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朦朧的月光照耀下,一個荒無人煙的破敗村莊中,一名穿著錦衣綢緞的年輕公子,正躲在一個陳舊的衣櫥裡,兩手緊緊捏著一個形式古怪的黑色吊墜,臉色蒼白無比,全身止不住地顫抖著,以他自己才能聽到的微弱聲音喃喃自語。

然而此刻外面整個村莊都空無一物,俱是一片死寂,也不知道這位公子恐懼的是什麼東西。

這個村莊並不算大,整個村子呈四方形狀,東西與南北各有一條大路自村子中間穿過,兩條大路交叉在一起,將整個村子分成了均勻的四小塊區域。

兩道主路的交匯點是一片較大的廣場,廣場中央建著一個祖祠,大路上分成眾多分支小路延伸到各個人家的門口,每塊區域總共才十幾戶人家,而且一塊區域只有一個水井,整個村莊公共不過四個水井罷了,由此也可以想象這個村莊的大小規模。

只是現在的村莊中,卻是無比荒涼,到處都長滿了枯黃的雜草,陳舊腐朽的木門在夜風的作用下搖晃,不斷發出“吱呀”的刺耳摩擦聲,放眼望去幾乎沒有一處房屋是完整無缺,不是屋頂的瓦片脫落,便是半邊牆壁已經坍塌。

“啞——”

一隻全身漆黑兩眼猩紅的烏鴉,正在村子中央一株歪脖子老樹上,輕啄著自己的羽毛,發出一道嘶啞難聽的叫聲。

李子峰緊緊捏著吊墜,外面雖然已經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可是他內心深處的恐懼卻沒有減弱半分。

因為他知道,往往殺機總是在不經意間抵達。

“啞——”不知過了多久,又是一道烏鴉的叫聲。

然而這令常人毛骨悚然的不詳之聲,聽在李子峰的耳中卻有如天籟之音一般,臉上露出了一絲難得的喜意。

因為他知道,只要再等三次烏鴉叫聲,他就徹底安全了,待他回去後,又是一場享不盡的富貴。

一片烏雲慢慢將月亮遮掩起來,烏雲的陰影將村落完全籠罩,村子頓時陷入了黑暗之中。

“李公子……”一道嬌柔的女聲突然自屋外響起,讓剛剛露出一絲喜意的李子峰臉色頓時就是一僵。

噠,噠,噠。

“出來啊,巧兒找你找得好累……”

隨著腳步聲的不斷接近,那道聲音也愈發的清晰。

李子峰捏著吊墜的指節因為太過用力,顯得蒼白無比。

“不要過來……”他死死閉著眼睛,心中只剩下這一個念頭。

“李兄,你在哪呢?再不出來,巧兒姑娘都要生氣了。”一道李子峰熟悉無比的男子聲音隨之響起。

“是啊李兄,不要玩了,我與王兄早就出來了,快點出來一起回去吧。”又是另一個男子的聲音。

聽著這兩道熟悉無比的聲音,李子峰恐懼的面孔上,露出了一絲悽苦之色。

他們兩人,終究沒有逃得掉嗎……

但是很快,他就無暇顧及外面的那兩名男子了,因為那道腳步聲已經走到了這棟屋子的門外。

腳步聲停住了。

李子峰完全屏住了呼吸。

空氣中一時安靜不已,李子峰只覺得心臟快要跳出了胸口。

雖然眼睛沒有看見,但是他心中完全能夠想象的到,一個一身素白披頭散髮的女子,正站在房屋的門口一動不動,用那只沒有瞳孔只剩下眼白的眼睛,透過頭髮的間隙,靜靜地觀察著屋內的一切。

寒意爬滿了李子峰的全身。

噠,噠……腳步聲終於遠去。

短短的幾息時間,卻讓李子峰覺得過了幾個世紀,滿頭冷汗的他在腳步聲離去之後,整個人立刻癱軟了下來,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李子峰的臉色比之原先好看了許多,他知道躲過了這一次之後,在下一次烏鴉鳴叫之前,他基本是沒有什麼危險了。

