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王爺,山西巡撫李荃來了。”

驛站的設施極為的簡陋,自然不可能有甚冰盆子這等奢侈至極的享受,好在還算乾淨,弘晴也沒奢求過多,將就著睡上了一宿,一大早便起了,打了幾趟拳腳,又運了回功,總算是將連趕了兩天一夜路途的疲乏盡皆排遣了去,正自用著早膳之際,卻見李敏行匆匆從房門外行了進來,緊趕著稟報了一句道。

“就他一人麼?”

一聽李荃已到,弘晴的眉頭立馬便是一揚,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一派隨意狀地發問道。

“回王爺的話,據其所言,王爺要找的人也已帶到,請王爺明示。”

儘管弘晴此問看似隨意,可聲線裡明顯透著股寒意,李敏行自不敢怠慢了去,趕忙出言解釋了一番。

“嗯,那好,將人帶到書房候著,本王用了膳便去。”

聽得康萬銘已到,弘晴的心絃立馬便是一鬆,不過麼,卻並沒打算急著去接見,而是不動聲色地吩咐道。

“喳!”

弘晴既是有所吩咐,李敏行自不敢稍有耽擱,緊趕著應了一聲,便即匆匆退了出去,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驛站小院的書房中,康萬銘局促不安地側坐在李荃的身旁,雙眼滴溜溜地轉著,時不時地偷看一下李荃的臉色,又不時地望向門口處的屏風,心神極度之不寧,這才坐下沒多會兒,已是慌得鼻息沉重了起來,沒旁的,康萬銘可是聽多了弘晴的“兇殘”,又自忖與弘晴有過節——前番工部發明推廣會召開之際,康萬銘可是串聯了不少人打算攪局的,儘管沒能得手,可仇怕是已然結下了,若是往日,康萬銘倒也不怕,畢竟弘晴管不到他的頭上,加之有著弘曆乃至四爺的撐腰,康萬銘還是頗有底氣的,可眼下麼,風波一起,弘曆都已是自身難保,就更別說保他康萬銘了,這會兒落到了弘晴手中,康萬銘又怎能安心得下,若是可能,他是萬萬不想來見弘晴的,可惜他沒得選擇,或者說李荃為了自保,壓根兒就沒給康萬銘留下絲毫選擇的餘地。

“李大人,您看王爺他會不會……”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轉眼間已是近半個時辰過去了,可弘晴卻依舊還是不曾露面,李荃倒也就罷了,畢竟多年的宦海生涯不是白混的,儘管同樣緊張得很,到底還是能撐得住,可康萬銘不過區區一商人而已,耐心雖有一些,養氣功夫卻是差得太遠了些,吃不住勁之下,額頭上的汗珠子已是有若噴泉般地狂湧了出來,憋不住地便將頭往李荃跟前湊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探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嗯……”

李荃鄙視地瞥了康萬銘一眼,連話都懶得跟他說,僅僅只是從鼻孔裡哼出了一聲,此無他,眼下他們二人看似座上賓,其實不過就是砧板上的兩塊肉罷了,是被橫切還是豎切,那都得看弘晴的意思,在這麼個境遇下,反抗都沒半點的意義,就更遑論去猜測弘晴的動向如何了,有那個時間胡思亂想,還不如好生琢磨一下如何討饒要緊。

“呵,呵呵。”

李荃這麼個態度一出,康萬銘心中當真是又氣又悔,氣的是往日裡也不知往李荃處塞了多少的銀子,臨到了危急關頭,李荃就只顧著自家官位,渾然不理他康萬銘的死活,悔的麼,自然是當初攪局工部推介會的事兒,可不管他心中感想如何,在李荃這等實權人物面前,都沒他耍潑的份兒,也就只能是尷尬地乾笑了兩聲,至於心中麼,卻是早已將李荃罵得個狗血淋頭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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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駕到!”

康萬銘的乾笑之聲尚未消停,就聽書房外響起了一聲喝道,旋即便見一身整齊王服的弘晴已在數名侍衛的簇擁下,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

“下官(草民)叩見王爺。”

這一見弘晴已到,李、康二人哪還敢端坐著不動,忙不迭地便都起了身,迎上了前去,各自跪地見了禮。

“免了,都平身罷。”

面對著二人的大禮,弘晴既不顯得親熱,也無甚疏遠之意,僅僅只是聲線平和地叫了起,而後,也沒管二人到底是怎個表情,緩步走到了正中的文案後頭,一撩衣袍的下襬,就此端坐了下來。

“王爺,這位便是您要見的‘日升錢莊’掌櫃康萬銘。”

李荃壓根兒就猜不到弘晴的心思,哪怕昨兒個他胡思亂想了一整夜,也愣是搞不懂弘晴所言的解決之道究竟是怎個解決法,此際一見弘晴面色漠然,心中自不免慌得緊,但卻不敢表現出來,只能是硬著頭皮地乾笑著,將康萬銘介紹給了弘晴。

“草民康萬銘叩見王爺。”

康萬銘正自忐忑得很,這一聽李荃將自個兒推了出來,自不敢大意了去,趕忙又跪倒在了地上,一邊磕著頭,一邊自報著家門。

“康掌櫃,我們見過面對罷?”

