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尤其是牽涉到具體條款的談判,從來都不是件輕鬆的事兒,哪怕雙方都有著十足十的合作誠意,可因著彼此的立場之衝突,都斷不可能一拍即合,每一條款的確定,都須得唇槍舌劍地戰上無數個回合,方才有取得妥協之可能,這無關友誼,也無關誠意,乃是國與國之間的利益之爭,卻是誰都不敢輕言放棄的,很顯然,弘晴給出的半天之時限壓根兒就不夠用,就算雙方合作的意願再強,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裡達成一致,實際上,這場艱苦的談判足足遷延了三天,方才真正形成了一個框架性的草案,至於具體的實施規則麼,還都處於空白狀態,只不過弘晴卻是不打算再繼續了,一言定鼎地拍了板,將實施細則推遲到大不列顛王國在馬六甲海峽取得立足點之後再另行談判。

誠德元年八月初一,弘晴就與大不列顛王國使節團談判結果一事上了本章,將與對方達成的框架性協議提交御前,帝並未明確表態,而是急召諸軍機大臣議之,只是議歸議,誠德帝依舊不曾表態,事後,又將此協議草案交諸朝議,足足折騰了近半個月的時間,方才準了弘晴之所請。

半個月的時間雖是不算長,可也當真不算短了,是那份談判協議草案真有那麼重要麼?當然不是!那玩意兒在誠德帝眼中,價值不會高於幾張草紙,至於啥事關社稷利益、八旗利益之類的話麼,其實不過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藉口罷了,如此這般地拖磨個沒完,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儘可能地推延弘晴回去整軍的時間,若不是西北有異動的訊息傳來,這麼份一文不值的協議要想得到誠德帝的批准,少說也得是半年之後的事情了的。

於升斗小民又或是朝中的低階官員來說,西北七年餘的大戰方才剛過去不多久,儘管大清並未取得真正的勝利,可也應是將準噶爾諸部消耗得差不多了,至少能換得數年乃至十數年的太平才是,然則在消息靈通的極品大員們眼中,西北大亂不過是眼前事而已,所差的只是何時爆發出來罷了,此無他,別看西北大戰了七年餘,清軍在南北疆縱橫來去,似乎威風得很,大小戰事也打了不少,可實際上麼,壓根兒就沒傷到準噶爾諸部的筋骨,反倒是大清自身耗費極大,若不是因著工部與“八旗商號”兩大經濟巨頭的支撐,大清的財政早就該陷入崩潰了的,而今,盤踞在沙洲的清軍主力早已撤盡,西北兵力已見空虛,不止是準噶爾諸部會捲土重來,就連一向依附大清的羅卜藏丹津也已是蠢蠢欲動,西北之亂已是不遠矣!

誠德元年八月十七日,統治青海東南部地區的蒙古親王察罕丹津密報抵京,言稱羅卜藏丹津已與策妄阿拉布坦秘密結盟,並從準噶爾部得到了大批軍火輜重之援助,更與塔爾寺主持達喇嘛察罕諾門汗私下密約舉旗反清,青海一地之寺廟及藏族部落皆被蠱惑,亂象已現,請求誠德帝儘早發兵以平亂。

說起來誠德帝也是打過仗的人,當年康熙老爺子第三次親征準噶爾之役,他便參與過,當然了,並未領兵上前線,僅僅只是在老爺子身邊隨侍而已,後來麼,更是在河南領兵剿滅過白蓮教的叛亂,然則論及軍略幹才麼,卻也就只是個半吊子水平而已,好在其還算是有點自知之明,並未去插手備戰事宜,而是趕緊放弘晴回豐臺大營整軍,隨後又派出了理藩院右侍郎常壽緊急趕赴察罕託羅海(羅卜藏丹津大營所在地)斡旋,試圖拖延羅卜藏丹津的反叛腳步。

誠德帝的應對措施雖說無甚出彩之處,可也算得上是中規中矩,尤其是工部、兵部的總動員之安排更是做得相當之不錯,可惜他還是低估了羅卜藏丹津的反叛之決心——常壽方一抵達察罕託羅海,就被羅卜藏丹津當場拿下,雖不曾加以殺害,卻將其徹底軟禁了起來,旋即,羅卜藏丹津於十月初一召集青海厄魯特蒙古各臺吉,在察罕託羅海會盟,煽動起兵反清,下令各部恢復原來的稱號,不再稱王、貝勒、貝子、公等爵號,號召重建先人顧實汗的霸業,羅布藏丹津自號****洪臺吉以統帥各部。

