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子健與商場中摸爬打滾的數十年,自是明白了其中的奧妙,由於糧食一個勁兒的瘋漲,使得各種與糧食掛鉤的東西,都跟著漲,而吃不起糧食的百姓先慌了神,為了活命,他們不得不瘋狂的購買市面上與糧食掛鉤的所有東西,而在他看來,市面上的各種卷是最划算的,因為百姓的瘋狂搶購,這些原本廢紙一張的東西,立即變成了商家的寶貝?而那些米商因囤積大米,想要更高的價格,大米的買賣,自是不會做,可市面上卷的價格瘋狂在漲,必然會引起他們的眼熱,他們財力雄厚,家大業大,豈會放過這樣的好買賣,所以他們一面瘋狂的囤積糧食坐地起價,另一方面坐著因他們的糧食價格的變化幅度,做起了各種卷的買賣,兩手都要抓,兩手都過硬,他們之所以敢這麼做,因為他們有足夠的自信,他們手裡有糧,而蘇州城恰恰沒糧,百姓沒糧……?“

“大人的意思是讓我們把卷買個這些米商……?”尤子健疑惑的道。

楊崢重新走到了書案前,再一次伸手在那厚厚的書卷,文綜裡面翻了片刻,笑著抽出一卷紙張來,放在書案上,翻開了扉頁,道:“這些米商,想來尤掌櫃的不陌生吧?”

尤子健微微起身,伸長了脖子往那書卷上看了一眼,便見書卷上密密麻麻寫了不少字兒,再一看,竟是蘇州城內各大米商,除了像蘇記、桃花眼、虎丘米糧這幾家數一數二的大米糧店外,就連三笑、寒山門這樣的無名小米糧店都記錄在冊,不由得暗暗驚訝。

楊崢等他完了第一頁,隨手翻了一頁,尤子健一看了一眼,見是另外一幅與剛才一模一樣的點線圖,有了先前的經驗,這次看起來要輕鬆了許多,只見上面清清楚楚地記錄著蘇州城內每一家米糧店,每日收入多少卷,賣出多少卷,收入的價格是多少,賣出的價格又是多少,那一條的紅白、黃綠、青籃紫的線條配合那一個點,既明朗又整潔,他只是看來幾眼,便看出了其中的大概,如平江路的蘇記米糧店,從十二月初就沒有賣出一粒糧食,但他們的商鋪卻並沒有關門,做的便是這卷的買賣,那一條紅色上升的曲線,很清楚地可以看出,他們從蘇州大雪後,購買萬福記的卷一天比一天多,最多的一次竟漲幅度為最初的五成,他幾乎能想象得出,他們每日買進的餅卷是多麼龐大的數字,比起他們來,自己擁有的那點卷,不過是九年一毛。

他有些驚訝的看著楊崢,似不相信眼前的這一切是真實的。

楊崢一笑,伸手指著蘇記下的一段曲線道:“這是十二月初三他們購買的餅卷,一共五千三百張,是不是比你們的江南好的當鋪還多?“

尤子健點了點頭道:“多的不是一心半點?”

楊崢嗯了聲道:“胃口大的人,吃得就多,他們一日吃這麼多,無非是想從中得到的好處更大,他們因為手中有大把的卷,便可以坐地起價,不費吹灰之力,坐收漁人之利了!這還不算他們手中的糧食!”

尤子健道:“大人的意思我明白,可他們收購的是餅卷?而我們積壓的是商卷!他們未必收?”

這時高航笑道:“這個你們放心,從我們錦衣兒這幾日打探的訊息看,隨著糧食瘋狂的漲價,蘇州城的百姓吃不起糧食,不得不將兌換了手中與任何糧食掛鉤的餅卷,這種結果又掌櫃的是商人,應該比我更明白?”

尤子健點了點頭,百姓手裡沒錢,只有卷,在飢餓的情況下,他們瘋狂的兌換,這樣的結果,造成不少商家破產關門,而勉強支撐的商鋪,每日也維持不多的酥餅兌換,除了少數的餅卷迫於當鋪與票號還在咬牙發行外,其餘商鋪要麼是兌換得差不多,不敢再發,要麼就是頂住了強大的壓力,不敢再發,這樣造成的後果是一大批與糧食掛鉤的卷,在經過瘋狂的兌換後,消失在歷史的塵埃當中,各種卷也就少了許多,而輕易操縱糧食價格的商家麼,在不賣糧食的情況下,又想趁機發財,各種卷是他們最好的選擇,因此會收購市面上所有的卷來維持他們的利益。

“隨著百姓將手中的餅卷兌換,造成的後果是市面上卷減少, 而那些一心想著發財的米商們,不得不重新收購一些卷,南鋪發行的是商卷,雖比不上那些餅卷好賣,但總好過沒有,而且人家信任好,難得是這幾日南鋪發行的商卷是可以在南鋪兌換蘇幫十大商鋪的餅卷,短短數日,讓南鋪的商卷的價格看漲,蘇州各大米糧店自不會放過這次機會!”高航侃侃而談,說到這兒稍作停頓了一下,伸手指了一下虎丘這等小米糧店笑著道:“就是這等小米店,從前日開到今日,短短三日的功夫,收購的南鋪商卷足足有三千多張了……?”說著目光望向尤子健笑著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店,都能日進千張南鋪的商卷,其他的大米商只怕不會少於這個數目吧?”

