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興盛想了一會兒,說:“當時,我在現場,胡書記收禮的經過,我全都看見。”

“很好!”王威平嘴角掛了一絲笑容,也不知道這絲笑容是滿意的笑容還是冷笑:“那麼,那些禮物送到哪裡去了呢?”

“這我哪裡知道呀?”葉興盛抬起頭,不解地看著王威平:“又不是我收的禮,是胡書記。胡書記收完禮後,叫了兩個人把禮物給帶走了。至於送去哪裡,我不知道了!”

“是嗎?”王威平從椅子站了起來,在葉興盛跟前踱了幾個來回:“禮物是你和胡佑福一起收的,你怎麼可能不知道禮物被送到哪裡去了呢?”

王威平的話,葉興盛越聽越心驚肉跳。聽王威平的口氣,好像他也是收受賄賂的主謀。問題是,住院的是胡佑福,又不是他。人家禮物也是送給胡佑福的。

“王主任,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做禮物是我和胡書記一起收的?合著,你以為,我和胡書記一起謀劃了收禮這件事?”

“難道不是嗎?”王威平在葉興盛面前站定,目光犀利地看著葉興盛:“省紀委接到舉報,你和市委書記胡佑福一塊兒利用住院的時機,大肆收禮。人人都知道,秘書和書記的命運是一體的,你和胡佑福一起謀劃收禮大案,這不是沒有可能。”

“簡直是胡扯!”葉興盛涵養再好都忍不住發火了:“如果我和胡書記一起謀劃了收禮大案,那麼我問你們,我自己為什麼還傻乎乎去舉報胡書記?我吃飽了撐著嗎?”

“有一句話叫做賊喊捉賊,你應該聽說過吧?”王威平又踱了幾個來回,說:“你們的想法大概是這樣的,你主動向省紀委檢舉胡佑福利用住院的機會大肆收受別人的送禮。然後,胡佑福那邊,他也主動向省紀委反應此事並繳禮物。他繳的並非全部禮物,而是其微不足道的小禮物。省紀委覺得不是什麼大問題,而且,你們倆都主動檢舉了,也不去追查。於是呢,你們倆可以私分那些值錢的禮物了!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

王威平走到桌前,拿起桌面的礦泉水瓶,喝了口水,繼續說:“事實,我們對這件事不是很重視的。胡佑福同志才剛任京海市市委書記沒多久,我們沒有理由相信他敢在這麼短的時間這麼大膽地收禮。但是,省紀委突然之間收到很多檢舉信,紀委領導不得不重視,於是才介入調查!”

王威平的分析並不是沒有道理,葉興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這件事做了個快速而精確的分析。他這邊肯定是沒有跟胡佑福“同流合汙”,謀劃收受禮物的。

胡佑福那邊有兩種情況,一種像王威平所說,胡佑福在收了這麼多禮物後,主動向組織交代,但是只繳那些不值多少錢的小禮物,暗地裡吞掉昂貴的禮物。這一招非常高明,既能證明自己的清白,讓省紀委永遠忽略此事,他自己還能得到許多昂貴的禮物。另外一種情況是,胡佑福身正,影子也不斜,他壓根沒謀劃借住院收禮。

給胡佑福當了一段時間秘書,他對胡佑福的瞭解,胡佑福絕對沒有借住院大肆收受賄賂的計劃,他應該是清白的!可胡佑福如果是清白的,他為什麼不把所有的禮物繳?那些昂貴的禮物到底藏到哪裡去了?胡佑福是不是真心想收受鉅額賄賂?他葫蘆裡到底裝的什麼藥?

葉興盛絞盡腦汁都想不出答案,於是問道:“胡書記呢,你們跟他瞭解情況了嗎?”

王威平笑笑,說:“葉興盛同志,身為市委書記秘書,你問這個問題是不是太幼稚了?我們有沒有向胡佑福瞭解情況會告訴你?”臉色一沉:“我現在是向你瞭解情況,聰明的話,你老老實實招供,我們會對你寬大處理的,否則的話,你懂的!”

葉興盛沉思了良久,這件事的整個過程,胡佑福都表現出對那些昂貴的禮物不屑一顧。從這點可以判斷,他根本沒有謀劃收禮事件,他肯定是在下一盤棋,至於是什麼棋局,他還看不懂。

謎底還沒揭開,卻招來了省紀委。在這關鍵時刻,他千萬不能亂了陣腳,不然的話影響到胡佑福的“棋局”可麻煩了。

想到這裡,葉興盛突然抬起頭,斬釘截鐵地說:“王主任,我可以用生命向您擔保,胡書記他沒有謀劃借住院大肆收禮。我也沒有跟胡書記‘同流合汙’。我和胡書記都是清白的,請您務必相信我們。”

“是嗎?”剛剛的問詢似乎還有點進展,突然被葉興盛殺了個“回馬槍”,王威平惱火起來,嘭的一聲,拍了一下桌子,吼道:“那你告訴我,那些禮物都到哪裡去了?”

