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德三年四月初七,清明已過,草原上的雨季也就過了,天高氣爽,恰是出兵的大好時節,休整了一冬一春的清軍兵出天山,面對著清軍的嚴整軍容,大策妄敦多布不敢迎戰,棄輪臺城而走,倉惶向伊犁逃竄而去,清軍在輪臺城稍作休整之後,便即沿著絲綢北路故道一路向伊犁追擊前進,於四月十八日進抵庫爾喀拉烏蘇(今之烏蘇市所在地),離準噶爾汗國金帳所在之伊犁已不足兩百裡,準噶爾汗策妄阿拉布坦下令舉全國之兵在格登山一帶佈防,準備迎戰清軍主力。

格登山,位於今昭容縣境內,山不高,也不過就是百米上下而已,孤山一座,形似圓錐,算不得甚險峻大山,可卻是伊犁一帶最高的山嶺了,相較於一馬平川的伊犁河流域來說,此處已是最適合防守之地形了的,不願再撤退不休的策妄阿拉布坦選擇此地作為決戰的場所,自是有著其別樣的考慮,對此,弘晴自是早有預料,卻也並不放在心上,率部不緊不慢地向格登山方向進發,但並不急趕,日行不過五十裡而已,每每都是日上了三竿方才拔營起行,日頭偏西便安營紮寨,當真是悠哉得很,這不,今兒個又是酉時剛至便已下令安下了營壘,也不曾召集諸將議事,施施然地往中軍大帳一貓,躺在搖椅上悠閒地假寐了起來。

“稟王爺,營外來了一隊人馬,自稱是俄羅斯與哈薩克汗國之使節團,前來求見,請王爺示下。”

一陣腳步聲響起中,丁松已是疾步行進了帳中,但見其恭謹地朝著弘晴一躬身,已是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傳!”

聽得丁松這般說法,弘晴的嘴角邊立馬便露出了絲淡淡的笑意,沒旁的,弘晴之所以不急著進兵,等的便是這麼個使節團的到來——策妄阿拉布坦雖是舉全國之兵而守,可在弘晴看來,那十幾萬的部隊不過都是些烏合之眾罷了,壓根兒就不夠給清軍塞牙縫的,唯一令弘晴稍有些忌憚的便是已然換裝完畢的俄羅斯軍團,在摸不清俄羅斯軍團動向之前,弘晴並不打算急著殲滅準噶爾汗國,想的便是畢其功於一役,將西疆所有不穩定因素一舉蕩平了去,以便爭取時間來穩固國內之朝局,而今,躲在暗處的老毛子終於是要露頭了,這對於弘晴來說,自然是件好事來著。

“喳!”

弘晴既是有所吩咐,丁松自是不敢多問,緊趕著應了一聲,一旋身,便要就此退出大帳。

“慢,傳本王之令,各部師以上將領即刻到此議事!”

不等丁松抬腳邁步,弘晴卻是突然一揮手,緊著又吩咐了一句道。

“喳!”

一聽此言,丁松不得不再次轉回身來,恭謹地行了個禮,而後匆匆便退出了中軍大帳,自去張羅諸般事宜不提。

“在下大俄羅斯西伯利亞邊防第一軍軍長列夫?託爾斯基見過尊敬的仁親王殿下。”

聚將鼓一響,各軍師長以上的將領都已是快速趕到了中軍大帳,不多會,便見丁松領著四人從帳外行了進來,當先一名身材魁梧至極的俄羅斯將軍正是當年曾出使大清的列夫?託爾斯基,五年不見,此人不但升了官,氣度上也明顯較之從前要沉穩了許多,但見其不徐不速地向前行了幾步,又矜持地站住了腳,伸手摘下頭上的軍帽,略一躬身,不亢不卑地行了個禮。

“在下哈薩克汗庭次相吶玉茲謹代表我王凱普汗向尊貴的仁親王殿下問安。”

列夫?託爾斯基的禮數一畢,也不等通譯完成轉述,一名緊跟在列夫?託爾斯基身後的瘦高漢子已是忙不迭地搶上前一步,手撫胸口,深深一躬,恭謙萬分地用略顯生硬的漢語行禮問了安。

“免了,爾等此來所為何事,說罷。”

弘晴靜靜地聽完了兩名使節的話語之後,平淡的臉上甚表情都沒有,也不曾有甚客套的寒暄,直截了當地便問起了二人的來意。

“尊敬的仁親王殿下,我大俄羅斯帝國對貴國派兵侵略準噶爾汗國一事表示極端的關切,希望貴國能與準噶爾汗國友好相處,以免周邊局勢惡化,對此,我大俄羅斯帝國願意充當貴國與準噶爾汗國之間的調停人,此一條,還請親王殿下仔細斟酌為荷。”

弘晴這等冷淡的態度自然算不得友好,不過麼,列夫?託爾斯基卻是並未提出抗議,一聽完了通譯的轉述,立馬便聳了下肩頭,滿臉遺憾之色地便扯了一大通。

“嗯,吶玉茲次相又有甚要說的麼?”