他用手支起身子,閉著一隻眼睛,從櫥門上面一個指頭大的蟲洞向外望去。

他要觀察一番狀況,待確認徹底安全之後,立刻轉移地方。

同一個地方不能待太長時間,這是曾經剛剛接觸這個吊墜的他,花費不小代價,從別人那裡得來的寶貴經驗。

事實上這個經驗也確實有用,他能度過那麼多次的任務,一直活到現在,這個寶貴的經驗功不可沒。

“咦?外面起霧了嗎?”李子峰趴在那個蟲洞前面,看到的卻是白茫茫的一片,心中一陣疑惑。

這間屋子的房門雖然沒壞,但是李子峰進來的時候並沒有在裡面拴上,而是和其他屋子一樣完全洞開,就是怕造成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現象,使得那些恐怖存在更為的注意到這間屋子。

所以若是突然間起了大霧,沒有木門的阻攔,濃密的霧氣湧進屋子,出現這種滿眼白茫茫一片的情況還是很正常的。

為了看的更清楚點,李子峰湊到了更近處,眼睛完全貼在了蟲洞處,可依然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望不到。

正當他剛剛皺起眉頭時,突然發現那白色中間有個細小的紅點。

李子峰頭上流下一絲冷汗。

因為那紅點隨著他的後退,正在不斷擴大,最後化作一個血色的瞳孔,佔據了所有的白色。

“李公子,你真是讓巧兒一頓好找。”

幽幽的女聲從櫥門外面傳入李子峰的耳中,並且由原本的委婉逐漸變得淒厲,最後更是沙啞刺耳,宛若塑膠泡沫的摩擦之聲,聽了讓人直欲抓狂。

“啊……!”

一道悽慘至極的叫聲驟然響起,在空蕩蕩的村莊內久久迴盪。

良久,烏雲退卻,月華再次灑落在村莊之中,只是此刻的村莊比之原先,卻是少了幾分陰冷,各種蟲鳴蛙叫之聲自各個角落傳了出來,為村莊增添了幾分生氣。

時間流逝,初陽的晨光已經在東方顯露,天邊一抹魚肚白漸漸亮起。

“啞——”

那棵歪脖子老樹上的烏鴉,發出了最後一聲嘶啞的怪叫,隨後歪著腦袋,用那對猩紅的眼睛望著一個房屋的方向。

“吱……”

烏鴉叫聲響起之後,一名穿著殘破不堪並沾染著大量血跡衣服的男子,自那屋中一跌一撞地走了出來,望著天邊的晨光,白皙異常的臉上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男子竟是那名躲在衣櫥裡,本因已然遇害的李子峰,此刻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撕成了布條碎片,整個人宛若一個新生的嬰兒,皮膚白嫩光滑,下面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終於活下來了……

李子峰胸中長舒了一口氣,雖然用掉了一個極其珍貴的重生器具,但是保住了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成功度過了這次任務後,又有三個月的平靜時光了。

但是他的笑容還沒有持續多久,面前的泥地上就浮現出了一行血色的大字,待看清字跡的內容後,他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臉上。

“一週後……十人團隊任務……”

李子峰的眼睛死死地這幾個字上面,嘴唇不斷地哆嗦,篡著吊墜的右手甚至因為太過用力,被吊墜割破了新生的細嫩皮膚,鮮血自指縫間不斷流下。

那是他極致恐懼的表現。

……

……

海州,雲鶴樓。

天字一號包廂內,黃奇端著一碗湯羹,正小口小口的吃著,坐在旁邊的黃真則一副狼吞虎嚥的模樣,吃的滿嘴是油。

吃了一路的野味兒,實在是膩歪壞了。

“海州今日怎麼如此熱鬧?是有什麼特殊的節日嗎?”黃奇放下手中的小碗,望著窗外大街上湧動,遠比平日密集數倍的行人小販,輕聲問道。

今日他們進城之時,還在城外等了一段時間,因為進城的鄉民實在太多,早在他們的馬車抵達之前,就有大量的鄉民挑著籮筐,裡面裝著各式新鮮的果蔬擠在了城門口,一個個臉上帶著笑意交談著什麼,只是地方口音實在太重,所以黃奇沒有聽得懂。

“大公子明見。”大掌櫃微微躬身,回道:“這是海州特有的一個節日,海州傳說中有一位守護神女喚作善妙娘娘,今日便是善妙娘娘的誕辰,每年一到這個時候,便會舉辦一場持續七日的盛大廟會,極為的熱鬧。”

