終落到了巍峨主峰的山頂。

那裡,雄壯威嚴的大殿坐落最高處。傳出一種凝重至極的氣氛,無數巨頭進入裡面,至今還沒出來。她們在商討劉恆引發的動盪該怎麼應對,這對於一個二流宗門來說是步步驚險,不能有絲毫行差踏錯,所以商討起來再謹慎都不過分。

但這已經不關劉恆的事了,如今事情已經上升到干係宗門存亡的高度,不是他一個小小真傳弟子有資格插嘴的了,雖說事情是他鬧出來的。

至於結果。劉恆不怎麼擔心,一個能夠屹立數千年不倒的宗門,經歷的大風大浪肯定很多,不會輕易覆滅。

他此行引發的風波很大,但勝在首尾還算乾淨,給宗門處理事情留下了很大的餘地,只要不自己出錯,其實應該是有驚無險的。

一切都已與他沒有了多大關係。而且想必將來也不會再多多少麻煩,就因為他有位合格的師父。

相比他鬧下的事。張雲允的事小的不能再小,偏偏二者的結果截然不同,這就是師父合格與否的差別。

“先看看張雲允的情況,替她找個公道,其他就看這位華師姐了。”劉恆收回目光,給自己今次行事畫下了底線。

“別家宗門的隱脈往往幾十年都沒有任何動靜。怎麼咱們宗門的隱脈就這麼鬧騰?”

“是啊,每個都愛鬧騰,而且看架勢,一個比一個折騰的大!”

“估計就是這麼作死,才一個比一個死得快。我看啊,現在這位八成也快了。”

……

隨著二人走高,亭臺樓閣漸漸多了起來,周圍也變得熱鬧,到處可見如花似玉的女子。她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大多談論的都是今天到現在還沒完結的鬧事,對隱脈的評價大多不怎麼好聽。

因為主峰弟子在宗門時間都有些長,看得最多的就是隱脈的事情,總覺得宗門裡動亂最大的源頭就是隱脈,自然印象越來越不好。

這是她們平時私底下的交流,可是當無意間看見隨著滿臉尷尬的黃竹上山的男子,都是先呆滯吃驚,隨後同樣尷尬。

背後說人壞話怎麼說都能隨心所欲,但如果恰好被當事人聽見,氣氛真不是一般的尷尬。

尋常弟子不能裝作沒見到,都是窘迫又驚慌地朝劉恆行禮,而真傳弟子大多裝作沒見到,扭頭就走。

吃驚尷尬之餘,人們心裡都猛然浮現一個疑惑,這位怎麼突然跑來了?

“還請師叔息怒,她們不知道您來了,所以……”黃竹也很窘,解釋更乾澀。

劉恆沉默,隨後平靜道:“誰還沒有背後議論人的時候,只是有些意外,沒想到主峰的同門是這麼看待我們隱脈的。”

這話讓黃竹也不知道該怎麼接了,吞吞吐吐道:“大多數師姐和師叔伯都喜歡靜心修煉,這個。”

劉恆不再回應,“張雲允到底在哪?還有多遠才到?”

他不再提這事也讓黃竹松了口氣,急忙擠出笑臉,“我等入門弟子所住的地方就在山腳附近,已經很近了,再走幾步就到。”

的確,再往前走,一排排竹樓木屋整齊林立,規格都十分相近,往來的人也最多,都是入門弟子的打扮,想來這就是大多數入門弟子聚居的地方了。

畢竟是宗門,還在主峰,居住環境比人世雅緻很多。一群群如花似玉的嬌美女子談笑出入,香風撲面,讓人有種如同走進萬花叢中,有種眼花繚亂的感覺。

“咦!”

一個少女見到劉恆,先是吃驚怎麼在這裡都見到了男子,但再看到劉恆的穿著,就算不認識也立刻就能猜出劉恆的身份。

她吃驚得捂住嘴,不讓自己驚呼出聲,身邊的驚呼卻此起彼伏地接連響起了。

“見過師叔!”

