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詞兒不是玉玲瓏唱的曲子麼,怎麼這詞兒也是出自他的手筆?”金二公子張大著最大,越發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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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管家一臉羨慕的點了點頭道:“何止是二公子的玉玲瓏,就是淚瀲閣的香墜兒,日日吟唱的”天下女子, 如麗娘者,乃可謂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夢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豈少夢中之人耶?必因薦枕而成親,待掛冠而為密者,皆形骸之論也。”‘一樣出自他的手筆,還有今年年初的那首霸氣外露的《沁園春、雪》,算起來大明朝這幾年來能被人吟唱的好詞, 差不多都是他一人所為了,這還不算他在殿試上隨口吟唱的狀元文章,集合詩詞學問的《楊氏詞話》,哪一樣都已讓我輩讀書人羨慕,你還能說他只是一介武夫那麼簡單麼?“說到這兒,田管家輕輕一嘆,原本玩笑的臉上忽多了幾分肅然,讓一旁的金公子,二公子微微楞了一下,正待詢問,卻聽得田管家開口道:”若說況鍾是一把無堅不摧的倚天劍,那麼此人便是一把無鋒的重劍,大巧不工。“

“你是說此人劍走偏鋒?“金公子楞了一下問。

田管家搖了搖頭道:“非也,劍法評述語。劍與刀的外形雖相似,但因重量不同,招法亦不同:刀身寬厚沉重,刀法以靜為主,以後發為主,以守為主。用刀者講求步法紮實,招式穩重。劍身細長輕盈,劍法以快為主,先入為主,以攻為主,用劍者講求身法靈動,招式精奇,講究奇招制勝。簡單說就是:刀招沉猛,劍法輕靈。所謂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其實就是劍走偏鋒的對立面。也是劍走偏鋒的下一個階段。劍走偏鋒說的是在與對手實力有差距的時候,更多注重的是技巧。而重劍指的是相對的絕對實力,在與對手有絕對優勢的情況下,無需任何技巧。一把笨重的,笨沒有鋒刃、很重的劍,即使它沒有開刃,並不鋒利,但是使用它的人有極大的力量,也是可以有極大的殺傷力。況鍾是一把倚天劍,雖鋒凌厲剛猛,無堅不摧。但殺傷力卻是有限,而無鋒的重劍則不一樣,他笨重而無鋒,說到底他無需重量上的取巧,無需劍刃的鋒利,便能殺人,誰高明,明眼人一眼便知?“

金二公聽田管家如此吹捧一個外人,或多或少有些年輕人的不服氣,哼了聲道:“就算此人是一把無鋒的重劍,我們金家未必怕了他?“

“不得胡說?“金公子瞪了二公子一眼,怒道。

金二公子平日裡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這個大哥,眼看大哥面上有了怒色,心頭雖不服,但也不敢再多言。

金公子皺著眉頭沉吟了一會兒,道:“老田,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田管家點了點頭道:“蘇州最大的問題在土地兼併,商家趁機哄抬物價,所以想要治理蘇州就得對症下藥?”

金公子是個明白人,這話兒看似摸不著頭腦,實則一針見血的指出了蘇州問題的關鍵,蘇州商賈滿天下,豪門大戶不少,因此在控制商業的價格,以及對豪門大戶的土地限制顯得尤為重要,這也是蘇州一直難以治理的關鍵,四品的知府官兒不算小,可在蘇州城,未必有人當你是一盤菜,豪門大戶,王侯公孫不是一個小小的四品官能得罪得起的,再說,蘇州商賈多半仰仗豪門大戶而過活,一旦朝廷觸動了他們的利益,雙方聯合起來,小小的知府根本不足以應付,往來蘇州的知府也並非全都是庸才,事實上他們在治理蘇州的問題上都是一把好手,可在具體事實上要麼就是少了些膽量,要麼就是方法不對頭,最終不得不逃離此地,況鍾在蘇州三年能站穩腳跟,一來此人本身就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倚天劍,無堅不摧,得以在蘇州劈開一片朗朗全坤,其他人不是缺乏這份膽量,就是自身有些問題,其二,況鍾剛正不阿,不向宦官、豪強低頭,對欺壓人民、橫行不法的宦官、豪強,均予以堅決的打擊,看似在蘇州搞得滿城風雨,但實際是雷聲大,雨點小,並沒有觸動地主豪門,王侯公孫的根本利益,所以得以在蘇州存活,要不然以蘇州這等鄉宦豪富,都是權勢顯赫、違法害民的豪強是斷然容不下況鍾在此地坐鎮三年的,但從這大半個月看,事情就值得玩味了,先是一場大雪,迫使蘇州面臨大亂的邊緣,其次蘇州的那些餅卷,不僅是讓蘇州的商業混亂,對於大雪的蘇州城來說,就是雪上加霜的一把雪,稍有不慎就能釀成大亂,就在人人都等著看好戲的時候,這場氣勢洶洶的大亂並沒有如期而來,反而隨著日子一日的過去,勢頭反而不如先前那麼迅猛,反而有點後勁不足的味道,就是這幾日蘇州城的好幾戶大米商坐不住了,因為萬福記的酥餅還在繼續,比起一日高過一日的米價,吃不起糧食的百姓可以吃酥餅,再者,彭家的粥場,讓糧商看到了威脅,這一切看似毫不起眼,但只要仔細去看,還是能看出貓膩,首先萬福記餅卷的印刷已超過了每日的總量數千倍,就算萬福記是金家這樣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也經不起這幾日餅卷的折騰,因為米價的瘋狂,酥餅賣得越多,虧得就越多,一個萬福記根本支撐不了這麼長的時日,算上早前已關門的餅鋪,已有數十家,若沒人支援,傻子才相信萬福記有這個本事,若真是那樣,蘇州第一家的名頭就該讓賢了。

