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一刻,天已是擦了黑,正值飯點,忙乎了一整天的誠德帝終於有時間坐下來好生品嚐一下御膳房送上來的美食,正吃得津津有味之際,突然間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了起來,誠德帝立馬抬頭望了過去,入眼便見李德全正邁著小碎步急匆匆地行上殿來,誠德帝的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不過麼,卻並未多言,僅僅只是放下了手中的銀筷子,略帶一絲不耐地瞪了李德全一眼。

“啟奏陛下,順郡王來了,說是有要事要稟。”

儘管大殿中光線並不甚好,可李德全卻還是敏銳地感受到了誠德帝的不耐,自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地搶到了御前,一躬身,小心翼翼地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宣!”

誠德帝最不喜的便是用膳時被人打攪,只是聽聞來的是三阿哥,倒是罕見地不曾發火,也就只是悶悶地哼了一聲,眉頭微皺地一揮手,不甚耐煩地便準了奏。

“喳!”

誠德帝既已開了金口,李德全又哪敢再多遷延,趕忙躬身應了諾,急匆匆地便退出了乾清宮大殿,不多會,便又陪著一臉惶急之色的三阿哥從殿外行了上來。

“兒臣叩見皇阿瑪。”

方一行上大殿,三阿哥立馬便感受到了誠德帝的不耐之心緒,心中自不免為之發虛不已,但卻斷不敢失了禮數,也就只能是強壓住心頭的撞鹿,疾步搶到了御前,緊趕著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爾如此急地要見朕,所為何事,嗯?”

誠德帝心情正不爽得很,不止是因著用膳被打攪之故,更多的則是因彈劾耿三飆一案遲遲不能取得突破性進展,自也就無心說些甚寒暄的廢話,甚至連叫起都免了,直截了當地便問起了三阿哥的來意。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府上出大事了,就在先前,大哥突然帶人闖進了兒臣府上,硬是將早前兒臣派去烏衣巷的侍衛都抓走了,兒臣攔阻不住,兒臣該死,兒臣該死!”

三阿哥此來就是為了玩上一把禍水東引的,自然不會隱瞞張方鋼等人被擒的訊息,但見其滿臉惶急之色地一邊連連磕著頭,一邊語帶顫音地將事由稟報了出來,個中更是沒忘告上弘晴一記刁狀。

“什麼?怎會如此?”

一聽三阿哥這般說法,誠德帝當即便有若被踩著了尾巴的老貓般蹦了起來,氣急敗壞地便喝問了一句道。

“皇阿瑪息怒,皇阿瑪息怒,非是兒臣不攔阻,實是大哥率軍強闖,兒臣實是無攔阻之力,如今人都已落入大哥手中,兒臣恐早先之部署皆有洩密之可能,若真如此,那後果,後果……”

三阿哥既是有心挑動誠德帝與弘晴之間的衝突,在言語中自是故意將事態往嚴重裡說了去。

“廢物,一點小事都辦不好,朕要你來何用?廢物,混賬東西,朕不是要你小心從事了麼,怎會讓那廝得了準信,說,你給朕說清楚了!”

誠德帝之所以會將暗中在京師挑起事端的任務交給三阿哥,一方面是他原先擁有的暗底勢力全都在登基時被他自己下令殺了個精光,而李德全手中的十三衙門裡又多各方勢力的探子,誠德帝自是不敢輕易動用,手中無人之際,還真就只能找兒子們去辦差,相較來說,個中有屬三阿哥勢力最為雄厚,故而誠德帝最後圈定了三阿哥來辦此事,至於另一個方面的原因麼,則是想扶持三阿哥來對抗弘晴的強勢,卻不曾想三阿哥居然將事情給辦砸了,一想到後果之嚴重,誠德帝當真是氣急敗壞已極。

“兒臣該死,兒臣也不知大哥從何處得來的訊息,兒臣該死……”

說實話,三阿哥自己都在迷糊著,實在不知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對此事,他都已不知反復推敲過幾回了,也愣是沒能找到點有用的線索,這會兒又哪能回答得了誠德帝的喝問,也就只能是磕頭如搗蒜般地告饒了事。

“沒有的東西,滾,給朕滾出去!”

眼瞅著無法從三阿哥處得知更多的訊息,誠德帝哪還有心情聽其告饒的,氣惱之下,不管不顧地便怒吼了起來。

“啊,是是是,兒臣告退,兒臣告退。”

三阿哥矛盾上交的目的已然達成,本就不想多逗留,此際一聽誠德帝如此怒吼,倒是稱心如意了去,不過麼,卻是不敢將心中的得意帶到臉上來,也就只能是裝出一副驚恐不已狀地磕了幾個頭,惶急地便退出了乾清宮,自行打道回府去了。

“廢物,蠢貨,沒用的東西,氣煞朕了!來人!”