羅布藏丹津反旗一舉,塔爾寺主持達喇嘛察罕諾門汗立刻出面相應,旋即,青海各寺廟以及藏民部落紛紛起兵響應,僅僅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便已是聚集了二十餘萬之眾,而蒙古親王察罕丹津、郡王額爾德尼額爾?克托克?託鼐等數名蒙古王公則是表示堅決反對羅布藏丹津的叛亂行動,並聚集兵馬,準備與羅布藏丹津開戰,只可惜準備尚未就緒,羅布藏丹津的大軍已是先行殺到,有若秋風掃落葉般於半個月時間裡將諸反對者一一剿滅,額爾德尼額爾?克托克?託鼐戰死,察罕丹津僅以身免,率幾名親衛狼狽逃至老牙關,至此,青海一省盡落羅布藏丹津之手。

青海淪陷的訊息一經傳開,朝野皆為之震驚不已,請戰之聲高漲,無論是官吏還是普通百姓,全都在呼籲朝廷儘早發兵平亂,措手不及之下,誠德帝可就不免有些慌了手腳,沒旁的,因著他刻意拖延之故,眼下豐臺大營的新軍尚未能整編好——十二萬大軍雖已成型,可武器裝備卻尚未配置完全,新兵也尚未完成最基本的整訓,戰鬥力實難有保證,並不適宜出戰,再者,寒冬季節已至,輜重糧秣轉運艱難,大軍也實是難有出動之可能,至於原先的平叛各部麼,這才剛撤回各省不久,休整都尚未完畢,更談不上再次趕赴前線,誠德帝焦頭爛額之下,不得不急召在豐臺大營整軍的勇親王允祥與仁親王弘晴入宮商議對策。

“臣弟(兒臣)叩見陛下(皇阿瑪)!”

誠德帝有召,老十三與弘晴自是都不敢怠慢了去,交待好整軍事宜之後,聯袂冒雪趕到了皇城,遞了請見牌不多會,便已是得了誠德帝允見的口諭,由前來宣旨的李德全陪同著,一路無語地便到了養心殿中,這才一進殿,就見誠德帝居然不是高坐在龍床上,而是站在了殿中,俯身於一張巨大的文案,文案上赫然擱著一副大型地圖,邊上還圍著張廷玉、馬齊等一眾軍機大臣們,顯然是正在議著西北的亂局,一見及此,老十三叔侄倆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紛紛搶上了前去,齊齊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都平身罷。”

聽得響動,誠德帝立馬便抬起了頭來,滿臉倦意地看了弘晴叔侄倆一眼,聲線黯啞地便叫了起。

“謝陛下(皇阿瑪)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誠德帝既是叫了起,三呼萬歲自也就是題中應有之意,卻也無甚可多言處。

“新軍都整編得如何了?”

誠德帝這大半個月來過得可謂是極為的煎熬,此無他,朝野間呼戰的壓力巨大無比,偏偏他手中又無兵可調,眼下憂慮的不是如何平叛,而是該如何抵擋住羅布藏丹津的可能之攻勢,奈何偏生武略平平,身旁又無懂行之人,商來議去了多日,也沒能拿出個妥當的應對章程來,當真令誠德帝愁得個食不下咽,這才短短半個來月,誠德帝已是明顯憔悴得不老少,若不是實在沒法子可想了,他也不會在這等編練新軍的緊要關頭,將老十三與弘晴都一併召了回來。

這一聽誠德帝開口便問新軍進展,弘晴叔侄倆心裡頭都不免有些怨氣,沒旁的,若不是誠德帝小動作不斷,此際新軍早該編練得差不多了的,可眼下麼,離具備基本的戰鬥力還差了老遠,要知道軍隊的訓練可不僅僅只是換裝那麼簡單,也不是出出操、走走佇列便能完事的,縱使有著一萬兩千精銳新軍打底子,可驟然擴張十倍之下,軍隊的戰鬥力不單不升,反倒是大降了不老少,各部要想磨合順暢,沒個年餘的時間,顯然難以辦到,哪怕是形成初步的戰鬥力,也須得大半年的整訓才成,至於眼下這支看似龐大的軍隊麼,其實當真是中看不中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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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的話,進展尚算順利,只是近來雪大,各部行動不便,開春之後或許能好些。”

儘管心中都滿是怨氣,可誠德帝既是開口問了,叔侄倆卻也不能不答,彼此飛快地交換了個眼神之後,由著老十三出面給出了個語意含糊的答案。

“唔……,如此說來,便是開了春,這支新軍也難以派上用場了,朕沒理解錯罷?”

誠德帝乃是精明之輩,儘管老十三說得含糊其辭,可誠德帝卻是聽懂了內裡的意思,眉頭不由地便皺緊了起來,憂心忡忡地看了看老十三與弘晴,不甚滿意地便追問了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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