葉興盛很冷靜地說:“禮物不是我叫人帶走的,是胡書記,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胡書記!”

“你的意思是,你沒有染指那些昂貴的禮物?”

“沒錯!”

“那我們去你家看看,你也沒意見吧?”王威平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葉興盛,好像生怕錯過任何一絲細微的光芒似的。

葉興盛聽到王威平要去他家調查,嚇得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他家裡有趙廣軍送的高檔傢俱,到時候如何解釋?

這個時候,在官場歷練出來的沉著冷靜發揮了作用,哪怕內心心驚膽戰,葉興盛的臉色依然平靜如水:“當然沒意見,我非常歡迎你們去我家調查!”

葉興盛那鏗鏘有力的語氣,把王威平給搞蒙了。這個葉興盛這麼自信,一點都不膽怯,完全不像貪汙受賄之徒,除非他已經成了精。問題是,這人也才當市委書記秘書沒多久,他怎麼可能有這麼強悍的反調查能力?難不成,他真的是清白的?

王威平沒再說什麼,他坐回到座位,摸出根菸,自顧自地抽著。煙霧繚繞,遮住他那張剛毅的臉,濃黑的眉毛擰成了一塊兒。

省紀委接到包括葉興盛的舉報在內的一條條檢舉資訊後,對此案非常重視。幾個紀委書記還專門開會討論了此案,讓他負責調查。幾個紀委書記的意見是,胡佑福剛任京海市市委書記,省領導非常看好他,對他寄予厚望。在沒有拿到確鑿的證據之前,千萬不能直接調查胡佑福。否則,會驚動京海市政壇,將不利於胡佑福今後開展工作。

王威平在省紀委工作了這麼多年,可從來沒接到過這麼怪的案子:秘書舉報書記大肆收禮!

官場的人都知道秘書是市委書記的心腹,兩人的命運是連在一塊兒的。京海市市委書記胡佑福挑選秘書,必然小心謹慎並且將秘書發展為自己的人。既然如此,葉興盛為何還舉報胡佑福?難道胡佑福挑錯人了?胡佑福能當到市委書記,眼光會這麼拙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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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胡佑福跟秘書葉興盛翻臉了?這也不大可能,秘書是市委書記欽點的人,秘書仰仗市委書記才能享受到種種好處,再怎麼傻都不會傻到跟市委書記翻臉。說得難聽點,市委書記和秘書是主子和奴才的關係,給奴才十個膽,奴才都不敢跟主子翻臉。除非不想混了!

王威平仔細分析,只可能是這麼一種情況:市委書記胡佑福和他的秘書葉興盛合謀了這麼一起收禮大案,他們深深知道,收了這麼多禮物,勢必走漏風聲。為了免於被調查,他們倆主動向紀委“投案”,然後繳那些微不足道的小禮物,昂貴的禮物則私藏起來,等風聲過了再私分。

這一招看似愚笨,卻是十分高明。都主動“投案”了,省紀委高興都來不及,哪裡還會深入調查?

王威平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於是,他按照他的思路進行調查。既然省紀委的主要領導不讓直接調查胡佑福,他只能先調查他的秘書。可是,在葉興盛這裡,他竟然沒有什麼收穫,這讓他很沮喪!

“你給省紀委打過電話說胡佑福收受禮物,對吧?那麼我問你,胡佑福都收了些什麼樣的禮物?”王威平急於審問葉興盛,竟然把這個很基本的問題都給忽略了。他心裡頭有些懊惱!

王威平的這個問題,把葉興盛給難住了。

那天,胡佑福讓他給省紀委打電話舉報的時候,他並沒有詳細說明胡佑福都收了些什麼樣的禮物。之所以沒有說明是因為,他還摸不透胡佑福的心思。

胡佑福萬一真的想收禮,他如實詳細說出禮物,豈不是要壞胡佑福的大事並且得罪他?胡佑福能當京海市市委書記,省裡頭自然有人,根本不怕別人檢舉。胡佑福讓他檢舉,說不定是利用這個機會測試他對他是否忠誠。這個人精做事總是讓他捉摸不定,他必須得小心。

即便是到現在,葉興盛都還無法確定胡佑福是否在測試他的忠誠度。胡佑福如果真的想吞掉那些昂貴的禮物,他如實說出來,豈不是要壞他的大事?等胡佑福動用他的關係度過這一關,胡佑福肯定一腳把他踢開,並且報復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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