尤子健點了點頭道:“定不會少這個數?”頓了頓道:“大人的意思我懂了,大人是想讓我們將手中的卷賣給這些米商!“

“不錯,蘇州能有今日的局面,他們算是功不可沒,這段日子沒少賺,賣給他們最合適不過了,也算是替老百姓給他們點教訓,讓他們知道知道為富不仁的下場?“楊崢冷聲道。

尤子健心頭動了一下,再看楊崢目光裡多了幾分畏懼之色,沉吟了一會兒咬牙道:“大人為何如此肯定,這些米商會買卷,而不是買米呢?“

楊崢道:“尤掌櫃的是做當鋪生意的,應該知道,一件寶貝在自己手中握著,不用擔心有人搶,有人奪,而這寶貝旁人買不到,關鍵是寶貝的價格一日高過一日,若尤掌櫃的是這寶貝的主人,你會怎麼做?“

尤子健一笑道:“這還用說麼,當然是放得越長越好?”

楊崢道:“可不是麼,對於那些米商來說,今日的蘇州城米就是他們的寶貝,這寶貝不用擔心有人搶,有人奪,多放一日,價格就多漲一成,早賣一日,便虧一日,你說他們還會買麼?”

“是不能賣?”尤子健自言自語嘀咕了聲。頓了頓又道:“可草民還有些不明白?大人不讓我們買積壓的卷是擔心,百姓吃虧,所以才讓我們將商卷賣給各大商家,可大人就不擔心他們再賣給老百姓麼,他們手握大把低價時購進的票券的財主們,便可以坐地起價,到時候比我們賣出的價格更好,那豈不是……?”

“賣?他們是絕不會賣的?”楊崢一臉自信的道。

尤子健看楊崢一臉自信的神情,心頭越發好奇,想了想道:“大人為何如此肯定?”

楊崢淡淡一笑,神色之間透著無比的自信,看了一眼尤子健道:“奇貨可居尤掌櫃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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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子健道:“”呂不韋賈邯鄲,見(子楚)而憐之,曰:'此奇貨可居,‘經演變,這四個字已有獨特的意義,指把少有的貨物囤積起來,等待高價出售。也比喻拿某種專長或獨佔的東西作為資本,等待時機,以撈取名利地位。這些米商囤積糧食,顯然不是為了獨佔某種東西作為資本,等待時機,以撈取名利地位?他們是為了財!”

楊崢道:“他們要的錢財,糧食經過他們的手,已變成了價值連城的寶貝,只要他們的願意,寶貝價格還會再漲……?”

“糧食是他們一手打造的,那麼這些卷……?“尤子健盯著楊崢喃喃道。

楊崢點了點頭道:“人的自信是在不斷成功一點一點的積累起來的,糧食的成功,已讓他們看到了自己的實力,而蘇州的局面,可是天時地利人和了,這些卷同樣可以變廢為寶?而讓一樣東西成為商家手中的寶貝,你覺得他們會怎麼做?”

尤子健額頭微微突了幾下,盯著楊崢道:“低價收購,然後囤積起來,等百姓需要的時候,再高價賣出去!”

楊崢點了點頭道:“不錯,論其(商品)有餘和不足,則知(價格)貴賤。”他發現價格漲落有個極限,即貴到極點後就會下落;賤到極點後就會上漲,出現”一貴一賤,極而復反”的規律。這就很符合現代市場規律的。因為一種商品價格上漲,人們就會更多地生產,供應市場,這就為價格下跌創造了條件。相反,如果價格太低,就打擊了積極性,人們就不願生產,市場的貨物也就少了,又為價格上漲創造了條件。這便是陶朱公的”積貯之理”。 在物價便宜時,要大量收進。”賤取如珠玉”,即像重視珠玉那樣重視降價的物品,儘量賣進存貯起來。等到漲價之後,就儘量賣出。”貴出如糞土”,即像拋棄糞土那樣毫不可惜地盡是丟擲。眼下糧食在他們手中,他們便有了掌握蘇州價格的底氣,這樣的好局面,你覺得他們會滿足這一點銀子,賣出手中的寶貝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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