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兒,隨阿瑪來。”

卯時六刻,天方才剛矇矇亮,誠親王的大轎子已到了天安門前的廣場邊緣,轎子一落,自有兩名侍衛搶上前去,將轎簾子卷了起來,隨即便見三爺哈腰從轎子裡行了出來,但見其神情肅然地環視了一下周邊,視線最終落在了已提前恭候在側的弘晴身上,而後滿意地點了點頭,一揮手,滿是豪氣地吩咐了一句道。

“是,孩兒遵命。”

今日的朝議對於弘晴來說,是斷不容有失的一戰,能見得三爺精神如此振奮,弘晴心中自是欣慰得很,不過麼,也沒帶到臉上來,僅僅只是恭謹地應了一聲,默默地跟在了三爺的身後,一路向朝房行了去。

“三哥,早!”

“三哥,來啦。”

“三哥,您這兒坐!”

……

三爺父子方一行進了朝房,早已在內裡扯著閒話的一眾阿哥們全都站了起來,笑呵呵地打著招呼,不管是親近三爺的五爺等人還是與三爺不甚對付的八爺一夥,都不例外,一時間滿朝房裡笑聲、寒暄聲響成了一片,而三爺也很是隨和,與一眾兄弟們親親熱熱地招呼著,長兄的風範表現得淋漓盡致。

“晴哥兒,來,這邊坐了去。”

一眾人等都圍著三爺笑談不已,唯獨老十四卻是沒去攙和,笑眯眯地擠到了弘晴的身邊,不容分說地拽住弘晴的胳膊,拉扯著便往角落裡行了去。

“十四叔您先請。”

用不著去猜,弘晴也知曉老十四要作甚,無外乎是來探底的,只不過弘晴也並不在意,任由老十四拖拽著到了角落處,而後方才笑呵呵地道了請。

“嘿,說來咱爺倆也好一陣子沒好生聊聊了,怪想念得緊,得,愣著作甚,坐啊,還用爺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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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十四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了下來,拍了拍長椅,笑罵著發出了邀請。

“謝十四叔了。”

弘晴在人前總是謙謙君子的形象,禮數上向來是完美無瑕的,哪怕與老十四再熟稔,應盡的禮數卻是半點不少,很是恭謹地謝了一句之後,方才一撩衣袍的下襬,就此端坐了下來,笑臉盈盈,卻並不急著開口,而是擺出了副恭聽老十四高論的樣子。

“你小子,不玩這麼些虛禮會死啊,小小年紀就跟老頭似的,當真無趣得緊,得,爺也懶得跟你多費唇舌,就一樁事兒,嘿,這麼說罷,此番‘八旗商號’吃了大虧,下頭那幫奴才可是都鬧著要戰,你小子對此可有甚看法,且說來聽聽。”

老十四跟弘晴打過的交道實在是太多了些,自是清楚跟弘晴玩虛與委蛇一點意義都沒有,索性便開啟窗子說亮話,笑罵著便直奔了主題。

“十四叔說笑了,此國之大事也,自該由皇瑪法聖裁,他老人家說甚,小侄自都別無異議。”

弘晴的口風緊得很,哪可能如此輕易便被老十四套了話去,但見其嘴一張,敷衍話兒便已是麻溜無比地脫口而出了。

“嘿,那是,那是,唔,這麼說罷,此戰怕是必不可免了的,所差的不過是何時戰,又是由何人領軍罷了,呵呵,不瞞晴哥兒,為叔在這京師之地也呆得膩味了,正打算去動動,就不知晴哥兒可願幫襯為叔一把否?”

老十四臉皮厚實得很,哪怕弘晴再如何虛與委蛇,他也不會因此有所收斂,但見其乾笑了兩聲之後,已是無甚顧忌地表明了必爭帥印之姿態,此無他,水師眼下說起來還八字沒一撇,可真要建的話,卻也很快,關鍵就在弘晴的態度上,無論是戰艦本身還是配屬的火炮乃至水手的招募,都跟弘晴有著莫大的關係,換而言之,沒有弘晴的全力支持的話,誰都甭想穩坐在帥位上,正因為此,儘管對此番爭奪帥位有著相當的信心,可老十四還是不得不全力爭取弘晴的支援。

“十四叔這是說哪的話,若是十四叔真能掛帥出征,小侄自當傾力幫襯,斷不敢有甚懈怠之處,此一條,小侄可對天盟誓。”

不管是於公還是於私,弘晴都不可能去支援老十四,不過麼,當面拒絕其,未免太傷感情了些,這等蠢事,弘晴自是不會去做,然則玩些文字遊戲卻是無妨,這不,弘晴一番言辭懇切無比的話說得順溜無比,可若是細細一分析,卻幾乎跟沒說是一回事兒——弘晴樂意支援,前提條件是老十四能掛帥出征,若是不能,當然一切都免談了不是?

