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病倒了,接連數日都不曾理政,更不曾對狼山慘敗發表意見,臥床不起之際,卻下了道奇怪的口諭,不準一眾阿哥們入宮陪侍,除了張廷玉、馬齊兩位大學士之外,也就只有方苞能陪在御前,甚至連同為大學士的溫達、尹泰等人都沒能進入大內,誰也搞不懂老爺子的病體究竟如何了,於是乎,京師上下謠言大起,暗潮洶洶,好一派風雨欲來煙滿樓之緊張氣息。

老爺子會有事麼?答案是不會,之所以會病倒,不過是慘敗被氣的,這麼些日子不露面,並非是身體真出了大問題,而是在與張廷玉等人謀算著起大軍再去征討之策罷了,這一點,弘晴自是心中有數得很,自不會有甚緊張感,每日裡該幹啥還幹啥,整日裡幾乎都埋在了工部衙門裡,旁的地兒哪都沒去,沒法子,到了年底了,工部各項事務本來就不少,再加上去年放出去的那些發明專案也到了該結算半年績效的時候了,各色報表、檔案堆滿了案頭,怎麼張羅都趕不贏,當真將弘晴累得個夠嗆,好不容易熬到了月假之日,本想著好生休整一番,可惜這麼個願望也愣是沒能實現,沒旁的,一大早老十四那頭就送來了請柬,請弘晴過府一敘。

這當口上,老十四相請之目的顯然就只有一個,那便是出兵之帥位罷了,這一點,弘晴心中自是有數得很,不過麼,倒是沒拒絕老十四的邀約,用過了早膳之後,便即換了身便裝,領著李敏行等人乘著馬車便施施然地向老十四府邸而去了。

“哈哈哈……,晴哥兒,你小子到得還挺快的嘛,爺還想著叫人再去催催呢,你小子就到了,走,屋裡敘話去!”

老十四生性豪爽,好交際,但凡遇到節假日,其府邸門口常常都是車水馬龍,可今兒個門前卻是冷清得很,顯見就是專一為了等待弘晴的到來清了場,這不,門房管事剛進去通稟不多會,就見老十四已是哈哈大笑著從門內行了出來。

“小侄見過十四叔。”

老十四是長輩,他可以隨意了去,可弘晴身為晚輩,應盡的禮數卻還是少不得要盡上一番的,這一見老十四昂然而出,弘晴立馬緊走數步,又矜持地站住了腳,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得,你小子就甭跟爺來這一套了,走,喝酒去!”

老十四向來煩那些個無甚營養的虛禮,不等弘晴禮數盡到,他已是不耐地一把拉住了弘晴的胳膊,笑呵呵地便往府門裡拽,弘晴笑了笑,也懶得多客套,也就這麼任由老十四拽著進了府,叔侄倆一路有說有笑地便進了西花廳,方一坐定,自有一眾下人們緊趕著將各式菜餚酒水佈滿了一大桌。

“來,嚐嚐這酒如何。”

老十四揮手將隨侍在側的諸般下人全都趕出了西花廳,殷勤無比地親自抄起了擱在桌角上的酒壇子,用力拍開封泥,一邊笑呵呵地說著,一邊將弘晴以及其自個兒面前的酒碗全都斟滿了。

“好酒!”

弘晴雖不甚好酒,可這麼些年下來,為應酬故,酒自是沒少喝,對酒的好壞自是能分辨得出,只一聞到酒香,便已知曉此酒不凡,發自真心地便贊了一聲。

“嘿,三十年的女兒紅,能不好麼,也就是你小子來,爺才勻出一罈的,上回老九要用他府上的那匹青驄來換,爺都沒舍得給,得,不扯了,咱爺倆先爽利一番再說!”

老十四得意地笑了起來,一邊自誇著,一邊端起了酒碗,朝弘晴一比,而後,也沒管弘晴是怎個反應,仰頭便是狂飲一氣。

“好,難得十四叔如此慷慨,小侄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弘晴哈哈一笑,同樣端起了酒碗,一仰頭,也是幹了個底朝天。

“哈哈哈……,好,爽快,嘿,爺今兒個請你晴哥兒過府喝酒只是其一,至於其二麼,沒旁的,就是前番所議定的出征一事,晴哥兒有甚想頭,只管直言好了。”

老十四跟弘晴打交道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自是清楚要想跟弘晴玩繞彎子的把戲,只能是自取其辱,這便索性將話挑明了來說。

“十四叔放心,小侄向來說話算話,答應過十四叔的事兒,那便斷無更易之虞,不就一保本麼,小侄可是上定了的。”

弘晴笑了笑,將手中的空酒碗往桌子上一擱,毫不拖泥帶水地便給出了肯定無比的答覆。

“好,這話爺愛聽,只是,唔,只是你阿瑪處……”

老十四顯然是沒想到弘晴居然會如此爽快地便給出了答案,不由地便是一愣,雖是擊掌叫了聲好,可眼珠子一轉之下,卻又不敢完全相信,這便試探著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不好說啊,小侄並不曾問過阿瑪之意向如何,嘿,要不小侄回頭問問去?”

