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十哥若是真讓老十六去坐了冷板凳,那事情怕就真要起變化了。”

對於老十的提議,八爺、九爺雖是不曾有甚附和之言,可臉上的神色卻明白無誤地顯示著讚許之意,獨獨老十四很是不以為然,但見其不屑地輕笑了一聲,給出了個頗有些聳人聽聞的判斷。

“嗯?咋地?這冷板凳,他老十六就坐不得麼?奶奶個毬的,爺還就不信了,就老十六那愣小子,能翻出甚花活來!”

老十四這話一出,十爺可就不樂意了,雙眼一瞪,沒好氣地便拍桌子罵娘了起來。

“十哥莫急麼,且聽小弟一言,那老十六固然沒啥大能耐,可別忘了後頭還貓著個詭詐如狐的小混球,再算上老十六手中握有的錢財,嘿,真要是讓他在刑部站穩了腳跟,後果麼,十哥且自己去想好了。”

儘管老十已是怒不可遏了,可老十四卻是渾然不在意,但見其一擺手,已是似笑非笑地點破了個中之蹊蹺。

“厄……”

被老十四這麼一說,十爺的火氣瞬間便沒了,取而代之的則是變幻不定的尷尬之神情,很顯然,十爺已然想到了後果的不堪之處,沒旁的,八爺等人可以經營刑部,老十六同樣可以——論錢財,老十六這麼些年積攢下來,早就富可敵國了,再者,老十六在朝堂上雖無半點建樹可言,可交遊卻廣得很,尤其是在中下層旗丁中有著不少的人脈,若是給老十六足夠的時間經營,真不見得會比八爺做得差,待到那時,刑部到底屬誰可就不好說了的。

“八哥,十四弟所言雖有些誇大的成分,可卻也不得不防啊,看來還是須得早作打算為宜。”

老十都能想得到的後果,九爺自然更能,心一動之下,已是生了快刀斬亂麻之心,不過麼,九爺卻是不打算去當決策者,僅僅只是語帶暗示地建言了一句道。

“嗯,先生,您看此事當何如之?”

八爺的勢力雖是遍及六部乃至各省,可說到底,刑部才是他的大本營,是八爺立足朝堂的根本,重要性自是不消說了的,自是不能坐視老十六跑來攪風攪雨,問題是八爺卻沒法攔阻老十六到刑部來攙一腿,所能做的選擇自也就不多了,只是事關重大,八爺卻是不敢遂決,這便慎重其事地將問題拋給了默默沉思著的陸純彥。

“此事確不可大意了去,十六阿哥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確須得防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早作謀算也是該當之事,某有一策,當……,或可奏效焉。”

陸純彥對老十四近來的活躍自是有著相當的警惕之心,不過麼,此時此刻卻是不好指出,加之其所言亦屬正理,陸純彥雖不願,卻也只能是預設了其之分析,眉頭微微一皺,已是給出了具體的應對策略。

“哈,好主意,這回定叫那混賬小子吃不了兜著走,八哥,就這麼幹了!”

十爺性子急,陸純彥話音剛落,他已是迫不及待地一擊掌,哈哈大笑著附議了一句道。

“八哥,小弟看此策當是可行,老十六那廝性子最糙,向來經不得激,稍稍撩撥一下,便一準會入了套,縱使其不上鉤,與我等也自無礙,大可一試!”

九爺的反應也很快,跟著便表了態,不過麼,卻是並未將話說死,而是將最後的決斷權交給了八爺。

“嗯,那就先這麼定了也好,十四弟,趁著這幾日老三那頭顧不過來,你且加緊將兵部文書整好了,先上個本,無論成與不成,我等盡力爭取便好。”

八爺想了想之後,也覺得陸純彥此策成固然大佳,不成也無甚損失,大不了再另尋它策也不為遲,自是不會有甚異議,當即便拍了板,而後便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兵部的兵備更新計劃上。

“八哥放心,小弟的摺子早已備好,隨時可上。”

所謂兵備更新之計劃,自然是八爺一夥早就已擬定好的,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削弱三爺一方掌握工部火器製造之優勢,對此,老十四的利益與八爺完全一致,他自是不會輕忽了去,這一聽八爺有所交待,立馬明確地表了態。

“嗯,趕早不趕晚,既然老三要耍手腕,那我等也就與其來個交換好了,明日便動本,且看老三那頭有甚反應,回頭我等再議也罷。”

該說的都已說過,該交待的也都已交待完了,八爺自是不願再多囉唣,簡單地吩咐了一句,便算是結束了此番的議事,而後麼,一眾人等也就圍坐淺酌,閒談瞎扯,倒也舒爽得很,至於各人心中作何感想麼,那就只有上天才曉得了的……

“麒麟商號”總部的賬房密室中,一身便裝的老十五悠閒地躺在搖椅上,一邊搖晃著,一邊雙眼微閉地哼著小曲,時不時地還就著小茶壺淺淺地飲上一小口,要說多逍遙便有多逍遙,至於老十六麼,卻是沒那麼輕鬆了,但見其有若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密室裡來回地踱著步,哪怕室內已是擺上了個大冰盆子,卻依舊熱出了滿頭的大汗,很顯然,這都是生生躁出來的。

“喲,十六叔,您這是在找錢還是找魂啊,怎地轉圈子轉個沒完?”