“參見師叔!”

宗門唯一的年輕男人,也是如今名聲最響亮的真傳弟子,怎麼突然到這裡來了?

他來幹什麼?

平時難得一見,今日驟然相見,倒有不少人很是興奮,一面恭敬行禮。一面忍不住好奇地偷偷打量。

“免禮。”

劉恆沒有擺架子,回禮後才跟隨黃竹走進深處,驚呼聲卻絡繹不絕。因為宗門幾乎全是女子,所以很多少女都很隨意,驟然驚見劉恆,都變成了驚弓之鳥。

穿著太隨意的。玉臂白腿晃得人眼花,見到劉恆的瞬間差點嚇傻在原地,然後紛紛羞得俏臉燥紅,驚惶飛逃。嬉笑打鬧的,也傻在了原地,急忙拘謹問禮,人人臉上浮現紅霞,心裡慌亂如鹿撞。

這讓劉恆很有種鱷魚突然闖進水塘,驚起一灘鷗鷺的感覺。

劉恆咳嗽一聲。同樣措手不及。不知道為何,他也覺得臉上很燙,眼睛不知放在哪裡才好,乾脆驟然低頭看向了地面,不敢再亂看。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不斷默唸聖人之言,才讓他勉強找到了些許鎮定,自然能聽到黃竹在旁掩嘴。忍笑忍得十分辛苦,發覺劉恆目光投來。她又趕緊收斂神情,“師叔,張師妹就在這間木屋,還請師叔稍等,我這就去敲門。”

她生怕劉恆把羞怒發洩在她頭上,不等劉恆吩咐就快走了幾步。和劉恆拉開了距離。

“這是故意看我笑話,不然早早通報一聲,何至於遇到這種鬧劇。”劉恆心裡很不痛快,自然能察覺黃竹等人有捉弄自己的意圖。

可都是些女子,又是無傷大雅的玩鬧。劉恆還真發作不起來。

即便如此,劉恆對主峰的第一次印象實在稱不上好,“背後說人壞話就不說了,女子本就愛嚼舌根。但明知我是真傳,還敢毫無顧忌的捉弄,主峰弟子也太高傲了。”

隨意指責其他支脈的對錯,隨意捉弄真傳弟子,人人如此,不是倨傲又是什麼?

好像除了主峰本身,其他支脈都不放在她們眼裡一樣。

當然,也可能是劉恆自己太敏感了。

見多了大風大浪,他很快就調整過來,情緒平復,靜靜等候黃竹敲門的結果。

這是一棟竹樓,有些陳舊,在的地方也偏,當黃竹敲門片刻後,才聽到裡面傳來略顯疲憊的熟悉聲音。

“誰?”

劉恆聽得出,這是張雲允的聲音,但回應的語氣聽不出絲毫隨意,反而有些警惕的味道。明明身處居所,還不知道外面來的是誰,為什麼會警惕?

她在警惕什麼?

“師妹是我,我!黃竹!”黃竹興奮地道,“快開門,快開門,有好事!”

“黃竹?黃師姐?”

裡面聲音有些疑惑,顯然來人出乎她的意料,但竹門還是緩緩開了一條縫,陰影裡只能看見一隻眼眸閃著幽光,在透過縫隙警惕檢視門外。等看清門口的確只有黃竹,她好像才放鬆了些,“是黃師姐,今日不是該你值守麼,怎麼突然過來了?”

她沒有掉以輕心,因為她和黃竹平日根本沒有接觸,這來的也太突兀,很是古怪。

“張師妹,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黃竹聲音極小說了一句,看向張雲允的眼神意味深長,沒等迷惘的張雲允回過神,她已經重新變得笑容滿面,側身讓出位置,熱情洋溢道:“張師妹,快看看是誰來看你了!”

劉恆剛要打招呼,卻聽竹門猛地閉合,裡面傳出張雲允驚惶地聲音,“黃師姐,我和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要害我?我都說了,我再沒有別的東西了,你們也搜了,也折磨我這麼久了,為什麼還不放過我?”

