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莊邪覺得自己做了很長很長的夢,模模糊糊之間,也是被耳邊的傳來的吵鬧聲擾醒。

莊邪睜開眼睛,暈乎乎地從床榻上爬起,眼前的一切變得陌生和隱藏的不安。他仍然能感覺到脖子的疼痛,他一邊撫著脖子,一邊警惕地張顧著四周。只見自己身處在一個帳篷之內。

帳篷內燭火明亮,讓得莊邪可以看清這粗布糊成的牆面上有著歲月侵蝕過的痕跡,地面上胡亂鋪著皮毛毯子。整個帳篷瀰漫著一股炭火和羊肉的氣溫。

他抬頭再看向帳篷外面,此時已是天黑,但掀開簾子,但見外面篝火正旺,人聲鼎沸,人影圍著篝火跳躍。

此時的篝火白煙飄起,一頭血淋淋的羔羊碳烤下逐漸變成的白肉。一群人為了上前,拿出利刀,割下片片羊肉,然後便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起來。

這些人多半都身著皮草衣裳,無不是珍禽異獸,偶有人蓬亂的捲髮用幾串珠子髻在一起,模樣很是邋遢。

而距離這群人不遠處,李公子踞在石頭上獨自酣飲,臉色通紅,似醉非醉。

莊邪從帳篷裡走了出來,頂著眾人的目光,一步步的朝李公子走去,走近了便問道:“這是哪裡?”

李公子放下酒碗,還未答他,身旁便上來一名身披虎頭披風的壯碩男子,道:“此地乃羊沙山,沿著這山路再行百里,便是我胡狼一族的城寨。”

他話未完,又一名男子託著酒碗走上前來,他雖身披與這位壯男一樣的披風,但身形卻顯得無比瘦弱,仿似骨材一般。但莊邪也是不難發現,這一瘦一壯兩名男子,臂彎之上,皆紋刺著一頭猛獸,月光之下,赫然是一頭栩栩如生,猙獰無比的餓狼!

這瘦人笑了笑,道:“早聽三當家說,這次他可帶回個智囊。昨日也多虧小先生才智,讓我等弟兄痛痛快快的幹上了一票,我瘦猴子在此,先幹為敬!”說著,他一口酒痛痛快快地喝了下去。

“嘿,我說你個臭猴子,誰準你先和小兄弟喝上了?我大虎可不樂意了啊。”他一陣埋怨,便接過一旁遞上來的酒,大口飲下,大呼爽快。

莊邪細細觀察這二人。目光不禁向另外一頂帳篷看去,但見門簾飄忽之際,裡頭的金銀糧草清晰可見。

“果然,這一批子匪徒昨日定是劫了那商船。”莊邪暗自細想,不禁也是想起方才這大虎所言,他們皆是靈王朝邊域民族,胡狼族。

早些年,莊邪曾在古籍上略瞭解過這個民族,印象中依稀記得這族中人,擅長騎術,生性兇殘,常以攔道劫財為生。

見著莊邪一副思忖的模樣,李公子也是豪笑了幾聲,道:“小鬼頭,看你這表情,好像看不起我胡狼一族啊。”

莊邪回過神來,也是搖了搖頭:“你們雖然是劫匪,這點令我不悅。但見你們圍火而踞,亦是灑脫自由。豪氣沖天,不禁也是佩服。”

大虎一聽莊邪這話便樂呵起來,手掌不分輕重,很是用力的在莊邪肩頭拍了幾下,大笑道:“這靈王朝中誰人不知我胡狼一族最重情義,有血性!三當家,你說是不是?”

李公子沒說話,舉杯敬酒,大口吞飲。

莊邪乾笑了幾聲,忽然看向李公子,問道:“他們都喊你三當家,想必你在胡狼族中地位很高啊。”

“那可不?”瘦猴子上前一步,兩隻雪亮的眼睛直溜溜地轉著,介紹道:“我們胡狼一族足有數十萬人口,無不聽我們三位當家的,只怕是當今大帝見了,也得敬他們三分。而將小先生你帶回來的你口中的李公子,正是胡狼一族的三當家,李青。”

聞言,莊邪忽然有了心思。這擅長騎術,生性兇殘的戰鬥民族,人口竟多達數十萬,且不人實力如何,單憑這數量,怕是都超越了靈王朝的大軍。也難怪當今大帝也要留他們幾分薄面了。

“雖然這些人多半都是以匪徒為生,但若是用於正道,也能為我王朝擊退妖獸盡份力。”莊邪暗想。

想到此處,莊邪又看向了篝火堆旁的人群,心想這些人飲酒吃肉,無不豪氣自在,野性十足。再瞧這兩位似是在這群人中身份略高的大虎和瘦猴子,也皆是爽快之人。而性情直爽之人,多半少些城府和狡詐,若是善加利用,他日必能走上正途。

李青見莊邪許久不說話,便也問他:“小鬼頭,為何不說話了?”

