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兒叩見皇瑪法!”

方一行進了養心殿中,入眼便見高坐龍床上的老爺子正低聲地與張廷玉、方苞二人笑談著,弘晴自不敢稍有怠慢,疾步搶到了御前,緊趕著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平身罷。”

這一見是弘晴到了,老爺子臉上的笑容立馬便更燦爛了幾分,虛抬了下手,很是和煦地叫了起。

“謝皇瑪法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爺子既是叫了起,謝恩自也就是題中應有之義了的,卻也無甚可多言處。

“晴兒一大早來見朕,可是有甚要務麼?”

老爺子並無甚寒暄的廢話,直截了當地便奔了主題。

“回皇瑪法的話,孫兒奉旨督辦軍費開支複核一事,如今已是有了結果,特來稟明皇瑪法知曉。”

這一聽老爺子有問,弘晴自是不敢稍有怠慢,忙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三本摺子,雙手捧著,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哦?遞上來!”

老爺子這幾日雖也有關注軍費開支複核一事,但並不曾去細查究竟,大體上關心的只是會否鬧出大亂子罷了,於細務上卻是不怎麼在意的,自是沒想到弘晴居然能如此快便將差使辦妥了,一愣之下,好奇心立馬便大起了。

“喳!”

老爺子此言一出,侍候在側的秦無庸自不敢稍有遷延,趕忙高聲應了諾,小跑著下了前墀,伸手接過了弘晴手中的摺子,一旋身,又疾步回到了龍案旁,將三本摺子盡皆遞到了老爺子的面前。

“嗯,爾等也都看看好了。”

三本摺子裡,除了弘晴與八爺聯名保薦寧章阿為武庫掌印郎中的摺子字數較少之外,另兩本可都是大部頭,一者是弘晴與老十三聯署的西線軍略概要,另一本則是弘晴單獨起草的軍費開支複核報告,二者都是十數頁的長篇大論,就算是一目十行,也需得不少的時間,然則老爺子卻並未有所不耐,一一細細地過了一遍,但卻並未急著給出個決斷,而是揮了下手,示意秦無庸將三本摺子轉交由張、方二人過目。

“好了,都說說看,對此三本章都有甚看法,朕聽著呢。”

張、方二人都是記憶力驚人之輩,看起摺子來,自是快得很,說是一目十行也不為過,僅僅一炷香不到的時間,二人已是將三本摺子盡皆過了一遍,一見及此,老爺子也就沒再保持沉默,一揮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令。

“陛下,臣對軍略並不熟稔,然,軍情萬變之理卻還是略有所知的,似仁郡王此等規劃雖頗有見地,卻恐對領軍大將限制頗多,於戰,是否有利,尚須得謹慎斟酌才妥。”

張廷玉乃是中樞排第一之人,老爺子有問,他自是得先行作答,只不過其並未對敏感的軍費開支複核一事發表意見,而是對西線軍略一事提出了質疑,明顯有著避重就輕之嫌疑。

“晴兒對此可有甚解釋麼?”

老爺子並未對張廷玉的意見加以置評,而是將問題丟給了弘晴。

“回皇瑪法的話,我大軍自徵調西線至今,已有兩年餘,出征藏邊乃至準噶爾汗國也有一年半,軍費開支巨大倒是其次,師老兵疲卻是兵家之大忌也,明年一年間,若是還不能滅敵,便須得提防賊子大舉反撲,故,孫兒以為輪戰之策必不可少也,如此,方可保得我前線大軍戰力不減。”

弘晴既是敢提議若此,自然是早就準備停當了的,對於張廷玉的質疑,弘晴自不會放在心上,隨口便給出了番解釋。

“嗯,朕看這摺子就先給老十四寄了去,且看老十四那頭有甚反應再行定奪好了。”

老爺子可是馬背上的皇帝,自是清楚弘晴所言無虛,此無他,老爺子先後幾次親征準噶爾,之所以始終不曾剿滅該國,原因就在準噶爾部乃是遊牧之民,個個騎術高明,一戰敗就四下潰散了開去,剿都剿不完,等清軍稍稍一撤,那些潰敗的準噶爾將士卻又能很快聚集成軍,多打上幾仗,清軍也就疲了,最終不等不撤軍了事,而此番清軍雖說出動了三十萬部隊,算是歷次出征動用兵力最多的一回,奈何準噶爾諸部避而不戰,以空間換取時間,玩的明顯就是疲兵之計,若無所準備,到了頭來,清軍非得吃大虧不可,正因為此,老爺子心底裡其實是贊同弘晴的建議的,只不過前方領軍的是老十四,老爺子卻是不好強行下詔逼其就範,也就只能是沉吟地給出了個折中的看法。

“皇瑪法聖明!”

