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涉及尊卑有序的存體面子上,百姓不計較這個,而豪門大戶又十分計較,是可以偏向豪門地主的,從而維護官府的公正嚴明!如此一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果然是姜還是老的辣的!“

“卑職明白了……?”體會其中的奧妙,況大人歡喜的道。

楊崢嗯了聲,道:“不過凡事不可國之而不及,這法子雖好,但也需張弛有度愛,常言道,化民易俗,知府為之,功在一府;知縣為之,功在一縣”,“尤其是縣令,稱官則一邑之人春溫,不稱官則一邑之人秋殺”。所謂“欲安百姓先守令”,而要正守令,就要正司道、撫按、閣部諸大臣,最終“歸本於君身”。所以況大人還需多多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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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職定會好好把握!“況鍾畢恭畢敬的道。

楊崢這一番敲打,還是有必要的,海瑞定理雖好,但要求太高,按照海瑞的理想,差不多要皇帝老子也限制自己,這就流於空想了,經過海瑞在蘇州時,將海瑞定理運用得爐火純青,為皇朝“立千百年基業”,但打擊面太廣,危及了官吏、大臣們的切身利益,因此海瑞接連遭致彈劾、攻擊,他只作了七個月的巡撫便被趕下了臺。海瑞定理也成了一紙空文,以致海瑞氣憤地說:“這等世界,做得甚事業!”如今的蘇州城,可經不起這等折騰,再者,這世道為善會變為添亂,好心會辦成壞事兒。所以聖人方方正正但不為難別人,有稜有角但不傷害別人,堅持正道卻不強人所為,發出光芒卻不刺人眼睛,這才是正道。

說完了正經事,三人各自放下心頭的石頭,說了些不疼不癢的皮外話,況鍾雖是清官,但為人不古板,甚至可以說得上幽默風趣,只不過平日裡保持官家的威嚴,才板著臉,一本正經,少了幾分靈氣,此時放開了心懷,說起笑話來,竟比楊大人還要少兒不宜,弄得府衙後堂笑聲連連。

如此這般說說笑笑,也不知過了多久,眼看窗外月上日中,況鍾與鄒亮各自站了起來,齊齊抱拳道:“天色不早了,卑職就不打擾大人了?”

天色的確不早,楊崢也沒做出挽留,只是將海瑞定理有囑託了幾句,便送兩人出了院子,待兩人人影徹底消失在府衙外,楊崢才搓著雙手,衝著後堂大聲道:“沈姐姐,衣冠qing獸來了!“

話說兩頭,這一晚況大人就楊大人的話兒好生思索了一番,越思索越覺得這幾句話的奧妙無窮,在這蘇州城,窮人和小民佔有的經濟資產必定更少;而根據經驗,在大明觀念下,兄長、叔伯、愚直和鄉宦佔有的文化資產更多。據此要把爭議的文化資產配置給文化資產豐裕者?如果說在刁滑與愚直之間,基於大明的道德直覺,優待愚直者還有道理;但在傳統社會,一些人享有更多文化資產主要甚或完全出自偶然,與享有者本人的努力和先天素質均無關,司法有什麼理由在裁判”爭言貌”的兩可案件中要求弟弟讓哥哥、晚輩讓長輩?至於在鄉宦與小民之間的兩可糾紛中優待鄉宦,這的確是最有利斷案原則,這麼一番思索,往日思索不得的地方,在此時此刻豁然開朗,若非此時就是夜晚,心急的況大人恨不得立即穿上官袍,上了公堂,將多年來擠壓下來的三百餘件案子一並處了乾淨,好看看效果,無奈沒有天黑斷案的道理,只好把一腔急切的心思給壓了下去,閉著雙眼睡覺,也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一夜好睡,第二日一早,況大人一身緋紅色的官府,端坐在高堂之下,立即讓師爺寫出了斷案的告示,蓋上了況大人的知府大印,迅速貼了出去,要說況大人的斷案之名還是有些效果的,尋常百姓一看告示上況大人要處理知府積壓的陳年舊案,一個個奔走相告,不多時府衙外便圍了不少人。

府衙積壓的三百餘件的案子,大多數都是松江一帶的,這也難怪,松江自唐宋以來,手工業、商業日益興盛。永樂的時候,米糧業和紡織業十分發達,運輸和加工等業隨之發展,堪稱蘇州府的天堂了,所以這裡的土地兼併最為嚴重,田產爭奪的案子也最多,而且大多數都是富戶佔了錢多的便利,百姓佔了理字上,雙方經過訟棍的挑撥,相持不下,使得這案子拖了下來,成了積壓的案子,起先百姓倒也來催促,可富戶並不著急,如此以來,費了功夫不說,還不討好,久而久之,百姓也虧不起這個人,就沒來提起。