若說這只是其一的話,那這幾日府衙的一番手段就更明顯了,先前況鍾鬧得沸沸揚揚的丈量土地,要說不失去為一個好法子,蘇州納稅的土地,約有一半為大地主所隱佔,拒不繳稅,土地的丈量,一旦土地得以丈量,大地主豪強隱瞞的土地被清查出來,改變”小民稅存而產去,大戶有田而無糧”的現象,與蘇州百姓而言,無疑是值得讚揚的,但這事兒看著可行,卻是阻力最大,一旦況鍾當真這麼幹,那無疑是捅了馬蜂窩,爆了蘇州地主豪門、王侯公孫的菊花,事情一旦變成了這樣的模樣,蘇州的縉紳豈能答應,況鍾這把倚天劍再鋒利,也無濟於事,所以與況鍾的丈量土地,兼併土地最多的金大公子並不擔心,甚至還有些期待,因為蘇州有些日子沒亂了,I金家已好幾個月沒正兒八經的大面積收購田產了,說起來是一大損失。

本還抱著趁亂發財的金大公子,沒等來況鍾的丈量土地,也沒等來蘇州一日比一日的動亂,卻等來了況鍾的衙役,這看似是知府大人在處理幾件公案那麼簡單,可事實並非如此,生性警覺的金公子立即察覺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首先知府衙門鬧得滿堂風雨的丈量土地並沒有進行,算是一個意外,況鍾為人秉心方直,律己清嚴,習知理義,處事明敏算是一個好官,但此人骨子裡還有幾分清流的秉性,認準的事情,斷然沒有輕易回頭的道理,丈量土地是他一手策劃,如此輕易的放棄,讓人不解。其二,這幾日況青天斷案退田的事情,金公子或多或少略有耳聞,先前只當況大人藉此彰顯自己青天大老爺的美名,並沒有在意,但此時細細斟酌一番,不免讓人疑惑。

金公子嘀咕了幾聲,額頭上的兩道眉頭擰成了一道川字,卻是一言不發。

金二公子最知道自家大哥,知道他這個時候是思索某件大事,可不敢去觸眉頭,同樣一言不發。

剛剛還熱鬧的草屋,頓時變得安靜了下來,唯獨田管家黏著長鬚,不時的端起茶杯喝茶。

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得金公子叫了聲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金二公子道:“大哥,你明白了什麼?”

田管家也好奇的放下茶杯,扭過頭來的問:“是啊,大公子你明白了什麼?”

金公子道:“我問你們,蘇州知府況鍾最擅長的是什麼?”

金二公子搖頭道:“我又不是況鍾肚子裡的蛔蟲,哪兒知道他擅長什麼,總不會是躺在玉玲瓏的懷裡填詞唱曲吧?“

“休得胡說?“金公子瞪了一眼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弟弟後,轉過臉對著田管家道:”老田,你怎麼看?“

田管家笑了笑道:“姓況的刀筆小吏出身,雖說為人秉性不凡,做了這知府,但先天性不足,終究是少了些底氣,但為人頗有微名,可見此人也知曉自己的不足,看他這三年手段,蘇州轄下吳縣、吳口、長洲、常熟、嘉定、崑山、崇明,堆積案件如山,此人一個縣一個縣地輪流審問案件,不到一年,”勘部過輕重囚一千一百二十餘名,吏不敢為奸,民無冤抑,鹹頌包龍圖復生,可見此人在刑獄斷案上頗有一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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