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說得脫脫不花羞愧不已,他本以為自己只要繼承了先祖的意志,光復祖上榮耀便算是一個合格的成吉思汗子孫,可楊崢的一番話無疑給了他當頭一棒,祖上的榮耀固然重要,那些大好的河山固然是好,可比起自己的血脈而言,這又算得了什麼呢,細細想來,這世間沒有哪一個天下,哪一個君王的疆土是永恆不變的,雄才偉略如秦始皇也不過二世而亡,為漢人立下赫赫戰功的漢武帝又如何,死後不到百年,西漢滅亡,大唐延續了不到三百年,從來沒有哪一朝的江山會因戰功顯赫而源遠流長,前浪推後浪已是歷史的特性,是不可違背,逆轉的事情,可比起江山而言,一個民族,一個血脈雖不如江山顯赫華麗,但他更能長久,禮有五經,莫重於祭。”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古人繼嗣大宗無子則以族人之子續之,取其一氣脈相為感通,可以嗣續無間,此亦至正大公之舉而聖人所不諱也。後世理義不明,人家以無嗣為諱,不肯顯立同宗之子,多是潛養異姓之兒,陽若有繼,陰已絕矣。蓋自《春秋》餚子取莒公子為後,故聖人書曰‘莒人滅餚’,非莒人滅之也,以異姓主祭祀,滅亡之道也。作為成吉思汗的子孫,黃金家族的最後的希望,又豈能讓先祖的血脈就此泯滅呢?”

想到這兒,脫脫不花面如土色,這個往日想都不曾想過的問題,此時想來,竟如此的沉重,再回頭看看自己的身邊僅剩下的不足一千人的殘兵,從未有過的失落感從他心底一閃而過,他仰著臉看著楊崢問道:“你這個漢人娃娃,你說我該如何做才好?”

毫無疑問這是個比較深沉的問題,尋常人未必能應答得上,但楊崢畢竟是兩世為人,所聞所見都超出了這個時代,加上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所以並沒有沉吟多久,便朗聲道:“聖人雲,皇天嘉之,祚以天下,賜姓曰‘姒’、氏曰‘有夏’,謂其能以嘉祉殷富生物也。

祚四嶽國,命以侯伯,賜姓曰‘姜’、氏曰‘有呂’,謂其能為禹股肱心膂,以養物豐民人也。……有夏雖衰,杞、鄫猶在;申、呂雖衰,齊、許猶在。唯有嘉功,以命姓受祀,迄於天下,及其失之也,必有慆淫之心間之。故亡其氏姓,踣斃不振;絕後無主,湮替隸圉。夫亡者豈繄無寵?皆黃、炎之後也。”就是說,鯀、禹與夏人之後,以及共工、四嶽與各姜姓國,「皆黃、炎之後」。先秦炎黃子孫包括夏、商、姬、姜四族,也就是姚姓、姒姓、子姓、嬴姓、姬姓氏族中繼承了華夏文明的國家。炎帝與黃帝都被視為華夏民族的始祖,延續了數千年,靠的是什麼,是血脈的延續,中原不是沒有被外族打敗過,可延續了數千年的血脈還在,炎黃子孫就綿綿不絕,而要做到這一點,靠的是什麼,是安定,漢人的江山戰亂也不少,但比起戰亂來,安定才是主流,炎黃的血液才能得以壯大,走到了今天。“

尚未說完,面如死灰的脫脫不花忽的一陣驚喜,“炎黃子孫,炎黃子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個民族想要保持延續不滅,就必須讓他們的族人過上安定的日子,讓百姓的血脈得以延續,唯有千千萬萬的百姓血統延續了,這個民族才能不斷走向壯大,不在歷史的長河裡泯滅!”

“孺子可教矣!”楊崢贊了聲道:“就是這個道理!”

脫脫不花忽的嘆了聲,道:“道理明白又能如何,如今的草原我們還有什麼作為?”

楊崢道:“世間的事情,只要去做就不會太晚,我們漢人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前四句可用一個“知”字概括,學習的目的不是停留在“知”的階段上,而是要在“知”的基礎之上“行”,即去做,去實踐,達到“學以致用”。所以我們的聖人教導他的後人,朝聞道,夕死可矣,既懂得了仁義的道理,就應該用自己的一生去實踐它,有時為了捍衛之,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更何況你沒到達非死不可的地步!”

脫脫不花看了楊崢一眼苦笑了聲,道:“今日就算你打算殺了我們,也先父子遲早也不會放過我們的,一個人已到了死的邊緣,還能做出什麼努力呢?”

“你爺爺的,你好歹也是成吉思汗的子孫,能不能有點出息!”張翼實在忍不住破口大罵了起來:“我家大人此番為了兩國百姓生計親領草原,尋的就是你這個黃金家族的後裔,如今碰上了怎麼會讓你死呢?你連這一點都看不明白,還談什麼儲存血脈?”

幾句話罵得脫脫不花好不羞愧,遲疑了片刻,道:“你罵得對,我的確不配做成吉思汗的子孫!但我不是怕死,我只是不知該如何去做吧了!”

楊崢頷了頷首道:“不知就去學,眼下有一個機會可以讓你做一個堂堂正正的成吉思汗的子孫,不知你可願意?”

脫脫不花並沒有立即大話,而是將目光盯著楊崢的臉問道:“你的第三條理由是什麼?”

“為自己!”楊崢目光閃爍,毫不猶豫的說出了這三個字。

此話一出,不端端是張翼等人有些聽不明白,就是脫脫不花等人也有些疑惑,就今日的局面來說,毫無疑問形勢一片大好,要說在這樣的局面下大明處於劣勢的話,是沒人相信的,所以眾人才對楊崢這三個字表現得十分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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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脫不花道:“為自己,這是為何?”楊崢淡淡一笑,道:“道理很簡單,漠北遊牧民族,再生能力極強,秦漢之時的匈奴、丁零,魏晉時期的鮮卑,南北朝時期的柔然、敕勒,隋唐時期的突厥、鐵勒、九姓烏古斯、回紇、轄戛斯,宋遼時期的契丹、室韋,金國時期的蒙古諸部,明朝時期的北元、瓦剌、韃靼,伴隨著中原幾千年的改朝換代,漠北遊牧民族不斷推陳出新,更迭部族,始終對中原形成壓倒性的優勢,雖說大明透過幾代君王的努力,頻頻對北方蒙古發動戰事,一次次的勝利讓漠北殘元再無生氣,不僅不再耀武揚威,反而陷入長期性的分裂動盪,再也麼有恢復元氣,日漸衰頹,一蹶不振,直至像中原一樣,分裂成為草原各地的“春秋戰國”。但始終不能消滅,究其原因,蒙古雖然退守到了長城北部的草原地區,但實力仍然較為強大,因此即便戰敗了,作為遊牧民族的本性,農耕民族的軍隊也難以控制他們,因為他們的機動性能非常強;在這樣的局面上,大明不可能從根本上消滅蒙古,做不到這一點,大明面臨的只有兩條路可以走,其一強盛的時候追著蒙古打,其二就是衰敗的時候被蒙古人追著打,從大明後來的情況,以及一代不如一代的帝王上來看,成功的追著蒙古打的機會少之又少,反而是被蒙古追著打的次數越來越多,甚至是多次兵臨城下,既然預知到這種局面作為一個大明人,楊崢自然不願意看見,所以才以一種居安思危的方式一心一意的湊成這件事,看似更多的好處給了蒙古,實際上是在自己這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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