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敵軍必來襲營!”

方一撤軍回營,弘晴便即將多隆與秋山兩位步、騎主將叫到了中軍大帳,開口第一句話便是驚悸之言。

“哦?”

“嗯?”

多隆與秋山都算是老將,對夜襲這等勾當自是都不算陌生,然則聽得弘晴說得如此肯定,二人還是不由地盡皆為之一愣。

“今日一戰時間雖短,我軍之強勢卻已畢露無遺,倭人自知正面對敵難有勝算,又恐我大軍須臾將至,必不肯錯過各個擊破之良機,夜襲乃其必然之選擇。”

弘晴微微一笑,信心十足地點破了個中之奧妙。

“倭賊敢來,定要其回不得!”

“晴貝勒,您就下令罷,末將聽您的。”

一聽弘晴這般解釋,兩位老將自是皆以為然,彼此對視了一眼之後,齊齊躬身表了態。

“嗯,本貝勒有一策可一戰潰敵,爾等當……”

二將既已表了態,弘晴自不會有甚耽擱,這便將所謀之策細細地講解了一番,直聽得二將連連點頭不已。

“晴貝勒放心,末將等知曉該如何做了。”

這一見弘晴主意已定,二將自也無甚異議可言,各自躬身行了個禮,便即匆匆退出了中軍大帳,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欲破支那人,須得夜襲方可!”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清軍那頭正在緊張的部署之中,卻說倭國多路聯軍安下了營壘之後,本多純太郎立馬便將各路大名盡皆召到了中軍大帳中,寒暄一定,本多純太郎便已是神情肅然地下了個定論。

“本多君所言甚是,支那人火器兇悍,正面對陣,我軍雖眾,卻也難有勝算可言,夜戰之道卻可避實就虛,大勝可期啊!”

“有道理,我等部中多忍者,夜襲必可攻敵不備,不勝都難!”

“本多大人請下令罷,某等願效死力!”

……

有了井伊太郎與永井尚佐兩部兵馬瞬間覆滅的教訓在,一眾倭國大名們實在是沒勇氣冒著清軍的火力去發動強攻,此際聽得本多純太郎如此建議,自是無有不贊同者,亂紛紛地便全都表了態。

“諸君且靜一靜,聽某一言。”本多純太郎壓了壓手,示意正熱烈亂議著的眾大名們保持安靜,而後神情謹慎地開口道:“某今日觀敵陣井然有序,進退間訓練有素,顯見統兵之將頗有能為,其恐會料中我夜襲之策,若不謹慎為之,必中其埋伏無疑,諸君不可不慎啊。”

“啊,這……”

“不會吧,若如此,我軍豈不危殆矣!”

“該死的支那狗,狡猾!”

……

本多純太郎這等驚人之語一出,眾大名們頓時炸開了鍋,一個個面紅脖子粗地便瞎嚷嚷了起來,所言盡皆廢話,毫無半點的價值可言。

“本多君,您既是料中了支那人之陰謀,想必是有奇策以應對之,還請本多君為我等詳解一二。”

一派的哄亂中,唯有德川一喜還保持著清醒,但見其朝著本多純太郎深深一躬,很是客氣地求教了一句道。

“嗯,支那賊子既是欲謀我,我等反算於其又有何妨,某思忖了一策,諸君當……,若得諸事順遂,或可一舉破敵焉!”

本多純太郎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細細地將所謀之策講解了一番。

“好,此計大妙,必可破敵無疑!”

“好計策,我等如此行事,何愁支那人不滅!”

“正該如此,我等當竭力廝殺,為井伊與永井二君報仇雪恨!”

……

這一聽本多純太郎所謀之策精妙無比,眾大名們自是全都瘋狂地叫起了好來,就宛若勝利已然到了手一般。

“諸君既是皆無異議,那就都去準備罷,今夜一戰,就拜託諸君了。”

眾大名們既已都表了態,本多純太郎也沒再多廢話,這便起了身,面色肅然地朝著眾大名們深深一躬,交待了句場面話,算是就此結束了此番中軍議事。

“哈伊!”

“本多君放心,我等自會依策行事!”

“此戰我軍必勝!”

