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墨傾池

四月二十五,晴,微風。

木道人帶著陸小鳳見到墨傾池的時候,正好是早上。他們都知道現在墨傾池的身份是樵夫,而樵夫每天都要早出晚歸,因此除了上午去見墨傾池,似乎沒有什麼其他的法子。

他們見到了墨傾池,他們見到墨傾池的時候墨傾池沒有半點要去上山砍柴的意思,陸小鳳曾經想過見到墨傾池的畫面,在他的想象中墨傾池一定會提著一把斧頭,粗衣麻布,而是臉上或多或少有著髒亂。

但他錯了,他想象中的一切都沒有出現在墨傾池的身上,反而非常司空見慣的一幕出現在了墨傾池的身上。

一人,一劍。

一個冷傲如冰的人,一柄曠古絕今的劍。

一人一劍就站在木道人、陸小鳳兩人的面前,以一種他們非常熟悉但也非常興奮更非常恐懼的犀利眼神望著他們。

三人長身而立,很久很久都沒有人開口。

倘若沒有他人介入,恐怕這種沉默還要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了,但憐星並不喜歡這種沉默繼續持續下去,因此她開口了,她一手拉著墨傾池的衣角,柔如春光的視線掃向木道人、陸小鳳兩人,介紹道:“這位是武當山輩分最高地位也僅僅次於武當掌門的木道人;這位是江湖上被稱為四條眉毛的陸小鳳,前者是後者的朋友,而後者是你的朋友。”

她說著又將視線移動墨傾池,對著木道人、陸小鳳道:“他就是你們要找的人,也是我的丈夫,而我叫憐星,我想你們對於我這個名字應當並不陌生。”

有些不可思議,陸小鳳望著墨傾池,他看見墨傾池神情平靜自若,還是相信了這個本不可能出現但最終出現的事實,他凝視了墨傾池半晌,而後指著自己道:“你可還記得我?”

墨傾池搖頭:“我不記得了,過去的一切我都已經不記得了,幸好我還記得一樣。”

“什麼?”

“劍,天上地下什麼人我都可以忘記,劍不忘記對於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他說著,右手放在劍柄上,一股恢弘令陸小鳳、木道人都感覺到窒息的氣勢忽然之間散開覆蓋而下。

墨傾池的眼睛已經從陸小鳳身上移動至木道人身上,他望著木道人,也望著木道人後背那把古劍,他道:“你的劍不錯,人也不錯。”

木道人笑了笑,他已經感覺到陸小鳳身上可怕的壓迫,但他還是雲淡風輕,他這一生似乎沒有什麼可以令他緊張的,他瞥了一眼後背上的黑色寶劍,微笑道:“你沒有看過我的劍又怎麼知道我的劍不錯,你不知道我這個人又如何知曉我的人不錯?”

墨傾池道:“一種感覺,你是迄今為止令我在握住劍後還能感覺到威脅的人,而且我相信倘若你拔劍,我也一定會拔劍。”他的聲音依舊寧靜而淡漠,但眼中流露出了無論是陸小鳳還是木道人都看得出的興奮。

那是一種劍客遇上棋逢對手劍客時候的興奮,一種即使明明知道死亡,但不在乎死亡的性命,顯而易見這是一名對自己生命看得不重,對對手生命也看得不重的劍客。

一時之間氣氛沉凝了下來。

不過至始至終都有一個女人調節著氣氛,他輕輕推了推滿臉淡漠的墨傾池,道:“客人已經上門,你為何不請他們進去坐坐呢?”

墨傾池笑了,他的笑容很溫柔,一種陸小鳳前所未見的溫柔與柔情,這一刻他心中那一丁點懷疑也消失了,移花宮的憐星宮主的確已經成為了墨傾池的妻子。

簡陋的桌椅,普通的粗茶,有些缺口的茶碗。

四個人坐在並不擁擠的房間內,作為主人的墨傾池為陸小鳳、木道人一一斟上了茶。

他斟了三次,第一次他斟了十分滿,憐星推了推他,他尷尬一笑,隨即倒掉,又斟上,這一次七分滿。隨後為木道人倒茶。

他放下茶壺,望著木道人、陸小鳳微笑道:“我知道你們是因為我而來,我也知道你們有許多事情想問我或我的妻子,現在你們都不用客氣,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你們。”他說著含笑望著憐星一眼。

憐星也笑了,她雙手捧著茶,抿了一口,道:“夫君說得不錯,你們想問什麼都可以問,我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陸小鳳天生就是一個不懂客氣的人,這一次他也沒有客氣,他一口將茶喝下肚,就開口問了:“你是為什麼失憶?”