一聽老十四問起了三爺的意見,弘晴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一把太極推手玩將起來,當真順溜得很。

“你……,嘿,晴哥兒,你小子不地道啊,咱爺倆當初可是說好,爺幫你擺平阿靈阿,你小子就須得幫著爺拿下帥印的,這會兒又跟爺來這麼一手,真當爺是傻子不成?”

弘晴這等明顯的託辭一出,老十四的眉眼當即便豎了起來,牙關一咬,怒氣勃發地便跟弘晴算起了舊賬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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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叔,您這是說哪的話,當初小侄確曾答應十四叔要上保本的,小侄又豈敢毀約,要不小侄明兒個一早便上了本,如此總該成了罷?”

老十四這麼一發作,弘晴立馬叫起了撞天屈,滿臉的委屈之色,就差沒指天畫地地賭咒了的。

“屁,你小子給爺一句實話,到底要甚代價,你家三爺才肯上本,說罷,爺聽著呢!”

老十四精明得很,又怎會不知弘晴這就是在玩文字遊戲,沒旁的,光是弘晴一人上本,壓根兒就算不得甚支援,沒三爺出面,誠親王府一系的官員們豈會群起附和,如此一來,老十四所要的萬眾歸心之局面顯然不可能出現,再要是三爺跑去支援老十三,那樂子豈不是大了去了,一念及此,老十四可就火大了,不甚講究地便爆了句粗口,極之不耐地便喝問了起來。

“十四叔,您這麼說,讓小侄如何自處啊,唉,也罷,小侄若是不提提要求,想來十四叔也不能安心,這樣好了,小侄對四川提督一職頗有興趣,若是十四叔不反對,小侄便上本保薦河南提督府副將耿三飆任之如何?”

老十四急,弘晴卻是一點都不急,一派為老十四著想狀地便開出了交易的籌碼。

“就這?”

一聽弘晴這般說法,老十四的眼神立馬便凌厲了起來,冷冷地盯著弘晴看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來。

“呵呵,是啊,就這麼一條,十四叔您看著辦也就是了,小侄不勉強。”

弘晴壓根兒就不在意老十四的冷眼相對,攤了攤手,一臉無辜狀地應答道。

“嘿,成啊,保本你小子自己去上好了,爺雖是不反對,卻也別指望著爺會出手幫襯,除此之外,爾還有甚要求,爽快點,一次都道了出來也罷。”

老十四乃精通武略之人,又怎會看不出弘晴玩出此手的用心何在,左右不過是想以四川提督府的兵力來掣肘他老十四的大軍罷了,再一聯想到月餘前弘晴的兩名門下突然調任西北糧道與川西糧道之職的事兒,老十四已是將弘晴恨到了骨子裡去了,不過麼,卻並未發飆,而是陰冷地笑了笑,給出了個含糊的承諾。

“呵,十四叔說笑了,有您這句話便成,回頭小侄就去與父王打個商量,保本這幾日便上,斷不會誤了十四叔您的大事的。”

老十四這話裡明顯留了個尾巴,玩的也是文字遊戲,沒旁的,他老十四本人不反對,可其兵部一大幫手下卻是可以出頭反對,再加上八爺等人的力量,真要拼死上諫,未見得便不能將弘晴的算計攪黃了去,這一點,以弘晴的智商,自不可能會聽不出來,不過麼,弘晴卻也並不在意,左右此事終究還是老爺子說了算,旁人的意見如何,其實並不甚重要,只要老十四本人不明著反對此事,弘晴便有不少把握去打通老爺子那一關,當然了,成與不成,那還須得看情形而定了的。

“嘿,爺從不說笑,你小子自己看著辦便是了。”

這一見弘晴那等憊懶的樣子,明知道不該動氣,可老十四還是忍不住一陣火大,話也就說得不甚客氣了的。

“十四叔放心,不就一保本麼,小侄說到定然會做到,便是父王那頭,小侄也是敢擔保的,來,喝酒,喝酒!”

弘晴就屬得了便宜還要賣乖的主兒,哪管老十四高興不高興的,一把抄起了酒壇子,殷勤無比地為老十四滿上了一大碗,又將自個兒面前的碗也斟上了,而後一舉酒碗,笑眯眯地發出了邀請,那等小人得志的樣子,頓時瞧得老十四牙根發癢不已,偏偏還發作不得,也就只能是恨恨地瞪了弘晴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也端起了酒碗,解恨般地狂灌了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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