……

本多純太郎這等送客的架勢一出,眾大名們自是不敢有所怠慢,紛紛起了身,各自表態了一番之後,盡皆退出了中軍大帳,自去調兵遣將不提。

子時三刻,夜已經很深了,天陰沉沉地,不見一絲的星光,氣溫低得很,儘管尚不到呵氣成冰之地步,可也已是寒得夠嗆,身上的甲衣雖重,卻並不能帶來多少的暖意,在這等天氣下,趴在戰壕裡顯然不是啥有趣的事兒,一眾清軍將士們都被凍得直打哆嗦,然則軍令如山,卻是無人敢出言抱怨上一句,不過麼,私底下卻是沒少在懷疑上峰如此下令的正確性到底有多大。

子時將盡,死寂一派的夜色裡終於有了些動靜,數十道有若鬼魅一般的黑影躲躲閃閃地向前奔行著,赫然竟是些身穿黑色緊身衣靠的武者,除了雙眼露著之外,便是連臉上都蒙了黑布,背插武士刀,行動間無聲無息,當真有若靈貓出行似的,不多會便已穿過了白日裡激戰的戰場所在,不露痕跡地摸到了離清軍營壘所在的山包不過三十餘步的距離上。

“嗖、嗖……”

那幾十道黑影停在了山腳下,彼此間用手勢交談了一陣,便即有兩名黑衣人趴伏在地,有若遊動的毒蛇一般,無聲無息地向山坡上摸了去,一陣蛇行之後,但見這兩名黑衣人雙手連揚間,數把塗抹了黑泥的手裡劍****而出,瞬間便將兩名一動不動地靠著大樹打盹的“哨兵”釘穿當場,而後又悄無聲息地往前爬了小半截,躲到了一塊大石頭的後面,揚手向後頭的大部隊發了個訊號,旋即便見呆在山腳下的那數十名黑衣人一起貓腰急速向山頂衝了過去。

“開火!”

就在一眾黑衣人剛剛衝到山坡上之際,卻聽一聲斷喝突然暴響了起來。

“呯、呯、呯……”

斷喝聲方起,火光點點而起中,密集的子彈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的曳光,瞬間便將貓腰前衝的黑衣人打倒了大半,餘者見勢不妙,全都趕忙趴倒在了地上,連頭都不敢抬上一下。

“停火,上,殺光他們!”

密集的槍聲並未響上多久,先前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爆豆般的槍聲瞬間便嘎然而止了,旋即便見二十餘道身影衝出了戰壕。

“八嘎,上,跟支那狗拼了!”

儘管槍聲已聽,可來襲的東瀛忍者卻清楚此番暗襲已是失敗,不僅如此,他們這些這些殘存的忍者也別無生路可言,縱使如此,這群忍者也不想就此投降,反倒是起了跟清軍將士拼死一搏的狠心,大體上也就是想著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罷了。

“呯、呯、呯……”

殘存忍者的想法無疑很美好,可惜現實卻很殘酷,就在他們嘶吼連連地一躍而起,試圖與衝出了戰壕的清軍士兵搏命之際,等來的卻是清軍出擊將士們劈頭蓋臉的一陣彈雨襲擊——清軍將士們手中拿著的可不是刀子,也不是長槍,而是左輪手槍,這麼一陣猛掃之下,妄圖拼命的東瀛忍者們頓時全都就此了了賬……

“八嘎,還真的有埋伏,該死的支那狗!”

前後兩陣槍聲雖都密集得很,可持續的時間都不長,很快夜又是一派的死寂,率部藏在清軍所在小山包左側一裡外的德川一喜等了好久,都沒再聽到清軍陣地上有所響動,自是清楚派去的忍者已是全軍覆沒,儘管早就已料到會是這種結果,可還是忍不住惱火地罵了一嗓子。

“誰說不是呢,這幫支那狗果然狡詐得很,不過麼,這一切盡皆被本多料中了不是嗎?嘿,經此一戰,支那狗也就該放鬆下來了,待會兒大人與某率部一出擊,定可給支那狗來上個狠的!”

一聽德川一喜罵得兇悍,站在一旁的水口藩大名加藤一男不由地便樂了,顏開眼笑地大放著厥詞。

“嗯,希望如此,傳令下去,讓兒郎們都好生休息,不許喧譁,有違令者,殺無赦!”

德川一喜對加藤一男雖不甚瞧得起,不過麼,對本多純太郎之能還是信得過的,至少到目前為止,一切還真就像其所判斷的那般——儘管不曾親眼看到前去送死的忍者是如何覆滅的,可德川一喜卻相信忍者們一準是遭到了清軍的伏擊,沒旁的,只因德川一喜對那些忍者的本事可是絕對推崇的,那可都是些精於暗殺的絕頂高手,除非是遭到了伏擊,否則的話,又怎可能如此快便全都死了個乾淨,當然了,德川一喜並不在意那些忍者的死亡,要的只是他們的死所帶來的迷惑效果罷了,而今,計劃既已按著預定的步調在走,德川一喜自無甚可不滿意處,獰笑著便下了令。

一陣小插曲般的喧鬧過後,夜幕籠罩下的大地再次恢復了死寂,就宛若先前那血腥屠殺的一幕不曾出現過一般,只是在這等沉寂中卻有著股詭異的氣息在飄蕩著,彼此算計的雙方究竟誰能笑到最後尚在未定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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