被三阿哥這麼一鬧,誠德帝原本就不好的心情自不免惡劣到了極點,哪怕三阿哥都已是落荒而逃了,誠德帝兀自無法平靜下來,一邊有若暴怒的獅子般在前墀上來回踱著步,一邊氣急敗壞地謾罵不休,那樣子哪還有半點帝王之威嚴,渾然就一罵街的潑婦一般無二。

“老奴在。”

儘自被誠德帝的雷霆震怒驚嚇得不輕,可一聽其有召喚,李德全還是不敢躲著不動,也就只能是硬著頭皮從旁閃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應了一聲。

“去,將李敏銓給朕喚了來,快去,快去!”

誠德帝正自怒氣勃發之際,哪有心思去管他人有甚想法,連看都不曾看李德全一眼,雙手胡亂地揮舞著,不耐至極地便嘶吼了一嗓子。

“喳!”

聽得誠德帝如此下令,李德全自不敢稍有遷延,恭謹地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向殿外跑了去,只是不多會卻又孤身一人轉了回來。

“嗯?”

誠德帝兀自還在狂亂地來回踱著步,待得聽得腳步聲響起,立馬循聲望了過去,這一見是李德全孤身一人去而復返,原本就難看的臉色立馬便更顯猙獰了幾分,一聲冷哼之下,殺氣陡然便大起了。

“啟奏陛下,仁親王在宮門處求見。”

這一感受到誠德帝身上迸發出來的殺氣,李德全當即便被嚇得面色一白,但卻不敢耽擱了正事,趕忙小跑著搶上了前去,一躬身,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什麼?他來作甚?朕不見,讓他走!”

前幾日誠德帝是接二連三地下旨要弘晴來見,可此際麼,他卻是怎麼也不想見到弘晴,此無他,心虛了,這不,幾乎是下意識地便咆哮了起來。

“喳!”

誠德帝既是開了金口,李德全自不敢有甚異議,恭謹地應了一聲,轉身便要向外行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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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

還沒等李德全走出幾步,身後便傳來了誠德帝驚疑不定的斷喝聲,無奈之下,李德全也只好趕緊再轉回了身,小心翼翼地湊到了御前,躬著身子,作出了副恭聽訓示之乖巧模樣。

“去,就說朕頭暈,已睡下了,讓他明日一早入宮來見,另,即刻去傳李敏銓來見朕。”

誠德帝沒去理會李德全,而是心浮氣躁地在前墀上急速地來回踱著步,良久之後,這才算是勉強穩定住了心神,聲線陰冷地下了最後的決斷。

“喳!”

李德全能在宮中這麼個陰暗的地兒廝混得風生水起,自然不是愚鈍之輩,只一聽誠德帝這般吩咐,立馬便猜透了聖心之所在,不過麼,卻是不敢流露出絲毫的異狀,恭謹地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大殿,一路急趕地便向宮門處行了去。

天色已然徹底黑了下來,雖尚不到宮門下錢糧之際,可警戒力量卻明顯加強了不老少,一隊隊手持明晃晃刀劍的善撲營官兵在宮門外以及天安門城樓上往來訓示著,警衛可謂是森嚴到了極點,空氣中的肅殺之氣濃得驚人,然則弘晴卻是絲毫不以為意,施施然地背手站在警戒線外,神情寧靜而又略顯淡漠,雙眼深邃得有若夜空一般,哪怕是見到了匆匆從宮門裡行將出來的李德全,弘晴的臉色也不曾有一絲的變化,就這麼靜靜地等待著李德全的走近。

“仁親王請了,陛下已然睡下,說是有事明日再議,還請王爺明日一早入內覲見。”

李德全疾步行到了弘晴的身前,竟自不敢擺出宣旨的架勢,而是低眉順目地解釋了一番。

“嗯?”

弘晴之所以趁夜而來,就是想在無人干擾的情形下,與誠德帝好生攤牌上一回的,卻不曾想誠德帝居然心虛地玩了一把閉門謝客的把戲,當真令弘晴心中不禁滾過了一陣極度的不爽,哪怕李德全的姿態擺得再低,弘晴也無甚太多的表示,僅僅只是從鼻腔裡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之音。

“王爺,陛下確是休息了,您看……”

這一聽弘晴的冷哼之聲裡滿是肅殺之氣息,李德全原本就虛的心頓時便更虛了幾分,消瘦的身子不自覺地便哆嗦了一下,有些個此地無銀三百地探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嗯,那好,本王便明日再來向皇阿瑪請安也就是了。”

雖說已然打算跟誠德帝攤牌,不過麼,在此之前,應有的禮儀卻是斷不能廢的,那等不顧體面擅闖皇城的事兒麼,沒必要的話,弘晴還是沒打算去做,也就只是隨口敷衍了一句場面話,便即就此轉身向馬車停放處行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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