弘晴這回可就沒再叫起了,而是嘴角一挑,露出了絲戲謔的微笑,拖腔拖調地吭了一句道。

“啊,是是是,草民、草民月前去過工部推廣會,只是,只是……,啊,只是草民福緣淺薄,未能得中,實是慚愧,慚愧。”

康萬銘心中有鬼,這一見弘晴的神情不甚對味,自不免有些個慌了神,回答起弘晴的問話來,自也就顛三倒四,語不成調,要說多狼狽,便有多狼狽。

“嗯,平身罷。”

有些時候點到即止比劈頭蓋臉的怒叱更為的有效,這一點上,弘晴顯然是高手中的高手——但見弘晴冷冷地盯著康有銘看了好一陣子,直看得康有銘冷汗狂湧如泉,心理防線幾近崩潰之邊緣,然則弘晴卻並未再往下追問不休,而是突然展顏一笑,虛抬了下手,甚是溫和地叫了起。

“草民叩謝王爺隆恩。”

康萬銘往日了沒少聽人說起過弘晴的難纏與狠辣,然則並不甚信服,在其想來,一乳臭未乾的少年人又豈能有甚了不得的,可真到了他自己去面對時,這才驚覺弘晴不是難纏,而是恐怖,僅僅只是幾句不鹹不淡的話罷了,帶來的卻是無盡的壓力,饒是他康萬銘平日裡也自詡是見多識廣之輩,卻從不曾在他人身上感受過這等無形的威壓,哪怕是弘曆,也沒這等令人怕到了骨子裡的威嚴,不用再有甚旁的言語,康萬銘此際已是打心眼裡服帖了的,但見其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響頭之後,這才起了身,卻不敢站直,腰彎如弓,低眉順目地擺出了副恭聽訓示之模樣。

“本王說過,今日請康掌櫃前來,是有樁大造化予爾,不單能解康掌櫃眼前之厄,甚或能令康掌櫃留名青史也說不定。”

該敲打的都已是敲打過了,弘晴自不會去做過猶不及的事兒,這便微微一笑,丟擲了個天大的誘餌。

“草民恭聽王爺明訓。”

相同的話,昨兒個康萬銘便已聽李荃轉述過了,不過麼,康萬銘卻並不當真,沒旁的,康家祖祖輩輩幹的都是錢莊業,他康萬銘本人在錢莊業也已是廝混了多年,又怎會不清楚信譽才是錢莊生存的最大保證,而今,擠兌風波一起,關門歇業的“日升錢莊”之信譽已是掃地,這會兒就算有大筆資金注入,也不過只能苟延殘喘罷了,要想恢復舊貌,沒個數十年的辛苦經營,那是萬無可能之事,正因為此,康萬銘對弘晴所言的解決之道自不抱甚希望,今日前來,也不過是打算虛與委蛇一番而已,縱使是先前被弘晴好生敲打了一番,這等心思也依舊沒多少的改變,只不過人在屋簷下,康萬銘也只能是作出一派感恩狀地表了態。

“本王此處有份摺子,康掌櫃可以先看看,看完再說。”

儘管康萬銘掩飾得很好,可其眼中那一閃而過的不以為然之色卻是瞞不過弘晴的觀察,不過麼,弘晴卻並不以為意,也不說破,僅僅只是淡然地笑了笑,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份未曾蒙上黃絹的摺子,隨手一丟,已是飄飄然地落在了康萬銘的懷中。

“啊,這,這……”

儘管心中對弘晴的所謂解決之道不以為然,可康萬銘還是假作恭敬狀地謝了一聲,而後拿起了摺子,一板一眼地翻看了起來,這一看不打緊,卻令其額頭上的汗珠子再次狂淌了出來,臉色變幻不已,有驚有喜有悲也有愁,可謂是複雜到了極點。

“康掌櫃不必急著給出答覆,這樣好了,本王給你兩天的時間考慮,成與不成,唯爾自決,可有一條本王卻是須得先說個明白了,此事只能由爾自己思忖,若是傳揚了出去,那就休怪本王不講情面了。”

弘晴一擺手,止住了康萬銘的結巴,獰笑了一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令。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摺子上所言之事太過重大,康萬銘此際心中已是一團的亂麻,壓根兒就沒啥主張,實在也不知該贊同還是反對,正自慌亂間,這一聽弘晴給出了兩天的時間,自不免大松了口氣,口中連道著不敢。

“嗯,本王疲了,爾等都道乏罷。”

該交代的既已是交代過了,弘晴也懶得再跟二人多廢話,揮手間便已是下了逐客令,李、康二人見狀,自不敢再多遷延,只能是各自躬身告了個罪,就此退出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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