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

嶽不群一如既往的上朝陽臺習練一番劍法,再回書房揮毫潑墨,研習書法。

如此日復一日的參閱前人名家的詩詞書畫,體悟其中各種各樣的意境,能夠洗練心靈,消泯心頭因習武而生的暴戾之意,保持心境的中正平和,也是一種修心養氣的微妙功夫。這與少林寺的和尚講究的禪武合一差不多,就像天龍中掃地僧勸解慕容博和蕭遠山所言,精修佛法能夠化解修煉佛門武功時產生的殺意戾氣,避免走火入魔。

實際上,習武練劍入了高深境界,除了能夠悟通拳意、劍意、刀意等等玄妙意境,同樣也會使人生出殺意戾氣、暴烈、冷漠這等負面意念,兩者某些部分相互交融,夾雜不清,往往令人分不清楚,也就不曾在意,長此已久便會影響習武之人的性情。比較常見的就是,長久修煉陽剛爆烈的武功之人,很可能會變得衝動易怒,性格暴躁;而修煉陰寒武功之人,也很可能變得陰蟄狠毒,性情冷漠。凡此種種,都是沉迷某種武功的獨特意境過深,沒能把持住本心,精氣神都漸漸偏向所習武功的特性,心神意志更是受其負面意境侵染,雖然短時間內武功進境飛快,有如神助,但長此已久,也只會落得精神失常、走火入魔等等悽慘下場。因此,大多數底蘊深厚的門派,都會要求弟子們修習教義經文、謹守門規戒律等等,溫養性情,堅定心智,以此抵禦或中和由習武而生的殺意戾氣等負面情緒。

如今,嶽不群揣摩體會古人詩詞書畫的意境已久,發現這種修養功夫除了中和心境之外,還隱隱能夠凝聚錘鍊自身的道心劍意。隨著武功日漸高深,嶽不群每次練劍之後,心中無不充斥著滿滿的凌厲劍意,甚至還有澎湃殺意蠢蠢欲動,久久不能平息。而一旦沉心感悟前人詩詞書畫的種種精神妙境之時,嶽不群就能感覺到,劍意和殺意就像是熊熊燃燒的烈焰被綿綿細雨當頭灑下,漸漸變小乃至熄滅。但是,心神異常敏銳的嶽不群卻發現,劍意和殺意表面上看似完全平息,實則隱隱然還留下絲絲縷縷,驅之不去,滅之不盡,似乎已是自身最純粹的劍意和殺意。意由心生,只要嶽不群的心中有劍、有殺戮之念,那麼這最純粹的劍意和殺意就會源源不斷的生成,自然而然的散發。每次習武練劍,繼而讀書作畫,平和心境之後,嶽不群只感覺那絲絲最純粹的劍意和殺意越發壯大,越發濃厚,就似經受過重重艱苦磨礪一般,越發堅韌深邃。如此,嶽不群每每全力施展劍術之時,劍意變化便也越發得心應手,威力更上一層樓。

眼看上午過去大半,場院裡練功的華山弟子們漸漸散去,嶽不群這才停筆,結束了上半天的修煉,起身前往劍氣沖霄堂旁邊的議事廳,與封不平、於不明等人商議處理華山事物。

好在,此次嶽不群暗中前往南方一行的大半個月裡,華山一切照舊,各項事務都運轉良好,倒也無需他過多煩心。

只是,封不平最後告退之時,神情頗有些欲言又止,嶽不群知他心中有難言之事,只得開口相詢:“封師兄有話不妨直說···”

一向沉穩的封不平,臉上難得浮現一絲不自然,卻也仍舊直言道:“掌門和小師妹已然到了成婚年紀,不知掌門如何打算?”

“呵呵···”嶽不群心中明了,只因自己一旦成婚,那他和成不憂的婚期也必然緊隨其後,或者三人乾脆同一天成婚。他此時出言詢問婚期,儘管全是出於公心,但也不免給人心切婚事的嫌疑,倒也難怪封師兄不好意思了。

不過,嶽不群心中一動,臉上表情曖昧,“原來封師兄是等不及要成婚啊,那師兄怎麼不早說,小弟無論如何也會成全···如此,那就在下個月選個黃道吉日,我們師兄弟三人一同成婚,由封師兄全權籌備···”

回道書房,嶽不群一想起之前封不平那鬱悶表情,就不由暗暗一樂。

開啟書架後的暗格,嶽不群從中取出一個長約兩尺的長方形顫木匣子。入眼處,佛陀、菩薩和舍利塔等雲紋禪意盎然,令嶽不群情不自禁的伸手輕輕撫摸,似在感受其中蘊含的種種莊嚴慈悲意境。

片刻,嶽不群開啟木匣,取出一支古樸陳舊的佛門卷軸,放在書桌上展開。

卷軸開頭處,“枯榮禪功”四個古篆躍然而出,之後便是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配著許多人體經脈圖形,盡述此佛門神功的精義妙諦。

