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征近一年,儘管有著瀋河這個心腹在工部主持著大局,又有著馬齊這個大學士兼工部尚書的不時幫襯,可諸般事務還是不可避免地積壓了不老少,不是瀋河不勤勉,而是有不少事是瀋河無法做主的,只能等著弘晴來處理,時日一久,積壓的文件自也就少不到哪去,沒得奈何,弘晴一到了部,便忙得個不亦樂乎,這不,一連兩天的時間,幾乎都埋在了文件堆裡,連個喘息的空檔都難有。

“稟王爺,劉掌櫃派人遞來了話,說是請您得空去小串子衚衕走一趟。”

忙忙忙!今兒個一大早到了工部,弘晴又忙乎上了,手中的筆自打抓起來開始,就始終不曾擱下,這一忙就忙到了天將午時,剛想著休息一下,就見李敏行急匆匆地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幾個大步搶到了文案前,一躬身,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哦?”

一聽這話明顯蹊蹺,弘晴不由地便是一愣,沒旁的,劉思澤乃是個謹慎人,若不是大事的話,他斷然不會派人找到工部來,而今既是派了人來,又不曾有所交待,足見此事相當之機要,一念及此,弘晴自也就不再多猶豫,這便起了身,不動聲色地交待道:“備車,去小串子衚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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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喳!”

弘晴既是有了交待,李敏行自不敢稍有怠慢,緊趕著應了一聲,匆匆退了出去,自去招呼諸般人等不提。

“屬下等叩見王爺!”

小串子衚衕在西城,離著工部倒是不算近,可乘著馬車前去,也不過就是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而已,待得一行進大門,早已在門口處候著多時的劉思澤與曹燕山等人自不敢怠慢了去,紛紛跪倒在地,齊齊大禮參拜不迭。

“且都平身罷。”

東征歸來已有三日了,只是諸事纏身,弘晴這還是第一次到小串子衚衕,闊別年餘,再次見到劉思澤等人,弘晴心中自不免頗為感慨,可也沒多言,僅僅只是聲線平和地叫了起。

“謝王爺隆恩。”

再次見到了自家主子,一眾“尖刀”高層們自也激動得很,不過麼,卻是不敢失了禮數,齊齊謝了恩之後,這才起了身,由著劉思澤上前一步,躬身擺手道:“王爺,您裡面請。”

“嗯。”

弘晴心掛著事兒,自也沒甚言語,點了點頭,便由劉、曹二人陪著一道進了書房,自有下人們緊趕著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

“稟王爺,屬下今日一早接到安徽、山西、山東等地之飛鴿傳書,說是官場民間皆在傳言《京都條約》一事,反對之聲甚囂塵上,屬下自不敢大意了去,又著人在京師探查了一番,赫然發現京中民間也在傳揚此事,據查,落第舉子楊光年、田秉義等數人紛紛著文抨擊《京都條約》,屬下已將諸人之文章收錄在此,還請王爺過目。”

事關重大,劉思澤自是不敢輕忽了去,待得奉茶的下人們方一退下,劉思澤便即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疊文稿,一邊述說著,一邊將文稿遞到弘晴面前。

嗯哼,動作好快麼,嘿,這幫狗東西還真是能折騰!

一目十行地將那疊文稿看完之後,弘晴的臉色雖平靜依舊,然則心底裡卻已是波瀾大起了,此無他,儘管尚未有明顯的證據,可弘晴卻已是猜到了四爺與八爺聯手而為的策略之所在,這等營造輿論攻勢的手法,乃是打算朝野夾攻以求阻礙《京都條約》之透過,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從根子上掐斷弘晴的財源!

事情顯然有些棘手了,四爺與八爺的同流合汙固然早在弘晴的預計之中,可卻並未預計到這幫傢伙居然不擇手段到這般地步,竟然玩起了公車上書這等犯大忌的手法——自古以來之帝王,莫不信奉“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麼個信條,縱使有著開明帝王之稱的老爺子也不例外,四爺等人如此行事,就算是勝了,也一準要遭老爺子的事後算賬,以四爺等人的智商,斷然不會想不到這一點,可縱使如此,他們還是這麼幹了去,足可見對阻擊《京都條約》一事已是瘋狂到了何等之地步,竟不惜自損也要拉弘晴下馬,這等陰狠勁自不免令弘晴為之心神一凜的,沒旁的,弘晴原本的計劃裡也只是想著與對手決戰朝堂,利用的是八旗都統們的力量,可眼下情形已變,原定之計劃已不甚適用,該如何應對就成了擺在弘晴面前的一道棘手之難題。

“王爺,據查,在那幾名著文舉子身周,隱有‘血滴子’與‘崇山’之人在活動,人手雖不少,然,滅之並不難。”

眼瞅著弘晴半晌沒開口,劉思澤自不免有些坐不住了,這便輕聲地從旁建議了一句道。

“不必了,爾等只管嚴密監視便好,無本王之令,不得擅自行動。”

用暴力來壓制輿論顯然是最愚蠢的行為,尤其是政權並不在握的情況下,貿然如此行事,只會授柄於人,這等蠢事,弘晴自是不會去做。

“喳!”