莊邪微怔,也是回道:“沒事。只不過內心有些矛盾罷了。”

“何來矛盾?莫非覺得我等行的都是土匪行當,你不樂意了?”李青道。

莊邪沉靜了半晌,轉眼也是嘆笑了聲,道:“正與邪,從來就沒有定論與對錯。我又何必為難自己呢?款且,眼下看來,各位皆是莊邪平生所見之好漢,能與各位結識,也不快哉?”

“好!說得好!來啊,大家一起敬我莊兄弟一杯!”李青高舉著酒碗呼道。

“敬莊兄弟!”

莊邪一笑,接過酒碗,從眾人示意後便一口飲進。在這近十五年來,他滴酒未沾,但此刻他任憑熱酒在他口中灼燒,臉上依舊淡定從容。

...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樹林射下來的時候,胡狼眾人馬已經上路,朝著東北面方向的胡狼城寨走去。

這羊沙山的山路雖不陡峭崎嶇,但卻是比九行山要高聳許多,腳下沙石順著腳邊滾落入崖不過是掉入雲裡,即便一塊巨石從山頂丟下,過上半個時辰才能聽見聲音。

此等高山之上行進,讓得李青不免有些膽戰心驚起來。但身邊這些胡狼人卻處之泰然,行如家常便飯。

後方的馬車上堆放著劫來的金銀糧草,在兩旁護衛的是大虎和瘦猴子。莊邪閒來無聊,便向上前與他倆聊上幾句。卻就他二人面目肅然,緊握刀柄。

“大虎兄,猴子兄?你們何必這般嚴肅呢?”莊邪有意打趣道。

大虎目不斜視,只是神情中有些不淡定:“前方不遠,便到這羊沙山最險之處了。”

“最險之處?我見弟兄們在這如此狹窄高聳的山路上行進如此泰然,倒也不像是懼怕險地啊。”莊邪道。

大虎道:“兄弟不知。我所說的險,並非地勢,乃是再過不遠,便到了蓮花塢的地盤。”

“蓮花塢?不會吧,有塢建於此山?”莊邪疑道。

“蓮花塢乃先帝親王的舊府邸,當年為了修造此塢還不知多少能工巧匠從這山崖上跌下。”

“原來如此,那又何來險之說呢?莫非這蓮花塢高手如林,怕惹上麻煩?”莊邪問道。

這回,沒等大虎開口,另一旁的瘦猴子便先插話進來道:“高手到說不上,但那群臭婆娘還真是麻煩得要命嘍!”

臭猴子氣鼓著臉,似是吃過他口中這群“臭婆娘”的苦頭。

“臭婆娘,莫非這蓮花塢中住的都是女子?”

大虎點了點頭,道:“正是。先帝的親王自幼體弱多病,但卻妻妾成群,這蓮花塢本就是他用於死後安葬之地,亦留於他那些妻眷們。”

“妻眷…。”莊邪沉下心來想到,這王侯將相府邸,大多皆是家僕護衛和丫鬟,但這親王似乎不同,他留有妻妾,想必仙逝尚早,而婦孺之力不可自保,府內多些護衛武士倒是正常,為何他口中竟說到“臭婆娘”?

思來想去,也沒個所以然來。而就在半刻之後,行進的隊伍忽然停下,前方有黑狼旗揮舞,這黑狼旗乃是胡狼族旗,多以發號施令為用。此下揮舞,怕是前方遇到了事故。

忽而不知何處傳來空靈之聲:“天地諸垢不淨,唯我蓮臺清明。”

這聲音清脆嘹亮,輕靈迴響,這說話之人年紀定還尚輕。莊邪心想著也是覺得好笑:“如此年輕的聲音,竟說出如此老成的話。”

但莊邪尚且輕鬆,大虎的臉色卻愈發難看起來:“又是那些該死的臭婆娘們。”

正當面色凝重之時但見一襲白衣從遠峰的桃花林處飄來,仿似生在雲霧,卻飛入凡塵。

那白衣未近,便能聞到一陣清香,香澤清新宜人,不帶絲毫胭脂之氣,但想定是在這仙境中處久而自然散發的氣味。

那白衣輕落在隊伍前方。輕紗袖擺一拂露出半張臉龐。仿似透明般的白淨膚澤略帶一抹嫣紅,一襲烏黑的長髮順著腰間盤落,用一根銀絲帶輕輕挽住,且是一位仙子般的姑娘。

但她一身皆是美好,卻唯獨那雙碧波般的蓮眸,其中殺氣令人膽寒。

她櫻紅唇瓣微張,說出來的卻是殺氣騰騰的話:“我瞧是誰人過此路,不先拜會蓮宮,原來是野蠻的胡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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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人群後方的馬車之上,李青掀起簾來,衝那女子輕笑一聲:“我也以為是誰,敢攔我胡狼隊伍,原來是蓮宮聖使小丫頭啊。既然你這麼說了,那就替我向蓮瑛問聲好罷。”

“大膽胡狼人,我家宮主豈是你等匪輩可直呼其名的!”那女子怒目而視,本持在身後的劍已是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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