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機處”的設立雖是遭到狙擊,可新軍擴建事宜卻並未受到絲毫的影響,依舊是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最先的變化便是從豐臺大營開始——原本的一萬五千舊軍全部打散,遊擊將軍以上者一律調出豐臺大營,按年齡以及學識分別處理,年紀輕而又識字者,都先進炮兵指揮學院學習,以備後續擴軍之用,年紀大或是不學無術者,或是調九門提督府,或是調往地方任事,當然了,但凡親近四爺、八爺、十四爺的,不管能力以及職位高低,一律打發去了地方,以一閒職掛將起來了事,至於所有舊軍士兵全部編入新軍之中,進行為期三個月的緊急整訓,以適應新軍之戰略戰術,考核合格者,方可正式歸入新軍編制,不合格則予以遣散。

新軍變革事宜這麼一啟動,朝堂各部當即便忙乎開了,兵部忙著造冊登記、選派各級將領,工部忙著軍火調運,戶部則須得負責後勤輜重之供應,禮部也沒能得閒,為新設立的步軍指揮學院之奠基大典儀式,也忙乎乎地張羅著,《京師時報》更是接連數期報道了新軍整編之事,又隱約地刊登出幾篇文章,言及武科將作出重大變革,或將取消武科,以軍校取而代之,為此撰文者不少,贊成者有之,反對者也有之,雙方爭辯激烈,引得朝野間無數人為之矚目不已,如此一來,朝野間的聚焦物件就這麼不知不覺地從“軍機處”一案轉向了如火如荼的新軍擴編之事上。

於旁人來說,“軍機處”一案或許算是過去了,可於誠德帝來說,卻依舊耿耿於懷,只是在沒能拿下嵩祝與老十四之前,誠德帝也不敢再輕易提及此事,不過麼,卻是沒少明裡暗裡地催弘晴趕緊動手,就差沒直接下詔讓弘晴去處置老十四了的。

心急就能吃得了熱豆腐麼?答案顯然是不能,實際上,用不著誠德帝催,弘晴也早想將老十四趕去守墓了的,沒旁的,這近半個月來,兵部那頭看似很配合,可暗地裡卻是玩著夾帶私貨的把戲,每回弘晴報上去的調人名單裡,總會被兵部那頭找些不著調的名義,往內里加塞上幾個人選,而原本預定淘汰到地方上任閒職的諸方勢力之將領麼,總能搖身一變,成了某個緊要關隘或是大城的守將,當真令弘晴分外的惱火,偏偏選將一事乃是兵部該管,弘晴眼下雖是親王,卻並不似老爺子去世前那般主理朝政,手中無權之下,還真就奈何那幫子兵痞們不得,從此意義上來說,弘晴其實比誰都更想將嵩祝與老十四都趕出朝局去,奈何此事非同小可,縱使已然有了聖旨在手,那也得精心安排個恰當的時機方可,若不然,一旦事敗,幾位爺們一聯手鬧騰起來,當真不是那麼好耍之事了的。

時機固然須等,可也不可能去幹等,這不,大半個月下來,“軍機處”的風波已算是消停了下來,已然不會令人聯想到老十四被貶與“軍機案”有甚關聯了,如此一來,動手的時機也就差不多算是成熟了,弘晴一番安排之後,親自去了老十四的府上,誠摯邀請其前去籌備中的步軍指揮學院視察,美其名曰:請老十四給諸位新入學的學員講講西線戰事,也好讓新入學的各級將領們對戰爭有個大致的概念。

自打奉調回京奔喪之後,十四爺已是徹底沒了差使,別的幾位爺還能得個上書房大臣的名義,時不時地進宮跟誠德帝或是湊趣或是扳腕子地整上一把,可獨獨十四爺卻成了被遺忘的主兒,平日裡雖說去處不少,每日裡不是到四爺府上串門,便是去八爺處喝酒,瞄著時機還能指使兵部舊部整蠱一下弘晴與老十三,可說到底麼,都算不得甚正經事兒,這一經弘晴熱情相邀,還真就心動了,欣然便與弘晴一道去了籌建中的步軍指揮學院。

步軍指揮學院背靠香山,乃是在原炮兵指揮學院的基礎上擴建的,新校舍雖尚在火熱建設中,新一期的學員也只到了不到一半之數,然則加上原炮兵指揮學院的學員,總人數還是不少的,足足有近一千五百人之多,在師生們的熱烈歡迎下,老十四很是爽利地出了回風頭,給師生們好生吹噓了一下西線之戰,末了,又被弘晴極之客氣地請進了校長室用茶。

“晴哥兒這學院辦得不錯麼,可惜啊,當年皇阿瑪要是肯早些擴編新軍,西線也不致落到眼下這般糜爛之局面,唉。”

老十四近來可是難得有這等大出風頭的機會,今兒個算是過足了把癮頭,話自也就多了些,這不,奉茶的侍衛們方才退將出去,他便已是換頭晃腦地感慨了起來。

早擴編新軍?那不是讓你老十四好篡位麼,開啥玩笑來著!