黃奇點點頭,一臉恍然,這種事情倒是常見的很,大宋地貌廣大,各個州府之間風俗各異,有的地方甚至祭祀一個小小的山神,其熱鬧與隆重程度就超過春節了。

“說起來,今日我們雲鶴樓也已經被人包下了,到了晚間便會舉辦一場詩會,那些海州的世家公子、才子佳人,便會齊聚於此吟詩作賦,到時大公子若是能到場,我們雲鶴樓的名聲定能更上一層樓啊。”

大掌櫃笑著說道。

黃奇面帶輕笑,微微搖頭,若是在離開江南之前,他說不定會來參與這種文人雅事,現在的他卻是沒有這種性質了。

大掌櫃見黃奇搖頭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心下卻頗為遺憾,若是自家大公子能來參加這種詩會,當著眾多貴客的面,在雲鶴樓內留下一兩篇墨寶或者佳作,以大公子吟月公子的名頭,雲鶴樓定然能一躍成為海州最富聲名的一家酒樓。

但是大公子生性清淨,不願意來這種場合,他也沒有辦法。

“詩會?詩會有什麼好玩的嗎?我還沒參加過詩會呢。”一旁吃飽喝足的黃真卻是來了興趣,放下手中的海碗興致勃勃地問道。

大掌櫃不由露出一個苦笑:“小公子,這詩會可不是什麼人都能來的,若不是收到主辦方邀請的人,只有展示出相應的才學方可入場,所以小公子你……”

黃真聽到此處,頓時萎靡了下去,海州這裡他人生地不熟,一個世家公子都不認識,怎麼可能會有人來邀請他呢,至於才學嘛?

呵呵……今天天氣還真不錯。

看到黃真這幅樣子,大掌櫃突然心中一動,語氣一轉,說道:“其實也不是不可以,若是大公子願意參加的話,小公子你跟著大公子後面,自然也能一同進場了。”

他卻是打起了曲線救國的主意,想透過黃真來影響黃奇,最終達到讓黃奇參加詩會,提升雲鶴樓名聲的目的。

果然,聽了他這麼一說後,黃真的眼睛頓時就亮了,隨後臉上迅速露出了一個可憐的模樣,伸手抓向黃奇的袖子,以一種肉麻的聲音叫道:“大哥……”

啪!!

“哎呦!”

黃真抱著剛剛被賞了一個爆慄的腦袋趕緊跳到了一邊。

“滿手的油是想擦在我的袖子上馬?”

黃奇沒好氣地說道:“再說,詩會上除了投壺、猜謎、作詩那老幾樣,還能有什麼好玩的,依你那不安分的性子,到時候第一個要走的也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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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黃奇的話後,黃真揉著腦袋一臉的失望,若真是如大哥所說,那詩會還真不如廟會好玩呢。

他轉頭望向大掌櫃道:“詩會真的是這樣沒意思的嗎?”

大掌櫃有些發愣,不然詩會還能幹嘛?

不過他的腦子瞬間轉開了,想到了關於這位小公子的種種傳言,心中頓時就有了主意。

“不光如此,那碧煙軒的大小兩位絕色花魁,今晚也被邀請至此獻藝,據說今夜詩會上,若有誰的才識能力壓眾人,拔得頭籌,便可得兩位花魁一同……”

說到這裡,大掌櫃卻是沒有再說下去,而是向黃真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不出他所料,黃真果然來了極大的興趣,立刻兩眼汪汪可憐兮兮地看向了黃奇。

其實黃真倒也不是有多麼風流好色,只是他天生愛熱鬧和八卦而已,才不過十歲的他能好色到哪裡去。

黃奇沒好氣地瞪了大掌櫃一眼,大掌櫃訕訕地移開目光,心虛地不敢與他對視。

他無奈搖頭,大掌櫃如此想方設法地提高業績,不可謂不兢兢業業了,他實在不好多說什麼。

“叨叨……”

這時候,一陣敲門聲突然響起,隨後一道聲音自門外傳入包廂之內:“大掌櫃,大掌櫃。”

“什麼事情這麼匆匆忙忙的?”大公子還在此間,外面的人卻如此沒有一點禮數,大掌櫃心中難免有些不悅。

那外面的人說道:“是李公子來找你了。”

聽到李公子這個稱呼,大掌櫃立刻神色肅穆了起來,黃奇看在眼中,心思一動,問道:“這位李公子,莫不就是今晚包了雲鶴樓舉辦詩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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