墨傾池沒有立刻回答,他瞧了憐星一眼,憐星點了點頭,他才道:“簡略點來說,應當就是技不如人,詳細一點來說就是我在與憐星的姐姐邀月宮主決鬥的時候,中了碧血照丹青一劍,重創之下掉下山崖,最終失憶。”

“你為什麼要和邀月決鬥?”

墨傾池道:“或許是因為邀月愛上了我吧。”

陸小鳳呆了一下,但沒有停頓,繼續問:“你什麼時候和憐星成親的?”

墨傾池道:“就在我失去記憶的時候。”他說著望著已經低下頭的憐星笑了笑,望著陸小鳳道:“你應當知道一個失去記憶的人對於第一眼見到的人都是非常親切的,因此當那個人說她是我的妻子,你認為我會懷疑她是我的妻子嗎?”

陸小鳳笑了笑,他無法反駁,輕嘆道:“我相信即使他說你是一頭豬,你或許也會相信。”

墨傾池道:“正是這個道理,因此他說他是我的妻子,那我自然也就當他是我的妻子,或許未來有一天我的記憶回來了,我會反悔,但至少現在他還是我的妻子。”

憐星抬起頭,非常嗔怪的望了墨傾池一眼,道:“你恢復記憶之後一定會反悔的,到時候你會發現你招惹過的女人都是非常漂亮而且都是非常喜歡你的女人,我只不過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位。”

墨傾池笑了笑,他輕輕將這個有些沒有安全感的女人摟在懷中,輕聲道:“或許吧,但我從不考慮那麼遙遠的事情,至少在現在我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憐星沒有說話,她靜靜躺在這個男人的懷中,她相信這種時間其實並不多。

陸小鳳停頓了一下,但還是繼續問,他道:“你們為什麼要隱居在這裡?”

墨傾池指了指憐星,他道:“這一點你要問我的妻子。”

憐星抬起頭望著打攪她溫馨氣氛的男人,她淡淡道:“你應當知道墨傾池在江湖上出道的時間雖然並不長,甚至若不是在樊城一戰勝過楚留香,他在江湖上依舊籍籍無名,但你也應當知道他作出許多不為人所知,但都算得上驚世駭俗事情。”

陸小鳳道:“我知道。”

憐星道:“那你也應當知道,一個人如果做出太多這種事情,那就一定會損害太多人的利益,要掉太多人的性命,自古以來報仇以及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本就是無可避免的事情,因此一個失去記憶的墨傾池自然會成為各方面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陸小鳳道:“我知道。”

憐星道:“因此第一點也就已經出來了,我選擇和墨傾池隱居是因為躲避仇家;至於第二點,這裡靠近移花宮,我們可以得到移花宮的庇佑;第三,我是在躲避一些女人。”

“一些女人?”陸小鳳呆了一下,道:“可是風四娘、梅吟雪、歐陽情、公孫蘭、上官小仙這些女人?”

憐星淡淡瞥了陸小鳳一眼,此時的憐星依舊是帶著一張長相非常普通的面具,但陸小鳳卻感覺這個女人的眼神有種驚心動魄的美麗,憐星淡淡道:“天上地下只有一個墨傾池,而天上地下想要得到墨傾池的人卻不知多少個,因此這豈非是最好的法子。”

陸小鳳不能不承認,這的確是最好的法子,因此他離開了,他告辭離開了,不帶拖泥帶水的離開。

路上,木道人開口問:“你就這樣離開?”

陸小鳳道:“你認為我需要做什麼呢?”

木道人道:“你應當知道墨傾池知道的一切全部都是憐星告訴他的。”

陸小鳳道:“我知道。”

木道人道:“那你也應當知道憐星或許另有目的?”

陸小鳳道:“我知道。”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為什麼輕而易舉的離開?”

陸小鳳停下了腳步,說了一句無言以對的話:“你認為我除了走還有什麼法子呢?”

木道人無語,他發現面對郎情妾意的夫妻,他們似乎被就是多餘的存在,即使他們的目的是來幫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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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陸小鳳忽然開口道:“幸好這一趟我們並非沒有任何收穫。”

木道人望了陸小鳳一眼,沒有說話,顯然他想靜靜聆聽。

陸小鳳道:“現在的墨傾池失去了記憶,但至少他還知道劍,只要墨傾池知道劍,而且手中有劍,天底下任何人想要對付墨傾池都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木道人也不能不承認,他腦海中閃過墨傾池的眼神,輕聲道:“剛才他雖然還沒有拔劍,不過我可以感覺得出,他的劍依舊無匹可怕,那是一柄隨時都可以殺人於瞬息之間的劍,可以殺任何人的劍。”

陸小鳳道:“既然如此,那豈非已經足夠了?何況他不但有劍,而且還擁有無可比擬的智慧,這樣的墨傾池本不需要他人的相助,我除了走還能幹什麼?”

“不錯,你只有走,只能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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