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

白小樓手中有刀。

劍。

薛衣人手中也有劍。

四目相對。

神情蒼老而疲憊的老人手中握著刀以一種非常柔和的語調對面前這位一身白色衣裳的男人開口道:“你想不想看一看我這柄刀。”

黑布已經解開,烏黑的刀鞘,但刀身卻看不見。這是一柄魔刀,一柄出鞘就一定會殺人的魔刀,小樓一夜聽春雨多麼優雅有趣富有詩情畫意的名字,可惜這確實帶著殺意的七個字。

薛衣人望著白小樓,望著眼前這位曾經縱橫四海,君臨天下,睥睨武林的魔教教主,他的面上沒有流露出一丁點的忌憚神色,一個會流露出忌憚神色的人絕對不會在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裡,因為此時此刻出現在此處的人都已經準備赴死的。

他們此生已經沒有任何遺憾,只想見識一下天上地下最犀利的鋒芒,僅此而已。

他語調淡淡:“我想看一看你的這柄刀,這把可以勝過天地人鬼神皆可殺七殺刀的小樓一夜聽春雨是什麼模樣,只是你願意此時此刻拔刀?”

白小樓那蒼老的面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他輕聲道:“有何不可呢?此次蒼山之戰並非僅僅只有我們兩人而已,但你是我這些年來平生以來遇上的可怕對手,既然如此我為何不出手呢?何況我並不會敗。”

聽見這句話,薛衣人還能說什麼呢?薛衣人什麼都不說了,什麼也不都不想再說了,他的心早已經沸騰,他的劍早已經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殺意,既然如此他本不必說了,他的手握住了劍,人也即將出劍。

老人的手握住了刀,握住了那驚世駭俗震驚天下的魔刀——小樓一夜聽春雨。

江湖上沒有聽過小樓一夜聽春雨這個名字的人並不算多,但見過小樓一夜聽春雨的人沒有幾位,見過出了鞘的小樓一夜聽春雨的人更少了。

這是一柄魔刀,一旦出鞘就會帶走一個人的性命,或許是對手或許是自己或許是一個走路經過的一個陌生人,這柄刀不見血不殺人絕不出鞘。

這些年來這柄刀上面的鮮血絕對不比薛衣人配劍上的血少,而且大都都是曾經在江湖上威震一方的高手,即使橫行天下的青龍會不少堂主也曾倒在這柄刀的刀鋒之下。

薛衣人手中握著劍,他的實現盯著那柄刀,那柄緩緩拔出烏黑刀鞘的刀——小樓一夜聽春雨。

圓月狀的刀,這是中原少有的刀的形式,即使在波斯之地,這種型別的刀也屈指可數,因為這柄刀看上去如同圓月,因此小樓一夜聽春雨又被稱為圓月彎刀。

古老相傳這柄圓月彎刀在月圓之夜可以發揮出更可怕更無敵的力量,只是沒有人知道這是不是事實。

現在薛衣人已經看見了這柄刀,這柄至今只有幾個活人才能看見的刀。白小樓拔刀的速度不快,非但不快甚至可以說很慢,他似乎是故意想讓薛衣人看清楚這柄刀,也似乎是想讓薛衣人看清楚這柄刀以後能夠無怨無悔的離開這個人世間。

世間之上死在這柄刀之下的人不知凡幾,死在這柄刀之下而沒有看清楚這柄刀的人亦多不勝數,因此白小樓這樣做是絕對有道理的。

薛衣人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因此他在白小樓慢慢拔出那柄刀的時候,他並沒有立刻拔出自己的配劍,他平生以來從不肯占人半點便宜,無論那個人多麼正直善良多麼無惡不作,他都不會,因此他此時沒劍,他的眼中已經看見了那柄刀。

連鞘的刀,烏黑的刀鞘,彎彎的刀柄,刀鋒是青青的,青如遠山,青如春樹,青如情人門眼中的湖水。

薛衣人凝視這柄世上人人忌憚的魔刀,他發現這柄刀上隱隱有刀光閃過,青色的刀光,彎彎的,開始彷彿如一輪新月,忽然之間就變成了一道飛虹,縱然未出鞘亦可以流露出破人的殺氣,何況已經出了鞘的刀呢?