就在老十六急得團團轉之際,一陣腳步聲響起中,一身青衣的弘晴已從密室門口的隔斷處轉了進來,這一見老十六那副魂不守舍狀,弘晴不由地便笑了起來,戲謔地打趣了老十六一句道。

“晴哥兒,你可算是來了,天地良心的,爺沒得罪你們父子罷?怎地將爺往刑部那鬼地方塞了去,這不是要爺的小命麼?該死的,咋就不能先跟爺知會一聲……”

這一聽到弘晴的聲音,老十六當即便蹦了起來,幾個大步便竄到了弘晴身前,連珠炮似地便抱怨了起來,那氣急敗壞的小樣子,要說多可笑便有多可笑。

“十六叔莫急麼,有甚事,且坐下來慢慢再說好了。”

老十六急,弘晴卻是一點都不急,淡然地笑了笑,也沒管老十六是怎個急迫狀,一邊說著,一邊自顧自地走到了空著的一張搖椅前,抖了抖衣袍的下襬,就此躺了下去,舒舒服服地搖晃著,一派風輕雲淡之模樣。

“好你個晴哥兒,你當然是不急了,被坑的可是小爺我,可憐爺就這麼條小命,指不定就要丟在刑部那骯髒地兒了,爺能不急麼,你啊你,當真是坑苦了爺了!”

這一見弘晴如此愜意地便搖晃上了,老十六當真牙根發癢不已,氣惱地一跺腳,走到了弘晴身旁的搖椅邊,重重地跌坐了下去,恨聲地埋怨個不休。

“身在福中不知福。”

老十五顯然是聽膩了老十六的抱怨,難得地開了一回口,不甚客氣地便給了老十六當頭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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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十五,你……”

老十六正在火頭上呢,被老十五這麼一火上澆油,當即便怒了,眼珠子一瞪,便要就此發作了起來。

“你個甚?這等差使旁人求都求不來,你倒好,還埋汰旁人坑你,嘿,怎地不見晴哥兒來坑為兄?那是瞧你小子得起,嘿,當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老十五從來都是個溫文爾雅之輩,說話做事也一向少有菱角,可今日卻是一改往日之做派,不等老十六將話說完,已是霹靂雷霆般地將其狠訓了一番,直訓得老十六目瞪口呆不已,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了的。

“十六叔,您若是只願作個富貴王爺,那這差使您只管上本推辭了去,皇瑪法斷無不準之理,至於其它的事兒,小侄自會去處理。”

不等老十六反應過來,弘晴已是笑著作出了個擔保,將選擇的權力交給了老十六。

“我……”

被老十五訓斥,老十六還有些不服氣,可被弘晴這麼一說,老十六當即便愣住了,捫心自問之下,這才發現自個兒其實對現狀並非真就滿意無比,沒旁的,錢,他已是有的是,幾輩子都花不完,女人更是不用說了,府上的妻妾便已有十數人,將來還會更多,可這真就是他老十六所要的生活麼?顯然不是!

大位,老十六是不敢去想的,就算想,也斷然沒他的份,不說跟弘晴父子去爭了,就連四爺這等勢力最弱之輩,老十六也沒啥信心可言,沒旁的,底蘊太薄了些,儘管有錢,可能用之人卻是缺缺,名下那一大幫的奴才其實都不是他老十六的人,而是弘晴的人,當然了,見慣了弘晴的厲害之處,老十六壓根兒就不曾起過爭奪大位的想頭,也不敢往那一方面去想,然則就這麼混吃等死麼,老十六其實也真不是太甘心,只不過不甘歸不甘,他卻是不曾得到過發揮的機會,而今,機會倒是來了,刑部幫辦雖算不得多大的差使,可只消能辦得漂亮,將來自是可期,問題是刑部乃是八爺的大本營,老十六縱使再如何膽大妄為,也著實不甚情願去闖這麼個龍潭虎穴的,該如何抉擇就成了擺在老十六面前的一道越不過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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