她聲音太急,甚至有種窮途末路,近乎瘋癲。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放過我?”

悽苦得如泣如訴,聞者心驚。

黃竹愣在門口,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辦,直到冷著臉的劉恆走到她身邊,揮手示意她可以離開,她猶豫一陣,最終默然退走。只是看見劉恆那瞬間沉下去的臉,她忽然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總覺得事情估計真的鬧大了!

隔著一道薄薄的竹門,劉恆沉默聽著裡面壓抑的抽泣聲,片刻後才淡聲道:“開門。”

這聲音很無禮,裡面抽泣聲卻驟然停頓,然後一片手忙腳亂的聲音,竹門再次猛地拉開一條縫,昏暗裡那瞪圓的眼眸,直愣愣看向了劉恆。從那眼眸裡,可以看見太多情緒,震驚,難以置信,還有恍惚。

“劉恆,不,劉師叔,真的是你嗎?”她的語氣遲疑,慌亂,很小聲,好像在做夢,稍微大聲點都會驚醒,她卻不願醒來一樣。

劉恆定定看向她,“不請我進去嗎?”

“真的,真的……”

她猛力用衣袖擦臉,卻還是不敢眨眼,像是生怕一眨眼劉恆就不見了,只是目不轉睛看向劉恆,眼神卻越來越亮,泛出了奪目的神采。

好像她灰暗絕望的世界,因為劉恆的到來,終於重新活過來了。

竹門譁的大開,張雲允怔怔望向他,忽然又是兩行清淚從眼眶滑落,卻是笑了,如同雨後初晴,清麗奪目。

劉恆也在認真地打量她,“瘦了,但也漂亮了,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他說得張雲允再度破涕為笑,俏皮眨眼,慌忙抹淚,將劉恆讓了進來,“能聽到師叔夸人,真是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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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張雲允情況很不好,比劉恆想象的還差,原本容光煥發的美麗容顏,如今看上去格外憔悴,蒼白得讓人心驚,那是氣血損傷太大的徵兆。她最奪目的健美雙腿,如今一條纏著繃帶,暗色血漬甚至浸透到了繃帶表面。

雖然她刻意裝得自然,可是難免行走時有些偏坡,眉眼也能見到很難掩飾的一絲痛楚。

估計不僅腿上受傷。

劉恆暗暗想著,面上卻更加平靜,像是什麼都沒看出來,更像是壓制到了極點,即將迸發的火山。

“真是長本事了。”

劉恆冷笑,就這麼看向張雲允,“進了主峰,連我這樣的朋友都看不上眼了。”

張雲允一呆,急忙道:“師叔說什麼,只有師叔看不上我,哪有我看不上師叔的份。能當師叔的朋友,雲允一直覺得很榮幸。”

“那為什麼出了這麼大的事,你一句都不跟我說,還想瞞著我?”劉恆冷喝道。

張雲允沉默下去,還是不願回答,別過了頭去,“師叔不要再問了,那些東西我一定會賠您的。”

“照你的話說,我的事情哪能容你做決定?丟了東西,你說賠就賠,就這麼算了?”

劉恆說得十分冰冷無情,聽得張雲允心裡刺痛,牽強笑道:“師叔說得很對,晚輩的確沒資格替師叔做決定,怎麼處罰還請師叔直說,晚輩都認了。”

早就該想到,這樣的魔王,怎麼會和自己作朋友,自己有什麼資格?

果然是痴心妄想了……

“好。”

劉恆道:“把事情都說給我聽。”

張雲允低頭沉默,劉恆等了片刻沒有回應,立刻起身朝外走,“既然你不說,我就只能去問你那位師父了。”

“師叔!”

張雲允急了,語氣滿是急切和懇求,“錯都是晚輩的錯,師叔有什麼火,雲允任憑師叔處置,求您了!”

劉恆頓住,沒有回身,“徒弟既然有錯,師父錯就更大了,不找她找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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