聽完了通譯的轉述之後,弘晴並未對列夫?託爾斯基的話加以置評,而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哈薩克汗國的次相吶玉茲,聲線微寒地發問了一句道。

“尊敬的親王殿下,我國大汗對周邊局勢緊張表示深切的遺憾,希望貴國能罷刀兵,以免生靈塗炭,還請親王殿下明鑑。”

哈薩克汗國只是個小國家,軍力頗弱,吶玉茲這個使者顯然不敢有如列夫?託爾斯基那般硬氣,回話的語調裡自也就滿是卑謙之意味。

“託爾斯基少將,哦,現在是中將了,本王若是沒記錯的話,五年前閣下出使我大清之際,可是曾提議要幫我大清攻擊準噶爾叛逆的,怎麼,這才幾年不見,貴國就改主意了?”

弘晴冷冷地掃了吶玉茲,卻並未再理睬於其,而是又將視線轉回到了列夫?託爾斯基的身上,以揶揄的口吻,毫不客氣地便譏諷了其一句道。

“尊敬的親王殿下,您有所不知準噶爾汗國已於四年前與我大俄羅斯帝國締結友好協議,作為盟友,我大俄羅斯帝國有義務在準噶爾汗國遭到攻擊時提供必要的幫助,對此,我國彼得大帝已下了詔書,讓我大俄羅斯帝國西伯利亞總督府負責調停貴國與準噶爾汗國之間的爭端,希望親王殿下能看在貴我兩國多年的友誼之份上,就此收兵,以確保貴我兩國的情誼不遭破壞。”

五年多過去了,列夫?託爾斯基顯然是歷練出來了的,軍事才能有沒見長不好說,可臉皮明顯比當年要厚實了不知多少,睜著眼睛說瞎話的能耐大為見漲,明明是胡扯之言,從其口中說將出來,還真有那麼點正氣凜然之狀的。

“情誼?呵,貴國的情誼能值得幾個錢?若是本王沒聽錯的話,貴國這是打算撕毀《尼布楚條約》了?”

弘晴此番西征真正要對付的便是野心勃勃的老毛子,自然不會將列夫?託爾斯基所謂的調停話語放在心上,至於啥兩國友誼之類的,那更是個天大的笑話來著,當然了,大義名分之類的玄虛麼,多少還是要講究一下的,正因為此,弘晴自不吝好生刺激列夫?託爾斯基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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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親王殿下,請您注意您的言行,本將乃是奉了我大俄羅斯帝國皇帝的命令……”

列夫?託爾斯基本性就是個急躁之輩,縱使這幾年已是收斂了許多,可狗卻是改不了****的習慣,被弘晴這麼一撩撥,當即便怒了,但見其面色鐵青地一瞪眼,已是怒不可遏地嚷嚷了起來。

“放肆!回答本王的問題,爾俄羅斯帝國是否打算撕毀《尼布楚條約》,是,還是否,嗯?”

不等列夫?託爾斯基將話說完,弘晴已是猛然一拍文案,聲色俱厲地便斷喝了一嗓子。

“親王殿下要這麼認為,在下也只能表示遺憾。”

被弘晴這麼一吼,列夫?託爾斯基先是氣惱地漲紅了臉,可很快便又平靜了下來,一派有恃無恐狀地聳了下肩頭,當場耍起了無賴。

“很好,本王從來都以為和平是打出來的,而不是談出來的,貴國既是鐵了心要干涉我國內政,那就只有戰場上見了,託爾斯基閣下,你可以回去覆命了,來人,送客!”

這一見列夫?託爾斯基如此表現,弘晴不由地便笑了起來,也沒再跟其多囉唣,一揮手,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親王殿下既是如此堅持,我三國聯軍只能坐等親王殿下的到來了,告辭。”

列夫?託爾斯基倒是乾脆得很,丟下句場面話,轉身便向大帳外頭也不回地行了去,哈薩克次相吶玉茲見狀,嘴角嚅動了幾下,似有所欲言,可到了底兒卻是啥話都不曾說出口來,僅僅只是搖了搖頭,無言地便跟在了列夫?託爾斯基的身後。

“託爾斯基中將,本王曾說過,一旦你我在戰場上相遇,必取爾之首級,且洗好脖子,等著本王來砍罷。”

不等列夫?託爾斯基走出大帳,弘晴已是陰冷地一笑,毫不客氣地便宣判了列夫?託爾斯基的死刑。

“嘿,哈哈哈……”

弘晴這麼句話語一出,緊跟在列夫?託爾斯基身後的那名俄羅斯通譯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搶上前一步,用俄語將弘晴的話轉述了一番,一聞及此,列夫?託爾斯基不單不怒,反倒是仰頭大笑了起來,似乎聽到了滿天下最好聽的笑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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