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駕到!”

辰時一刻,群臣們已然在乾清門外的廣場上排好了佇列,靜靜地恭候著誠德帝的到來,只是這一等,卻是足足又等了一炷香還多的時間,愣是沒見宮門裡有甚響動,諸般臣工的心裡頭自不免都有些犯猜疑,只是這當口上,卻也無人敢亂說亂動的,只能是默默地等著,終於,隨著一聲尖細的嗓音響起中,一身明黃袍服的誠德帝在一幫子宮女宦官們的簇擁下,面無表情地從宮門後頭行了出來。

“臣等叩見陛下!”

誠德帝這麼一露面,諸般人等自不敢怠慢了去,紛紛跪倒在地,齊齊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都平身罷。”

誠德帝的氣色顯然並不甚好,看似紅潤的臉色其實都是抹了些底色的,雙眼血絲密佈,眉宇間更是掛著幾絲的陰霾,叫起的聲音裡滿是掩飾不住的倦意,顯然這幾日都不曾休息好。

“臣等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諸般臣工們雖都聽出了誠德帝的聲色有些不對味,只是這等場合下,卻是無人敢失了禮數的,也就只能是照著朝規三呼萬歲不已。

“啟奏陛下,臣侄有本要參!”

眾臣工們方才剛站將起來,還沒等負責司禮的秦無庸宣佈早朝開始,就見最前面幾排中突然閃出了一人,手捧著本摺子,高聲呼喝了一嗓子。

“嗡……”

朝臣們循聲望將過去,這才發現這個突兀搶將出來的傢伙赫然是雍親王世子弘曆,當即便譁然了起來,沒旁的,只因大家夥都知曉前日弘曆與二阿哥一道被弘晴趕走之事,此際其搶先上本,還上的是彈章,顯然要參的便是弘晴無疑,這等膽子不可謂不小,還真令群臣們都不免為其暗自捏上一把冷汗的。

“講!”

誠德帝壓根兒就沒管群臣們怎麼譁然,面色和緩地點了點頭,煞是爽利地便準了弘曆之所請。

“謝陛下隆恩。”

聽得誠德帝準了奏,弘曆並未急著開口言事,而是規規矩矩地謝了恩,而後方才將手中高舉著的本章攤了開來,略一清嗓子,朗朗宣道:“臣,愛新覺羅?弘曆有本啟奏陛下,臣要彈劾仁親王弘晴之不法二三事,其一,身為臣下,悍然抗旨不遵,罔顧聖旨,執意為惡,強行驅逐奉旨辦差之信郡王與臣,無禮非法,其心當誅!其二,身為兄長,不思體恤兄弟,有違聖人教化,舉止乖張,難為群臣之表率;其三,勾連群臣,行黨爭之惡行,妄圖以己意對抗聖命,蠅營狗苟,實非正人,臣自不能坐視,冒死以聞,還請陛下下詔明察!”

“嗡……”

弘曆的話音未落,朝臣們已是再次譁然了起來,沒旁的,概因弘曆這麼份彈奏攻訐得實在是太惡毒了些,真要是誠德帝按此處置了去,弘晴便是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的,對此,親近弘晴的一方固然是為之憤概不已,反對弘晴則是歡欣鼓舞,至於中立者麼,自不免憂心今兒個之朝爭會引發更嚴重的後果,群情激奮之下,偌大的廣場上頓時噪雜得有若菜市場一般。

“弘晴!”

對於弘曆要動本參弘晴一事,誠德帝事先雖已得了訊息,不過麼,卻並不清楚弘曆的彈章究竟是怎麼寫的,這會兒一聽弘曆的奏本寫得如此之犀利,心中立馬大起知己之感,但卻並不敢輕易便表了態,此無他,只因弘晴手中握有的力量實在是太強悍了些,不說城外的十餘萬大軍,也不提九門提督那幾萬兵馬近半控制在弘晴手中,就連宮裡那些善撲營的官兵也有不少是弘晴的人,就算誠德帝再想順勢拿下弘晴,也當真不敢莽撞行事,若不然,被拿下的鬧不好就是他誠德帝自己了的,然則藉著這份彈章壓一下弘晴的氣勢卻是無妨,至少在誠德帝看來,似乎有著壓弘晴不得不妥協之可能,正是出自此等想法,誠德帝壓根兒就沒管諸般臣工是怎個反應,但見其面色一沉,已是厲聲點了弘晴的名。

“兒臣在!”

弘曆的彈章不可謂不惡毒,誠德帝厲聲的呼喝也不可謂不嚴厲,然則弘晴卻是絲毫不為所動,面色平靜一如往昔,應答的聲音也自平和得很,渾然不見半點被參的緊張,也不見半點激奮之神情,就宛若無事人一般輕鬆。

“爾對弘曆之彈章可有甚話要說的麼,嗯?”