今日況大人告示放出,幾乎無人相信會有這樣的好事,畢竟是,八字衙門向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天下那個當官的不為錢,肯給老百姓說話,所以一直沒人來,直到況大人派出的衙役送來出差票傳喚原被告及幹連佐證到案,眾人才有了幾分觀望,猶豫不來,等了半日,好不容易才有幾個膽大,也著實指望這個案子活命的苦主才敢帶著狀紙到了府衙,接受況大人斷案。

其實這些案子並不如何複雜,甚至有些無需人證物證,就能說清楚,但愣是成了積壓的案件,這一方面說明了大戶富戶仗著天下四分佔三的財力、地位、權勢將這案子一小見大,化簡單為繁瑣,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在地位財力物力不對等的情況,身為父母官一旦偏向了富戶大戶,最有理的案子也變成了沒理了,就如眼前接受的這個田產案,石啞子因哥哥石全霸佔應得家產,並被逐出家門,因而每遇官員上任,即來獻棒,任官責打(未經調查的法官不明其故,因啞子既不能言語亦不會書寫)。前任知府倒也是個有心機之人,在查訪獲得此冤情後,設計先將石啞子用豬血遍塗在臀部,又上枷枷於街上號令示眾,然後傳令石全,問他此人是否其弟,石全極力否認,然後知府大人即開枷放了啞子,並授意道:“你後若撞見石全哥,你去扭打他無妨。”後啞子依計而行,一日遇見石全,將石全暴打一番,吃了大虧的石全自然不會罷休,具狀投知府來告,言啞子不尊禮法,將親兄毆打。“知府就問:“啞子若果是你親弟,他的罪過非小,斷不可輕恕;若是常人,只作鬥毆論。”石全不禁脫口而出:“他果是我同胞兄弟。”前任知府道:“這啞子即是親兄弟,如何不將家財分與他?”石全無言以對。按說這事兒到了這兒已經十分的明亮了,為救濟啞子,前任知府施展的計謀可謂巧妙之極,足以看出前任知府倒也不是一個昏庸無能之人,甚至可以說對司法智慧與能力十分的不凡,因為石啞子不能言語,又不識字,即使作為原告訴諸官府,也無法親自說清事情的緣由,最好讓石全來發動訴訟,才好乘機為啞子伸冤。按照朝廷刑法,弟毆兄,相比凡人相侵,刑罰要嚴重得多,石全當然希望重罰啞子,在受了重創之下,不由自主承認啞子是自己親弟,可謂不打自招,於是啞子的財產權利順勢得到了救濟,如此一來,朝廷只需按照正常的手續,讓這一對兄弟二一添做五,平分了田產就是,可好事多磨,這石全的田地,早已投入金家門下,金家是大戶人家,又是當過朝廷工部尚書的人,金家老太爺門生故吏也不少,如此一來,事情就不是石家兩兄弟之間的事情,變成了啞巴與金家的事情,其中不知什麼原因,前任知府並沒有將這件繼續下去,事實上用不著多想也能明白一二, 金家是蘇州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家中勢力可謂是通了天,老太爺雖是下來了,可那些門生故吏還不少,據說金家與禮部尚書胡瀅的關係就十分要好,如今胡瀅可謂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了,知府這官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要與金家對抗,多少有些胳膊擰不過大腿,只要前任知府這官兒還想當下去,那麼如何取捨就一目瞭然了,取捨之道,不必在時,因勢而導之,竭誠而進之。若蒼天不老之心猶在。當取艱難而何畏?”無論為商從政,平民貴人,每時每刻都會面臨取捨,何時舍,何時取每個人心頭都有一桿秤,知府大人沒必要為了一個啞巴而去得罪金家,所以這樁訟案到了金家這會兒也就停了下來!

雖說對於前任將這件一目瞭然的訟案壓制下來,況鍾心裡並沒有鄙視的意思,孔子雲:“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這意思是說,”君子在九個方面多用心考慮:看,考慮是否看得清楚;聽,考慮是否聽得明白;臉色,考慮是否溫和;態度,考慮是否莊重恭敬;說話,考慮是否忠誠老實;做事,考慮是否認真謹慎;有疑難,考慮應該詢問請教別人;發火發怒,考慮是否會產生後患;見到財利,考慮是否合於仁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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