聽著老十四在那兒胡亂感慨,弘晴心中暗自好笑不已,不過麼,卻是懶得將事兒挑明了來說,也就只是淡淡地應了一句道:“十四叔言過了,皇瑪法不辦,自有其不辦的理兒,個中緣由,實非我等做晚輩的所能亂議的,十四叔還是慎言的好。”

“呵,就你小子能耐,得,這麼多年忙乎下來,總算是將你家三爺扶上了位,怎地就沒見他將太子之位給了你,嘿,不說旁人看不過眼,十四叔這都看不下去了,嘖嘖,滿天下竟有忘恩如此者,自古罕矣!”

老十四今兒個之所以會同意跟弘晴一道來視察步軍指揮學院,除了是靜極思動之外,也不乏有著探一下弘晴虛實的意思在內,這不,話沒說上幾句呢,老十四便已是一派義憤填膺狀地為弘晴“打抱不平”了起來。

“十四叔說笑了,不立太子乃是聖祖他老人家定下來的章程,皇阿瑪不過照著執行罷了,卻又有甚奇怪可言的,至於小侄麼,蒲柳之質耳,實不敢胡亂奢望的,此事不必再提,小侄不願聞也。”

儘管今兒個已是要對老十四動手了,可弘晴卻是不想有甚話柄落其手中,這一聽老十四滿口的挑唆之言,心中自不免冷笑不已,不過麼,卻也不想胡亂敷衍,而是面色一正,極其嚴肅地便回應道。

“得,不提便不提好了,就當爺好心喂了驢肝肺罷,嘿,有你小子哭的時候,罷了,不說這個了,爺今兒該看的看了,不該扯的也扯了,接下來你小子要是沒啥安排,爺說不得,可要走人了。”

這一見挑唆沒能奏效,十四爺也並不怎麼在意,左右這麼多年的交道打下來,老十四早知曉弘晴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自也沒奢望一席話便能打動得了弘晴,打了個哈哈,便又以告辭為名刺探了弘晴一句道。

“十四叔莫急,小侄今兒個請十四叔前來,確還有一事要辦,也就幾句話的事兒,且請稍再坐片刻好了。”

弘晴既是將老十四誆了出來,又怎可能就這麼讓其走了人,之所以沒急著動手,那不過是因弘晴還在等著外頭的訊息罷了,這便笑了笑,含糊地解說了一番。

“哦?還有甚事?且說來聽聽。”

這一聽弘晴還別有安排,老十四不由地便是一愣,狐疑地打量了弘晴一眼,緊趕著便追問了起來。

“不急,先喝茶,一會再說也不遲。”

弘晴笑著端起了茶碗,擺出了一副賣關子的架勢。

“就你小子事多,得,不說個清楚,爺可真要回了!”

一見弘晴這般作態,老十四的眉頭當即便皺了起來,隱約覺得似乎有些不太妙,這便擱下了手中的茶碗,這就打算起身走人。

“稟王爺,事已辦妥。”

就在老十四將起未起之際,卻見丁松大步從外頭行了進來,疾步搶到了弘晴身前,一躬身,緊趕著便稟報了一句道。

“嗯。”

儘管丁松沒明說是啥事兒辦妥了,可弘晴卻是一聽便知其意,這是在說老十四的隨行衛隊已然被拿下了,緊繃著的心絃立馬便是一鬆,不過麼,卻也並未急著道破根底,而是一擺手,不動聲色地輕吭了一聲,示意丁松先退到一旁去。

“晴哥兒,你小子到底搞的甚名堂來著,爺可沒時間跟你胡鬧,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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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爺可是個機靈人,越想便越覺得事情不太妙,自不肯再多逗留,這便霍然起了身,丟下句場面話,便打算向外行了去。

“十四叔且慢,陛下有旨意在此,還請十四叔接了旨意再走也不遲。”

不等老十四抬腳,弘晴也已是站了起來,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份詔書,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嗯……”

這一見弘晴拿出了詔書,老十四心中的不詳之預感立馬便更濃了幾分,雖有心趕緊走人了事,可到了底兒還是不敢公然抗旨不遵,無奈之下,也只能是極之不悅地長出了口大氣,不甘不願地跪在了地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先皇龍歸大海,孤處遵化,朕心實難安,又念十四弟允禵因事未能多在先皇靈前盡孝,特派其赴遵化,替朕守靈,欽此!”

弘晴並未理會老十四噴火的目光之凝視,抖手展開了詔書,一板一眼地便宣了起來,頓時便令老十四面色為之慘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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