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微微愕了一下,顯然沒想到說這話的是自己的學生。

自做了首輔後,為了辦事方便,也為了好實現自己胸中的抱負,不至於被一幫書生左右,男人從一開始就打造了自己的班底。

執掌內閣的十餘年裡,他一直不動聲色的安排著自己的同年、門人、弟子。做首輔以前,翰林院的那幫學生也就被他塞進了京城的各大衙門之中,這些人本身才學不低,加上翰林院接受了西方自然科學的洗禮,無論是四書五經,還是邏輯學都入了堂奧,辦起事來自是效力高了不少,加上他在內閣時時照拂,短短幾年的功夫,這幫天不怕地不怕的天之驕子慢慢成了各衙門的主事人,當初哪怕他不逼著王振走上謀反之路,按照他的實力也能與王振打個漂亮的翻身仗,然後男人當初所圖更簡便,更具時效,才選擇了隱忍,逼著王振走上了萬劫不復的道路。

王振走後,男人可算是一呼百應,下點命令,絕對沒人打個含糊。

其權勢地位比當初的王振還要威嚴幾分。

當然了,威嚴是一回事,走不走王振的路子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幾個挨千刀的,以為編修《成祖實錄》、《仁宗實錄》、《宣宗實錄》就什麼話都敢說了,這話誰都可以說,唯獨他們不能說,你去告訴他們,改明兒用不著去戶部衙門了,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於謙見男人拿自己的學生開刀,忙勸說道:“延年這話兒雖說大膽了些,但說的都是實話,而今這局勢你也看到了,咱們大明再禁不起任何的折騰了,咱們這位皇帝哪兒都好,未讀不會治理國家,反而是他的兄弟郕王更像個幹大事的君王。外面那幫人的意思也很明確,那就是這天下就該交給有能力的人來做,既然郕王有這個本事,這國家就該讓他來掌管。”

男人猛地抬起頭看了一眼于謙,警惕的問:“這是你個人的想法,還是郕王的想法?”

於謙道:“戍王為人膽小,哪有這個想法,這一切都是卑職的意思,咱們的這位皇帝寵信宦官王振,大臣凡是有不利於王振者,非死即貶。前些日子王振被殺,眾大臣紛紛吐氣揚眉,甚至跪在午門外,要求監國皇帝懲處王振餘黨。其時王振的死黨錦衣衛指揮馬順出來阻擋,當即被憤怒的群臣打死,並將王振同黨,王振外甥--王山也被當庭打死,史稱午門血案。這事兒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不能說對群臣沒有影響,許多大臣都擔心皇帝會秋後算賬?所以才有了整個呼聲,加上翰林院那幫老師也是鼓吹什麼立憲制,說在他們的國家君王沒那麼大的權勢,都是透過開會商議國家大事的,掌權的是內閣大臣,這樣一來,君王用不著掌握國家大事,權勢上也沒有那麼大,自然就用不著王振這樣的小人了。卑職覺得這法子到是不錯,如今王振已死,其餘黨也被清理出去,壓制在咱們文臣頭上的枷鎖也去掉了,而大人又是治國能才,權勢迴歸內閣也算是一種不錯的選擇,再怎麼著也好過司禮監不是?”

於謙說了這麼多,似覺得口幹,低頭飛快的喝了一口茶湯,不等男人說話,搶過先前的話頭繼續說道:“元輔今日威權比昔日的三楊還要高,政令上通下達,正好是治理國家,讓百姓安居樂業的時候,前幾日卑職去了戶部,昔年充盈的國庫可只有一萬兩多兩白銀,這麼點錢能怎麼用,光是這次北京保衛戰死去的將士撫卹都不夠,可皇上不知體恤戶部的不容易,還要擴大後宮,對了……。”說到到這兒,于謙忽的停下話頭,左右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說道:“卑職聽說,皇上已經開始著手紀念王振了。”

男人心頭一動,眯著雙眼看了一眼于謙,道:“此話當真!”

於謙道:“戶部哪兒得來的訊息應該沒有假,前兩日,皇上忽然去了一趟戶部,尋了金濂遞了張條子,讓他給禮部送一萬兩銀子,說是辦一場葬禮!”

男人眉頭一皺,語氣且是緩和的道:“這次北京保衛戰朝廷上下將士死傷不少,皇上體恤將士辦一場喪禮,倒也沒什麼。”

於謙道:“若皇上真這麼辦外面的那些官兒也就沒那麼多的意見了。”

可昨日禮部王大人送來的單子,可不是為朝廷死傷的將士而是王振。

男人楞了一下,顯然不理解皇上的舉動,按說這次王振差點讓他做了亡國奴,最好的感情也該放下了,不說恨意滿滿,至少也應該是當做教訓了永久銘記在心了,可這才多少日子,多少文武百官將士的血還沒有徹底冷卻,皇上卻做出這番舉動,著實讓人心灰意冷,也難怪外面的那些大臣不滿了。”

於謙看了看男人的臉色,見他沉思,但眉宇間的憂鬱似乎更重了幾分,不由得有些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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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了忍,又道:“有人說皇上這次不但要將王振風光大葬,還要祭拜王振,皇上親自寫的聖旨上也用了“恭勤、端謹”。只能用在忠臣上的詞兒,試問,王振是忠臣,那咱們算什麼,為了守住皇城拋頭顱灑熱血的將士們又算什麼,奸臣麼?”頓了頓,于謙又接著道,昨日一早,廣西右參政羅綺在聽說皇上令人用香木雕刻成王振模樣而將其禮葬的訊息後,曾帶著輕蔑的口吻苦笑:“這是朝廷失敗啊!”就因為這句話,皇上獲悉後立即下令,將羅綺等下大獄,並籍沒其家。

京城外,幾個平日受到王振好處的僧侶更是大膽,僧錄司右覺義兼智化寺住持僧然勝上章奏請:“故太監王振有功社稷,賜祠額名‘旌忠’,已立‘旌忠’碑於祠前,乞賜贈諡,實萬世旌忠之勸。這樣不要臉的奏表,誰敢上,誰看見了還不得大怒,可皇上非但沒有將奏摺給撕毀了,還龍顏大悅,令禮部議行之。這等荒唐事,是個明君做的事情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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