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老十三還真是個妙人來著!

弘晴本以為老十三既是託名為孩子慶生,那一準也該似老十四那般大擺筵席上一番的,可卻沒想到一下了馬車,除了瞅見一輛有著四爺府上標示的馬車停在照壁處之外,竟然再無其餘,很顯然,老十三這就是在發出個告示,那便是他老十三此番之所以做東,就是為了幫四爺那頭與弘晴牽個線的,暗示弘晴自個兒須得有個思想準備,一念及此,弘晴的嘴角立馬便是一挑,露出了絲戲謔的笑意。

“小的叩見王爺。”

弘晴腳跟方才剛站穩,就見一名門房管家已是領著數名管事疾步迎了上來,規規矩矩地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罷,煩勞爾等去通稟一聲好了。”

弘晴笑眯眯地一抬手,示意眾人平身,而後隨口便吩咐了一句道。

“好叫王爺得知,我家主子有交待,說是您若是來了,無須通稟,直接入內即可,王爺,您請。”

一聽弘晴這般說法,那名門房管家趕忙陪著笑臉地應了一聲,一咕嚕起了身,哈腰便要將弘晴往內裡讓了去。

“嗯,有勞了。”

這勇郡王府,弘晴可是常來之處,與老十三一家子都熟,自是隨意得很,無所謂地輕吭了一聲,領著李敏行等幾名抬著禮盒的心腹侍衛便施施然地行進了府門之中,一路穿堂過巷地到了二門處的西花廳外,隔著老遠便聽到了老十三爽朗的大笑聲。

“十三叔,甚事如此可樂,也說來與小侄樂呵樂呵麼。”

方一行進了西花廳,入眼便見老十三高坐主位,而一身白袍的弘曆則側身而坐,正自與老十三說笑著,弘晴見狀,眼中立馬有道精芒一閃而過,不過麼,腳下卻是並未稍緩,昂然進了廳,笑呵呵地朝著老十三便是一禮,口中隨意地寒暄了一句道。

“哈,你小子總算捨得來了,怎地,老十四那頭的酒比爺這頭的香不成?”

這一見弘晴已到,老十三沒再跟弘曆多閒扯,而是就此起了身,歪著頭打量了弘晴一番,而後有些個吃味地吭了一聲道。

“十三叔,你這可就冤死小侄了,十四叔說要請客,小侄哪敢不去啊,可一尋思著十三叔這兒還有約呢,小侄可是提前便走了人,鬧得十四叔可是滿肚子的不爽,您要再這麼說,這天指不定就得六月飛雪了。”

弘晴跟老十三向來是笑鬧慣了的,哪會在乎老十三這等譏誚之言,嘻嘻哈哈地便瞎扯了一大通。

“得,滾你小子的,啥屁話來著,你小子不是竇娥,爺也不是昏官,少跟爺扯這麼些廢話,今個兒的禮物若是不討喜,酒沒有,棍子倒是有一大根侍候著。”

老十三今兒個之所以請客,實在是切不過弘曆的軟磨硬泡,加之自感欠了四爺的情——自打老十三的額娘死後,一直都是四爺的母親烏雅氏在帶著他,而四爺往年也沒少幫襯著常受兄弟們排擠的老十三,前些年彼此的聯盟雖已是破裂,可多年來的感情卻並不會說沒便沒了的,此番受弘曆之託去請弘晴來府,老十三心裡頭其實很是擔心弘晴會不給面子的,而今,弘晴不單來了,表現還是一如既往的親近,這自是令老十三心裡頭暖得緊,笑罵起來,自也就透著股濃濃的親近之情誼。

“嘿,就知道十三叔會這麼說,不怕,小侄今兒個可是有備而來的,來人,將禮物都給爺呈上來!”

弘晴壓根兒就不介意老十三的笑罵之言,自信滿滿地一拍胸脯,豪氣十足地便斷喝了一聲,自有數名手下侍衛緊趕著將幾隻禮物盒子抬了上來,揭開了其上的蓋子之後,又盡皆躬身退下了堂去。

“嘿,算你小子有心了,得,爺還得去問問犬子喜不喜歡,你小子且就自個兒隨意好了。”

禮盒裡的東西不少,盡是些文房四寶以及各色精巧玩具,要說有多珍貴麼,也真倒也談不上,頂多也就是三百餘兩銀子的樣子,只是東西卻大多是精品,要收羅起來,顯然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兒,毫無疑問,弘晴整出這麼份禮物是花了心思了的,老十三自是無甚不滿意之處,不過麼,老十三請弘晴前來,可不是為了這麼些禮物的,而是要為弘曆與弘晴的面談創造出機會來,而今,寒暄既畢,老十三可就不打算多囉唣了,這便順勢丟下了句交待,喝令下人們抬著那幾隻禮盒便施施然地往後堂去了。

“小弟見過晴兄。”