其實,嶽不群早在從東南趕回華山的路上就曾開啟觀看過卷軸,只是這枯榮禪功圖形頗多,不似吸星大*法那般純屬文字,不能在短時間內牢記於心,否則早被嶽不群“毀屍滅跡”。

“枯榮”二字取自佛祖釋迦牟尼在婆娑雙樹間入滅的故事,有非枯非榮、非假非空之意。而事實上,這門武功原身乃是南北朝佛法繁盛時期,從天竺來到中土傳法的高僧所創,又有後續近千年間的諸多佛門大德修善補足,可謂兼得天竺瑜伽術和中土氣功之精髓,由人體氣血執行規律入手,挖掘人體潛力卻又引而不發,積蓄大量氣血、真氣深藏體內,練到高深境界能夠修補身體暗傷,保持機體活力,延年益壽,確實精妙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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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嶽不群看來,枯榮禪功最高明之處莫過於增益人體氣血元精,對內功之中煉精化氣一關的作用非同一般。至於斂藏精氣之效,道家的龜息功、伏牛功等等功法也可做到,甚至大多數上乘道門玄功練到極為高深的層次,無需特意修煉,也會自然而然的擁有同樣功效。而像天龍之中枯榮大師那般,以此功法蘊藏氣血,極力減緩能量消耗,使得身體外表如同枯木一樣,就不免失之極端,有些偏頗於細枝末節。

不知不覺,嶽不群忽然想起了另一門佛門武功——龍象般若功。若說枯榮禪功是類似易筋經的佛門內功精髓,那麼龍象般若功就是與金剛不壞神功一般的佛門外功巔峰。而龍象般若功雖然說是內外兼修,實則主要是以內功真氣滋養錘鍊肉身,或者說是催發氣血精元助長筋骨,增強身體氣力。但人體自然生成氣血精元的效率終究有限,最多隻能夠支援龍象般若功前三四層的修煉,而第五層之後就只能慢慢積蓄氣血真氣,一點點推進龍象般若功的修為進境,靠的是無窮無盡的水磨工夫。如此實在太過緩慢,資質稍差者恐怕終其一生也難以修煉到第八層以上。但是,若有枯榮禪功這般善於催發積蓄氣血的內功,與龍象般若功一內一外,相輔相成,那麼龍象般若功的修煉速度必將大大提升!

只是,龍象般若功畢竟是五六百年前的密宗護法神功,雖然當時在藏蒙一代流傳頗廣,但這麼多年過去,到底還有沒有完整的流傳下來,也是未知之數。嶽不群縱然對於這等修煉肉身的神功異常好奇,卻也不可能拋下蒸蒸日上的華山根基之地,前去藏蒙一代大海撈針的尋覓。對此,也只是隨便想想,就將之拋之腦後,轉而細細參悟枯榮禪功,試圖借鑑其中催發氣血,積蓄真氣之法,來加快自身混元功和紫霞神功的修煉程序···

這天近午,嶽不群照例下山來到華陰城,陪著梅娘一家用完午飯,便與趙先生和沈有容探討儒家精義。這兩年來沈有容的八股文雖然仍舊了了,但陽明心學卻進步飛快,果然不愧是明朝後期的傑出名將,此時已然文才武功俱佳,初現一代人傑之資。

旁晚,嶽不群正在趙府門前與梅娘依依不捨的告別,卻見梅娘的舅舅再次推著輪椅在院內張望,似在盯住他是否不軌,令其本來還想和梅娘好生曖昧一番的興致立時化為烏有,只得怏怏而去。

目送著嶽不群走遠,梅娘輕輕闔上大門,籠了籠耳邊髮絲,不經意間露出女兒家黯然神傷的絲絲柔弱。

這般神情,在一向灑脫開朗的梅娘身上可是當真少有,因而異常顯眼,使得面前的舅舅看得心生不忍,“梅娘,你應該恨我···都怪我這糟老頭子的固執,總是對那些求親的男子挑三揀四,才耽誤了你的大好年華!”外甥女已經二十有八,同齡女子的孩子大都已經十多歲了,而她卻還未出閣,雖然也有她心高氣傲,性格暴烈的原因,但未必沒有自己屢次干涉她婚事的影響。每每想到此處,他也是頗有些後悔,和慚愧,心情複雜莫名。

“不關舅舅的事,當年那些求親的男子,可有一大半都是我自己打跑的,還有一些也是我們倆一齊捉弄跑的···”說起那時年少無知,只想著拿提親的人捉弄取樂,梅娘更是從未想過女人終究是要出嫁,否則不論鄰里的異樣目光,單單年紀漸長之後的女兒家情懷就是一種莫大的折磨。對此,梅娘說不後悔那時假的,但她更不能忍受像父母曾今試圖安排的那般,嫁給某個書香門第的公子哥,從此一輩子循規蹈矩,安安靜靜的相夫教子,再也出不得遠門,走不了江湖,練不得武功劍法···

“唉···”舅舅惱怒卻又無奈的嘆氣,“可嶽不群終究只會娶他的小師妹為正妻,若你進了他的門,那般伏低做小,也太過委屈!”

梅娘轉過舅舅的輪椅,推著他慢慢前行,不讓舅舅看到她臉上的掙扎表情,低聲喃喃道:“···就算他下個月便要和寧師妹成親,我如今也不可能舍他而去···況且,他並非那般死守教條的迂腐之人,我入了他家的門,他也不會死死的拘束我···”

“罷了罷了···”舅舅雖然沒有看到甥女的神情,但也大致心中有數,但對於甥女的唯一一次明確選擇,舅舅無論如何也得支援,“只要你願意就好,以後我再也不干擾你們倆了,你就放心的去吧!”

梅娘臉上一喜,又似是想到了什麼,眸中現出一陣短暫的掙扎,隨即便轉為無比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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