薛衣人已經感覺出這柄魔刀的可怕,雖然並非如傳說中那樣可怕,但他已經感覺這柄魔刀似乎比傳說當中還要可怕,可怕得令人一見就要死。

白小樓並不著急,他手中握著圓月彎刀,他平靜的立在原地,他在靜靜的的等,靜靜的等薛衣人仔仔細細打量這柄刀,他等到薛衣人沒有將實現放在刀上而放在他身上的時候,他才以剛才那種沙啞的聲音慢慢開口道:“現在你已經看見了我的刀?”

“我看見了。”

白小樓又道:“你可已經看清楚了我的刀。”

“我看清楚了,天上地下除開你以外,恐怕沒有什麼人比我更瞭解這柄刀了。”薛衣人的手依舊握住劍柄,他望著白小樓,他問:“我已經看清楚了你的刀,你是不是想看一看我的劍。”

“不用。”白小樓淡淡道。

薛衣人皺起了眉頭,道:“不用。”

白小樓道:“死人的東西我一向不看,因此他並不值得看,現在你可以出劍了。”

薛衣人居然很冷靜,他冷靜的點了點頭,說:“好,很好,很好。”他的手還握住劍柄,可劍已經拔出了劍鞘。

他的出劍不慢,應當說,快如飛火流星,快如流光閃電,天上地下有如此快拔劍速度的人屈指可數,擁有如此快拔劍速度又有如此精準的拔劍手法的人更是寥寥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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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劍非常快,但也非常飄渺。

快得如同閃電一般,但飄渺得如同山間的雲霧,虛虛實實,沒有人看得清他下一刻他要出劍的方位與交手。

白小樓手中握著刀,他筆直的站立。

往見薛衣人拔刀之時,他全身上下的精氣神都已經聚集了,他人忽然之間彷彿變成了另一個人,準確來說似乎變成當年那位魔教教主,那位橫掃江湖,君臨天下的魔教教主。

當年的魔教教主是一個永遠不會敗的人,他的身上譜寫了一曲又一曲的不敗傳說,這一次他會不會敗呢?

他看著薛衣人的劍,現在他終於肯定薛衣人的確有資格名列曾經的天下第一劍,如此劍法天下第一劍的確實至名歸,只可惜即使天下第一劍也一定會死。

他相信這一點,他的手中握住了小樓一夜聽春雨,他的手腕抖動,一記世間罕有的曠世絕學隨即應運而生。

一刀斬下。

圓月彎刀是刀中魔刀,他已經有了魔性,因此他曾經在白小樓之前有過不可數計位主人,這些主人都慘死了,只有白小樓還活著。

不少人都對這件事情做出過推斷,有些人認為白小樓是真正的魔刀之主,因此才可以駕馭魔刀。有些人認為白小樓可以駕馭這柄圓月彎刀只是因為白小樓在圓月彎刀上刻下了小樓一夜聽春雨七個字;還有一些人認為白小可可以駕馭這柄魔刀是因為白小樓就是傳說中可以駕馭這柄魔刀中至情至性或大智大慧的人。

除開這些說法以外,其實還有一種說話,那就是白小樓可以駕馭這把魔刀是因為白小樓身懷不世絕學神刀斬。

神刀斬威力巨大,這是魔教的一項最高武學,據說這招式可以給人帶來無窮無盡的力量,但也會給人帶來不詳和災禍。許多修煉神刀斬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死了,唯有白小樓出來。

因此對於小樓一夜聽春雨對於神刀斬對於白小樓,江湖上的人有諸多揣測,只是有一點他們不用揣測——白小樓並沒有死,而此時此刻白小樓使用這柄魔刀使用出了神刀斬。

白小樓不想浪費時間,他相信薛衣人也不希望浪費時間,因此他們不約而同選擇以一招決定勝負。

神刀斬本就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武學之一,再加上天底下最可怕的武器,這一刀發出的實力已經超出了世間所有人的預料,這一刀不但石破驚天,甚至可以算得上驚天動地。