先前老十三與弘晴笑鬧之際,弘曆壓根兒就插不上話,只能是滿腹嫉妒地站在一旁候著,直到老十三去後,他才算是得了個空檔,施施然地行上了前去,朝著弘晴拱了拱手,很是客氣地招呼道。

“歷弟客氣了,你我皆是客,就不必虛禮來虛禮去的了,都隨意些好了。”

弘曆臉皮厚實,弘晴同樣也不薄,雙方年初時,雖因著御前爭婚的事兒扯破過臉,可過後麼,彼此間卻並未就此攻訐不休,反倒都像是沒事人一般,見了面,也都會寒暄上幾句,當然了,私下裡卻是早就已沒了來往,那些個公共場合下的寒暄其實都不過是惺惺作態,擺給外人看的罷了,今兒個彼此相聚在老十三府上,說起來彼此都有所求的,只不過弘晴知曉弘曆要的是甚,而弘曆對弘晴的可能要求卻是一點都不襯底,在這等佔據絕對上風的情形下,弘晴自是樂得表現一下大度之做派,並未給弘曆臉色看,而是笑著一擺手,客氣地回了一句道。

“晴兄既是這麼說了,那小弟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晴兄請坐。”

“八旗商號”的注資一事,對於弘曆來說,實在是太過緊要了些,沒旁的,只因他現在在中央銀行裡的話語權已是被削弱了許多,倘若再被九爺那頭拿到了“八旗商號”的注資,那後果須不是好耍的,其多年經營下來的根基便有著一朝崩潰之可能,正因為此,縱使心中對弘晴的恨意深似海,他也不得不委曲求全地央了老十三出面幫襯,而今,老十三已是依約給其創造出了與弘晴單獨會面的機會,弘曆自是不想錯過了去,笑呵呵地便發出了彼此坐下來商榷的訊號。

“嗯,歷弟也坐罷。”

弘晴此番要釣的便是四爺父子這兩條大魚,在沒得手前,自是不會刻意給弘曆難堪,再說了,此際乃是在老十三府上,真要是彼此鬧騰起來,主人家的面子也不好看不是?當然了,弘晴也不會去刻意討好弘曆,僅僅只是不鹹不淡地吭了一聲,而後,也沒管弘曆坐還是沒坐,自顧自地便走到了一旁,一撩衣袍的下襬,就此端坐了下來。

“晴兄,小弟聽聞‘八旗商號’近來盈利頗豐,歲入預計已能過兩千萬之巨,不知可屬實否?”

這一見弘晴已然坐定,弘曆笑了笑,也沒多言,走到了弘晴對面的椅子前,同樣一撩衣袍的下襬,也就此坐了下來,而後,朝著弘晴又是一拱手,一派隨意狀地問了一句道。

“呵,歷弟此問,為兄還真是答不上來啊,‘八旗商號’的事兒都是十五叔在管著,為兄整日價埋在工部,實是不知詳情來著。”

關於“八旗商號”的經營情況,弘晴自是心中有數得很——自征服了東瀛起,“八旗商號”的盈利已是大大地往前邁進了一大步,再算上“工商銀行”一年下來的分紅,整個“八旗商號”的盈利已是超過了一千六百萬之巨,足足相當於國庫歲入的四分之一還多!當然了,弘晴心中清楚歸清楚,卻並不想跟弘曆說個分明,沒旁的,只因弘曆此問看似隨意,其實卻是別有機樞,為的便是將話題往注資上引,對此,弘晴心裡跟明鏡似地清楚,不過麼,卻並不打算就這麼遂了弘曆之意,這便打了個哈哈,敷衍地胡謅了一番。

“晴兄過謙了,滿天下誰人不知‘八旗商號’乃是您一力操持出來的,我八旗子弟能得享富貴安康,皆晴兄之功也。”

弘曆其實並不甚關心“八旗商號”的真實盈利有多少,他要的只是引出話頭而已,儘管弘晴來了個一推三四五的太極手腕,可弘曆卻是一點都不在意,笑呵呵地便奉承了弘晴一把。

“歷弟不可妄言,我八旗子弟能得享安康,皆有賴皇瑪法之恩澤普降,旁人有何德何能敢自言此的,歷弟如此說法,莫不是打算將為兄架上火堆麼,嗯?”

弘曆這等奉承話語甭管是出自真心還是假意,都不是人臣所能承受得起的,真要自認了下來,那便有著大不逆之嫌疑,對此,弘晴自是有著清醒的認識,又怎可能被弘曆的迷湯給灌倒了去,面色當即便是一肅,毫不客氣地便訓斥了弘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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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晴這麼番訓斥顯然不是在說笑,儘管音量不算高,可內裡的肅殺之氣卻是濃烈得很,饒是弘曆也算是城府極深之輩,卻也不禁為之心神一凜,臉色變幻不已之下,一時間還真不知該如何解說才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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