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思沾花惹草,劉學霸還真是心大啊!”

最終還是老鬼率先開口,冷嘲熱諷道。

這話的陰陽怪氣讓劉恆皺眉,已經很長時間沒聽到老鬼這麼尖酸的說話了,他聽得十分不舒服,卻還是忍下火來選擇閉口不言,邁步想要進入大洪廟尋個清淨。

可他的態度反而讓老鬼更加氣大,頜下白鬚抖動不止,追著他的背影厲喝道:“你這是什麼態度!枉我一心一意為你著想,你自己反倒好,非要一意孤行修煉這等魔功,六七十年壽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不要了,你這樣對得起誰?對得起我……何伯嗎?對得起那些關心你的人嗎?”

劉恆猛地止步,扭頭朝老鬼怒喝道:“關心我?除了何伯,還有誰會真正關心我這麼個一文不值的人?”

他心裡也不知突然從哪裡蹦出一股子邪火,彷彿這段時間壓抑的糟糕情緒猛地全部迸發出來,再也壓制不住,“是蠻廚子,還是這師父,還是你?你們有誰敢拍著胸脯說,是沒有懷揣別的目的,真正關心我這個人的?你敢說真話麼?”

劉恆驟然爆發的暴怒氣勢,連老鬼都有些被嚇住的感覺,忽然窒息,也莫名心虛起來。

世上哪會有無緣無故的恩怨,經歷了太多江湖事,劉恆早已沒了當初的單純,開始知道了江湖險惡,也習慣了去揣測別人的用心。

他活得越來越提心吊膽,再也找不到絲毫的安全感,但也正因為這樣,才能活到現在,否則早就不知死多少次了。

但是這樣走下去,實在讓人心力憔悴。今天未嘗不是一次積壓太久後的爆發。連老鬼都被他的氣勢徹底壓住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冷笑道:“是,接近你的人都或多或少帶著各種目的,我不否認,包括我,蠻廚子、周遊、蓮道人。甚至包括你那個何伯!”

劉恆猛地怒視向他,“隨便你怎麼說我都行,但決不允許你侮辱何伯!”

老鬼清楚,在這個少年心中,把他從小帶到大的何伯亦父亦母,地位高得根本沒有人可以比較,是少年心裡最不能觸碰的人。但老鬼今天豁出去了,也是被怒火衝昏了理智,越是不能說越是要說。

“有什麼不能說的?”

“你以為你那個何伯比起我們來。又有多乾淨?那可是堂堂武師境強者,無論去哪個大勢力,不都得敬若上賓,起碼當做供奉長老!為何他偏偏去你這落破至極的劉家,還要扮作一個不起眼的老僕人,辛辛苦苦將你這麼個無親無故的小東西拉扯大,又如此盡心培養,憑什麼?”

“你真以為你家有什麼特別的。還是你有多特別?你也不是當初的懵懂少年了,這些怪異的地方你難道不會用腦子想想?你怎麼不敢想?你敢說他沒有別有用心?”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下去了!”劉恆瘋狂大吼一聲,痛苦地抱住頭蹲了下去。

老鬼犀利狠辣的話,將劉恆心底最不敢面對的事情扯開,赤果果地呈現在他面前,不留一絲情面地刺得鮮血淋漓。

在外面強裝出來的成熟穩重。精明強悍,到了這裡卻再也裝不下去,他現在才顯現出了和同齡少年毫無不同的脆弱,這怒吼近乎哀求一般,彷彿快要徹底崩潰。

那模樣讓老鬼心生不忍。動了動嘴,卻沒有再說下去。

一個十二歲的少年,本該是坐在學堂好好讀書,和同齡玩笑嬉鬧的年紀。如今卻不得不揹負遠超常人的沉重壓力,和無數比他大出好幾歲的天才們鬥智鬥勇,和深不可測的大勢力大人物勾心鬥角,強撐著走到今天有多麼不容易,沒有任何人知道。

他沒有死,也沒有崩潰,已經是足夠堅強了。

老鬼是唯一的見證者,有時也對這少年有幾分欽佩和欣賞,如今頭一次見到他露出這副模樣,心神也為之震動,忽然就柔軟了下來。

“這很正常,誰沒有目的?你容忍蠻廚子,交好霸主周遊和遊家,拜師蝶花宗這些別人看來怪異的事,不同樣都有用意?只是要看目的對人有沒有惡意,這就夠了。”

他知道劉恆一直在承受巨大的心理壓力,在崩潰邊緣強撐著,如今釋放出來也是好事。卻也要謹防劉恆在這個最敏感的時候留下心魔,性情大變,很容易從此走入魔道,所以寬解得異常溫和。

“比如蓮宗仙府遇到的,顧如景和魃仙門長老,浩然劍宗掌門王徹,這些人不管如何表達善意,也難改他們對你的歹毒用心。但比如何伯,比如蠻廚子或者我,無論因為什麼原因,其實對你都是好心,你要分得清這些。”

劉恆沉默,在老鬼罕見的柔聲細語裡漸漸恢復清醒,竟覺得越來越沉重陰暗的心情忽然輕鬆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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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鬼說的這些,他自己平時同樣清楚,也是這麼告訴自己的。但莫名其妙一火大加上老鬼那尖牙利嘴的刺激,頓時鑽了牛角尖,只覺整個世界對自己都是惡意滿滿,那近乎自殺或者恨天怨地的瘋狂情緒自己回頭想想都覺得後怕。

“也許是只剩二十年壽命的事情,造成的心理負擔比自己想象的更大,並非我自己覺得的那麼淡然,平時卻沒有發覺,今天一股腦兒全爆發出來了。”

幸虧有老鬼在身邊循循善誘,將他開解出來,否則他都不知道自己接下去會做出什麼事來。如今醒過來慚愧後怕之餘,不免對老鬼心生感激,可是被老鬼見到自己剛才“幼稚可笑”的樣子,他回想起來也覺得尷尬至極,不自然地起身,扭頭就走進大洪廟。

“我,我研究碑文去了。”

他的樣子和落荒而逃沒有多大差別,看得老鬼眉眼彎彎撲哧一笑,“喲,還會害羞了?”

兩人原本的置氣冷戰悄然消散,連老鬼也是心情愉悅,繼續逗趣劉恆,卻沒有得到回應,頓時更覺得有趣。

“這小子。”

老鬼搖頭失笑,凝望大洪廟笑容卻漸漸淡了,默然許久悄然遠去,“同命相連二十年,這小子也真夠自私的,只想著自己就做下如此重要的決定,卻沒想過二十年後我也要陪著他煙消雲散麼?”

雲海飄渺,時卷時舒,變幻莫測。老鬼盤膝坐在雲端之上,望著不知名的遠處眼神飄忽失神,忽然有種滄桑落寞,又變得淡然。

“或許這就是天定的命數,任是誰都無法更改,哪怕曠古爍今的爹爹和皇叔,你們也抵抗不過這天命,不是麼?爹爹,你們估計也想不到,殫精竭慮讓我以這種方式苟活到現在,清醒不過二十年依舊逃不過死字,爹爹,皇叔,對不起,我……認命了。”

而大洪廟中的劉恆,摒除了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已經開始逐字逐句的解譯碑文,臉上逐漸露出了驚喜的神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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