薛衣人出劍欲戳穿白小樓的胸膛,但他亦感覺到這種極其神秘無處不在的力量,他終於可以明白為什麼江湖上會那樣形容這一魔刀了。

魔刀一出,當者必死,這一刀威力無儔,那柄一出中分,神鬼皆愁的魔刀,那是無堅不摧,至威至利的一刀,石破天驚的一刀。

此時此刻薛衣人也不能不承認這一點,可他並不認為自己會死,他手中還有劍,他還有無上劍招。

他不願意死,更不甘心死。

因此在可怕的魔刀之威下,他亦出劍。

劍光忽閃,這一劍沒有其他的特點,唯有快,快如閃電,快逾閃電,這一劍無匹快速,快速得令人不可思議。

這一劍幾乎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直接向著魔刀之主白小樓的胸口刺去。

一聲鏗鏘之聲響起,大地震動。

刀,劍,人而立。

白小樓手中握著刀,薛衣人手中握著劍。

血已經染紅了他那件血衣,魔刀上也在流血,鮮血慢慢從青色的刀鋒緩緩劃過,最終落在了地上。

白小樓依舊一點冷漠的模樣,他的肩膀上有一道深深的劍痕,原本這一劍應當要刺穿他的胸膛,但他身法閃躲,因此僅僅落在了肩膀上,雖然很深,但並不致命。

薛衣人腰間有一刀刀痕,這是小樓一夜聽春雨刀,這是神刀斬斬下的刀。

這一刀非常深,深得已經見骨,可薛衣人依舊沒有死,他手中持劍,站立得如同一株松樹,筆直如長槍。

兩人對視,一刀一劍。

很久很久以後,白小樓才開口道:“很好,很好,我原本只是想見一見墨清池,但沒有想到見到了你,即使如此,此次之行我亦無悔。”

薛衣人神情冷漠,他冷冷望著面前這位神情蒼老的老人,他低頭瞥了一眼胸口白色衣裳上那一道新鮮的血跡,他道:“我應當穿一件新的衣裳來,他們的血都不配與你呆在一起。”

白小樓先是一愣,隨即大笑,他望著薛衣人道:“你還能戰?”

薛衣人道:“我手中還有劍。”

白小樓又笑了,他的聲音雖然依舊沙啞,但他的笑容卻是絕對非常開心的,他微笑望著薛衣人道:“你雖然還可以戰,但我已經不能戰了,這一刀依舊耗費了我全部的體內,因此也便是說我已經敗了。”

薛衣人愣住了,他呆呆的望著白小樓,望著面前這位神情憔悴的老人,他忽然才發現這個和他交手的刀客已經是一個年紀七旬以上的老人了,想到這裡,他的心裡生出一陣驚恐,他根本想象不出這位老人正值巔峰之時,他的武學造詣究竟打到何等境界,天上地下無人與之攖鋒,這絕對並不是空口無憑的言語。

他望著白小樓,眼中已經閃過了佩服的神色,人生在世可以如這個老人如此豁達的人,實在不多。

他向著白小樓走去,坐在白小樓附近的一塊磐石上,指著不遠處山腰上站立的兩個人,輕聲嘆道:“據我所知最終有資格參加這次蒼山之戰的人除開墨清池以外只有六個人。”

白小樓深深瞧了一眼向著山巔走來的那兩位令人眼前一亮的劍客,眼中閃過一抹戰意,輕嘆道:“可現在僅僅只剩下四人了。”

薛衣人眼中亦閃過一抹輕嘆,點頭道:“是的,雖然我並不願意承認。”

剛才的交手,他們已經耗費了全部的氣力,身體也已經被對方重創,難以一戰,此戰他們已經無緣參與,不過他們卻也是幸運的,可以親眼目睹這一次巔峰對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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