這一見弘晴的神態如此之放鬆,誠德帝好不容易才醞釀起來的嚴厲沒來由地便是一窒,心底裡一陣發虛之下,竟是不敢按著先前打算的那般對弘晴大加訓斥上一番,可又不願如此輕鬆地讓弘晴過了關去,這便強繃著臉,努力作出一派威嚴狀地喝問了一句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小犬狂吠,不值一提。”

既然弘曆擺出了當庭撕破臉的架勢,弘晴自不會對其有甚客氣可言,毫無顧忌地便狠狠貶損了其一把,言語可謂是尖刻無比。

“……”

誠德帝本還等著弘晴作出辯解,然後便可順勢而為地好生壓一壓弘晴的氣焰,可卻萬萬沒想到弘晴居然會是這麼個應答法,當即便被噎得不知該如何接話才是了的。

“狂悖之言,陛下,臣弟以為仁親王言行乖張,有違人臣之倫,行事跋扈,藐視王法,心思叵測,其罪難恕,臣弟懇請陛下下詔明察!”

誠德帝是被憋住了,可四爺卻是冒出了頭來,但見其鐵青著臉地從佇列中閃身而出,一派義憤填膺狀地狠參了弘晴一把。

“唔……”

自打誠德帝登基以來,對四爺父子可是一向提防得緊,甚少給其出頭露面的機會,怕的就是四爺會趁機起勢,不過麼,此際四爺如此強硬地彈劾弘晴,卻令誠德帝心中好感就此大起了,當然了,好感大起歸大起,誠德帝還真就沒膽子準了四爺的奏,也就只能是作出一副若有所思狀地點了點頭,發出了一聲曖昧不明的支吾之音。

“陛下,臣以為雍親王所言甚是,似仁親王這等跋扈行為,已大違君臣之倫,若不嚴懲,朝綱不肅,當徹查!”

“陛下,臣亦要上本彈劾仁親王無禮非法,懇請陛下下詔明察!”

“陛下,仁親王犯錯在先,又不思悔改,悍然於朝議之際,羞辱大臣,實非人臣所應為之舉也,須嚴懲!”

……

誠德帝雖不言,可那聲曖昧的支吾卻無疑是個訊號,能在朝中廝混著的,又有誰不是人精之輩,拍馬者自然不乏其人,更別說其中還有著四爺一系的戴鐸以及阿爾松阿這等重臣在帶著頭,好傢伙,這一下子便有四十餘位朝臣跳了出來,亂紛紛地聲討著弘晴的罪過,聲勢當真不小。

“晴兒,爾還有甚要說的麼,嗯?”

這一見有如此多的朝臣呼啦啦地站了出來,誠德帝心中的底氣立馬便足了不老少,也就沒再保持沉默,而是面色一沉,拖腔拖調地喝問了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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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阿瑪的話,所謂公道自在人心,有錯無錯,且就公議好了。”

哪怕四爺等人來勢洶洶,而誠德帝拉偏架的態度也頗為的明顯,然則弘晴卻依舊是一派的淡定從容,壓根兒就不出言自辯,而是灑脫無比地提出了公決之議。

“好,既如此,朕就且聽聽諸位愛卿的看法也罷。”

弘晴這等自信從容的話語一出,誠德帝的臉色當即便難看了起來,心中的怒火勃然而起之下,還真就起了跟弘晴在朝議上好生扳扳腕子的想頭,沒旁的,在誠德帝看來,他才是皇帝,儘管如今軍權掌控在弘晴的手中,可論及在朝臣中的影響力,誠德帝並不以為在自己手握大義名分的情形下,會輸給弘晴,要知道他可是事先做了不少的安排與部署,雖不指望能靠著朝議拿下弘晴,可扳回些局面應是能做得到的,一念及此,誠德帝的態度立馬便強硬了起來,毫不猶豫地便準了弘晴之所請。

“皇阿瑪聖明,兒臣別無異議。”

誠德帝對朝議有信心,弘晴同樣也是如此,不過麼,應盡的禮數,弘晴卻是不會忘記的,恭謹地行禮稱了頌之後,便即閉上了嘴,作出了一派功過任由人評說之姿態。

“諸位愛卿,對弘曆所上之本章,無論有甚想法的,都可暢所欲言,朕聽著呢。”

弘晴這等滿不在乎的淡定姿態一出,誠德帝心中的怒火頓時便更猛烈了幾分,只是這當口上,他也不敢公然呵斥弘晴的無禮,也就只能是滿臉怒氣地瞪了弘晴一眼,而後面色陰沉地環視了一下廣場上的諸般朝臣,聲線陰冷地開了金口。

“陛下,臣有本要上!”

誠德帝話音一落,工部尚書瀋河立馬大步行出了佇列,朝著誠德帝便是一個大禮,朗聲請示了一句道。

“講!”

這一見首先跳出來的人是瀋河這個弘晴的嫡系心腹,誠德帝原本就難看的臉色頓時便更陰沉了幾分,只是他先前已是將話說得太滿,此際還真就不能不讓沈河開這麼個頭炮的,也就只能是恨聲吐出了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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