“成,有你這句話,為叔也就放心了。”

老十四可是個精明人,自不會聽不出弘晴這話裡的隱喻何在,眼神裡立馬有道精芒一閃而過,可也沒再往下追問個不休,而是一擊掌,自信地笑了起來。

“上朝,上朝……”

彼此態度既明,那也就無甚實在話好說了的,只能是朝議之際見分曉了去,叔侄倆沒再就正多囉唣,也就是瞎扯了幾句天氣之類的廢話,不多會,便聽宮裡傳來了一迭聲的喊朝之音,叔侄倆順勢也就結束了無聊的閒話,齊齊起了身,疾步行出了朝房,與群臣們匯合成了方隊,一路小碎步地向乾清門方向趕了去。

“皇上駕到!”

朝臣們在乾清門前剛列好隊,就聽門內一聲尖細的聲音響起中,月餘不曾上朝的老爺子在一大群宦官宮女們的簇擁下,緩步從門後轉了出來,徑直走到了龍床前,一撩衣袍的下襬,就此端坐了下來。

“臣等叩見陛下!”

老爺子既已露面,大禮參拜自也就是題中應有之義,卻也無甚可言之處。

“平身罷。”

五月中旬的天已是頗熱了,若不是因著此番朝議之事擱著,老爺子早就已搬到暢春園避暑去了的,這會兒一身厚實的朝服穿在身上,縱使方才是清晨,卻也令老爺子出了一頭的大汗,叫起的聲音裡自不免透了幾分的不耐之意味。

“臣等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爺子既是叫了起,一眾朝臣們自不敢稍有耽擱,齊齊謝了恩之後,這才各自起了身,一日之早朝也就算是正式開始了。

“陛下,奴才有本要奏!”

朝臣們這才剛起了身,就見一名花白頭髮的武將從佇列裡閃了出來,疾步搶到了御前,中氣十足地嚷嚷了一嗓子,眾人定睛望見過去,立馬認出了其人之來歷,赫然正是鑲黃旗都統額滿順。

“講。”

自打“八旗商號”東瀛船隊遭劫一事傳回京師起,額滿順等八旗都統們可是沒少騷擾老爺子,不是上本就是要求覲見,翻來覆去就一個意思,那便是要戰!老爺子早被這幫難纏的傢伙給煩透了,這會兒一見又是額滿順率先冒將出來,心裡頭立馬滾過了一陣的歪膩,實在是不想聽額滿順說過多回的陳詞濫調,奈何此乃大朝時分,就算再不情願,老爺子也不能不給額滿順開口的機會,沒奈何,也就只能是眉頭微皺地輕吭了一聲。

“喳,奴才額滿順有本上奏,今,我大清四海晏平,威名遠播八方,卻竟有倭國小丑,敢劫我‘八旗商號’,殺我忠勇之士,視我天朝如無物,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此仇讎,當滅不可饒,奴才雖老,血勇尚在,願為陛下除此毒瘤,如上以聞!”

額滿順雖已是耳順之年,可精氣神卻依舊很足,所上之奏雖不長,卻說得個慷慨激昂之至。

“陛下,奴才以為額都統所言甚是,奴才也願領軍出征,滅此朝食!”

“陛下,臣附議!”

“陛下,臣亦附議,似此仇讎,當得盡滅,若輕縱了去,卻恐有前明倭寇之亂,還請陛下聖斷!”

……

一眾八旗都統們事先顯然都是套好了的,這不,額滿順話音方才剛落,正白旗都統泰明阿、漢軍鑲黃旗都統趙宏業等二十四名各旗都統們已是紛紛站了出來,齊齊響應不已,人數雖不算多,然則這般傢伙都是武夫,個個中氣十足,嚷嚷之聲自是響得很,震得老爺子耳膜都不禁有些生疼了起來。

“陛下,臣以為不可戰!”

一眾八旗都統們都是官場老油子,一個比一個難纏,別說普通官員們了,便是老爺子對這幫傢伙都很有些無奈,值此眾都統們狂嚷要戰之際,那些個有心反戰的朝臣們都不敢輕舉妄動,怕的便是遭來這幫老油子們的忌恨,指不定啥時就被這幫混賬行子給坑了去,然則不怕事的人終歸還是有的,這不,就在老爺子被眾都統們吵得頭大之時,卻見太常寺少卿戴鐸已疾步從佇列裡搶了出來,高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嗡……”

戴鐸與四爺的關係算不得甚隱秘,朝臣們都清楚得很,此際一見其蹦躂了出來,自不免皆有些詫異萬分,沒旁的,三爺一方可是堅決要戰的,八爺那頭也露出了要戰的口風,這兩大勢力一合流,在朝中已是無可阻擋之勢,更別說一眾八旗都統們也都是要戰的主兒,四爺這頭派出了個戴鐸來反戰,這不是逆潮流而動麼,莫非四爺那頭還真有甚憑仗不成?一眾朝臣們不明所以之下,自不免亂議了起來,一時間滿廣場盡是竊竊私語之事,噪雜得有若菜市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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