老爺子既是有了決斷,弘晴心中縱使別有想法,也就只能是稱頌上一聲了事。

“嗯,至於其餘事宜麼,朕看就這麼辦了去好了。”

軍略一事一有了定議,老爺子也就沒再多問其餘,甚至不曾就工部銀兩劃歸戶部統一管理一事加以置評,一派隨意狀地便允了弘晴之所請。

“是,孫兒遵旨。”

弘晴之所以提出輪戰計劃,考慮的其實不僅僅是降低軍費開支這麼一個目的,更多的則是想限制此番征戰的規模與時日,儘量降低老十四擁兵自重的可能性,奈何老爺子沒同意,弘晴縱使有所不甘,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是老老實實地躬身應了諾。

“嗯,爾且自去忙罷。”

老爺子沒再多留弘晴,計議一定,便即揮手叫了退。

“喳,孫兒告退。”

儘管老爺子允了其餘諸般事宜,可最根本的目的——限制老十四,卻是落到了空處,弘晴心中自不免有些個無奈得很,只是事已至此,弘晴也不敢多囉唣,只能是恭謹地應了一聲,就此退出了養心殿,自去張羅諸般事宜不提。

“如何?”

弘晴方去,老爺子便即伸手拍了拍龍案上那三本摺子,有些個無頭無尾地吭哧了一聲。

“回陛下的話,臣以為仁郡王辦事確是出自公心,縱有隱瞞處,也是為社稷穩固著想,忠心可嘉。”

儘管老爺子言語中一無所指,可張廷玉卻是聽懂了個中之意味,自不敢稍有遷延,忙從旁站了出來,小心翼翼地進諫了一句道。

“嗯,靈皋先生以為呢?”

老爺子並未就張廷玉的話加以評述,而是側頭望向了沉默不語的方苞,聲線淡然地發問道。

“誠如張相所言。”

方苞躬了下身子,言簡意賅地回答道。

“嗯……,擬旨罷。”

老爺子沒再多加追問,長出了口大氣之後,一擺手,聲線低沉地吩咐了一句,自有隨侍在側的小太監們緊趕著取來了筆墨與空白詔書,而張廷玉則緊趕著走到了龍案旁,從筆架上取了支狼毫筆,一蘸墨水,擺出了副恭聽訓示之模樣……

“王爺,聖旨到了!”

從養心殿出來之後,弘晴並未出宮,而是直接去了午門外的中樞輪值辦公室,倒不是他不想將複核軍費開支一事的後續事宜辦了去,而是不能,此無他,老爺子雖是口頭應允了諸般所請,可詔書畢竟還沒下,弘晴便是想辦了沒法辦了去,原本想著先批些摺子打發時間,奈何心情焦躁得很,大半天下來,愣是沒整出幾份摺子來,總覺得今兒個的覲見有些味道不對,偏偏又看不出不對在何處,正自煩躁間,卻見觀雨急匆匆地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幾個大步竄到了弘晴身旁,一躬身,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

這一聽聖旨到了,弘晴倒是沒多想,只以為應是老爺子允了軍費開支複核諸事的詔書罷了,隨口應了一聲,便即起身向室外行了去。

“陛下有旨,仁郡王聽宣。”

秦無庸領著兩名小太監早已站在了辦公室的門外,這一見弘晴行了出來,趕忙躬身示意了一下,而後便即面色一板,拖腔拖調地宣了一句道。

“臣,愛覺新羅?弘晴恭聽聖訓。”

聽得秦無庸這般宣法,弘晴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忙不迭地便跪倒在地,按著程式高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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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仁郡王愛新覺羅?弘晴公忠體國,善體聖心,著食親王祿,位列中樞並兼吏部幫辦,欽此!”

待得弘晴跪好之後,秦無庸便即一抖手,將所捧著的聖旨攤將開來,略一清嗓子,拖腔拖調地宣了起來。

什麼?怎會如此!

詔書很短,就那麼幾句,可聽在弘晴的耳中,卻不啻炸雷一般,一時間竟忘了要謝恩,沒旁的,吏部一向是老爺子專管的,別說阿哥們了,便是當年胤礽當太子之際,都沒插手吏部的份兒,而今老爺子居然將吏部幫辦的名頭給了弘晴,個中之意味自不免太過引人深思了些。

“咳咳。”

這一見弘晴半晌沒個反應,手捧著聖旨的秦無庸可就有些穩不住了,忙假咳了兩聲,以示提醒。

“臣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被秦無庸這麼一提醒,弘晴立馬便醒過了神來,趕忙照著朝規謝了恩。

“恭喜王爺了,老奴此處還有兩份陛下批覆的摺子,請您收好。”

弘晴謝恩一畢,秦無庸便即將卷好的詔書遞到了弘晴的手中,而後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兩本摺子,遞到了弘晴的面前。

“有勞秦公公了。”

弘晴恭謹地謝了一聲,先將詔書塞進了寬大的衣袖中,而後伸手接過了那兩本摺子,只掃了一眼,立馬便發現那兩本摺子赫然正是自個兒早先之所上,心一動,趕忙翻將開來,就見上頭有著老爺子的硃批,就一字——準,緊繃著的心絃立馬便是一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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