弘晴既是如此交待了,劉思澤自不敢怠慢了去,趕忙躬身應了諾。

“今兒個就先到此罷,爾等且各自忙去好了,回頭本王自會有所交待。”

事情既已起了變化,弘晴自是須得趕緊找三爺重新議過,自是無心再在此處多呆,交待了一句之後,便即就此離去,匆匆向王府趕了去……

“孩兒叩見父王!”

誠親王府的內院書房裡,弘晴剛與陳、李兩大謀士商議不多會,就聽一陣腳步聲響起中,三爺已是滿頭汗水地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一見及此,弘晴自不敢稍有怠慢,趕忙起了身,疾步搶上前去,恭謹地大禮參見不迭。

“免了,爾如此急地叫阿瑪回來,可是有甚急事麼?”

三爺原本正在禮部辦公,這一得知弘晴有請,自是不敢大意了去,一路急趕著便回了府,先前落轎之後走得急了些,待得到了書房,渾身上下已是大汗淋漓不已,卻顧不得擦上一下,有些個猴急不已地便直奔了主題。

“父王,你請坐,此事說來話長,且容孩兒細細稟過。”

事雖急,卻也不是急到火燒眉毛的地步,以弘晴的沉穩性子而論,自不會慌張應對,這一見三爺猴急如此,弘晴心中實不免有些個好笑不已,當然了,腹誹歸腹誹,卻是斷然不能表現出來的,也就只能是客氣地側身一讓,恭謙地將三爺讓到了上首。

“嗯,說罷。”

三爺之所以急著趕回來,就是擔心出了大事,可此際一見弘晴神態沉穩依舊,懸著的心自也就落了地,倒也沒再急著追問,而是緩步走到了上首的文案後頭,一撩衣袍的下襬,就此端坐了下來,而後方才抖了抖衣袖,神清氣定地吩咐了一句道。

“好叫父王得知,孩兒得人轉告,言及四叔、八叔已然聯手,打算在《京都條約》一事上做手腳,據查,八叔已派人聯絡了多省督撫,打算串聯為惡,上本抨擊《京都條約》,另,四叔也已在民間暗中著手,收買了為數不少之落第舉子,其中文名最著的有山西舉子楊光年、四川舉子田秉義等,一併著文反對《京都條約》,如今暗潮已開始湧動,不日或將掀起大浪。”

三爺既已坐定,弘晴自是不會再多遷延,這便將劉思澤等人所偵知的訊息稟報了出來,但卻絕口不提小串子衚衕一事。

“什麼?這幫小人,安敢如此!”

弘晴此言一出,三爺當即便坐不住了,沒旁的,三爺的智算之能雖不高,可政治智慧還是有的,自是能察覺得到這等訊息背後的隱喻何在,一想到朝野夾攻的嚴峻形勢,三爺的臉色立馬便是一白,霍然而起,氣惱萬分地一拍文案,憤怒地便罵了一嗓子。

“父王息怒,四叔等如此逆天行事,斷不會有甚好下場的,皇瑪法乃聖明之君也,豈會被這幫子小人得逞了去。”

這一見三爺心態已是徹底失衡,弘晴心中自不免又是一通子的腹誹,不過麼,卻是不敢帶到臉上來,也就只能是耐著性子地寬慰了三爺一番。

“嗯……,說罷,此事當何如之?”

三爺氣歸氣,好歹不算不明事理之輩,聽得弘晴這般說法,倒也沒再胡亂發飆,但見其長出了口大氣之後,眉頭微皺地便問起了對策。

“回父王的話,孩兒以為四叔、八叔既是想將事情鬧大,那我等不妨將計就計,索性將事情鬧得更大些,來個以毒攻毒好了。”

這一見三爺總算是平靜了下來,弘晴自不敢稍有耽擱,趕忙先給出了個論斷。

“以毒攻毒?此話怎講?”

弘晴此言一出,三爺的眼神瞬間便是一亮,顯然已是想到了個中之意味,不過麼,卻並不敢輕率便下個決斷,沒旁的,只因此事太過重大,來不得半點的含糊,三爺自不敢大意了去,這便一揚眉,緊趕著往下追問了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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