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將至,夜已經很深了,大阪灣風平浪靜,濤聲陣陣,一派的祥和之景象,停泊在港口處的八旗商號船隊早已是沉寂了下來,除了些明暗哨還在崗位上堅守之外,大多數的船員早已進入了夢鄉之中,然則旗艦的船長室裡卻是一派的燈火通明,只不過內裡坐著的人並不多,只有三人而已,正中一人三十出頭,面如重棗,國字臉、濃眉長鬚,不怒自威,此人正是船隊的掌總、八旗商號副總掌孫明成,八旗商號掌總孫成武之次子,其左手便則是名身寬體胖的中年漢子,赫然正是船隊的商務掌總劉奇,至於坐在右手邊那名壯實漢子則是船隊的護衛統領萬山河。

桌子上擺滿了酒菜,雖都不算甚珍稀佳餚,可也算是豐盛得很,一席桌面沒個數十兩的銀子壓根兒就拿不下來,然則圍坐在桌邊的三人卻是半點食慾全無,不說舉杯暢飲了,便是話都沒半句,盡皆默默地端坐著不動,盡皆一派心思重重之模樣,船艙裡的氣氛自也就好不到哪去,壓抑得令人難受不已,好在三人都是氣度沉穩之輩,卻也無甚異常之色。

子時正牌,下雪了,不大,也就是些雪沫子,隨風飄飄灑灑地落著,在瓦面上敲打出陣陣細碎的聲響,天很冷,碼頭右側的三棟貨棧周邊往來巡視著的“八旗商號”護衛隊巡哨們都被凍得夠嗆,不得不盡皆退縮到了貨棧的耳房裡,只留下數名崗哨在崗樓裡值守著,原本森嚴的戒備自是就此鬆懈了下來,不過麼,眾護衛們卻是並不以為意,沒旁的,大阪碼頭位於大阪城東郊,白日裡倒是繁華熱鬧之所在,可到了晚上,卻是人跡罕至之處所,這等半夜三更時分,更是不會有人跑這等僻靜之地來,戒備不戒備的,說起來其實當真無甚太大的差別。

俗話說得好,小心方能無大錯,這不,八旗商號護衛們方才剛一鬆懈下來,麻煩也就開始了,先是遠端的一處小樹林裡冒出了幾條黑影,有若幽魂一般小心翼翼地摸到了貨棧附近,悄無聲息地觀察了一陣,又靜悄悄地溜回到了林子裡。

“報,社長,貨棧守禦鬆懈,只有四處崗亭各有一人在,此時出擊,我方必勝!”

不大的樹林裡擠滿了黑衣人,卻並無甚聲音發出,為首的赫然正是“望春社”的社長藤田俊,那幾名前去窺探貨棧的黑衣人一回到林子,立馬竄到了藤田俊的身前,由為首的哨探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喲西,照計劃行動,左兵衛三郎,帶你的人先上!”

聽得哨探回報,藤田俊的眼神裡露出了野狼似的光芒,也無甚廢話,獰笑了一聲,一揮手,下達了攻擊之令。

“哈伊!”

一想到三座貨棧裡堆積如山的各色貨物以及大量的銀兩,左兵衛三郎的眼珠子立馬便紅了起來,低聲應了諾,咬著牙,一揮手,率領著兩百餘決死突擊隊便竄出了樹林,貓著腰,沿著崗哨的觀察死角全力向東面的崗亭撲擊了過去。

“敵襲,敵……”

左兵衛三郎等人的動作很快也很小心,奈何此際乃是雪天,地上雖無甚積雪,可如此多人踏在地上,終歸不可能悄無聲息,哪怕左兵衛三郎等人都已是用厚布包裹了鞋底,可待得衝到了貨棧崗亭附近時,還是避免不了被哨兵發現了蹊蹺,剎那間,吃驚不小的哨兵頓時便狂吼了起來,可惜敵人來勢太大,警覺過來的哨兵也就只喊出了兩聲,就被洶湧而來的黑衣人劈殺在了亂刀之下。

“擋住賊子!”

“放訊號求救!”

“殺賊!”

……

貨棧處的八旗商號護衛隊人數並不算少,算是商號的夥計,也有著百餘人之多,奈何驟然遇襲之下,陣腳已是一派大亂,既有勇悍無比地迎著來敵殺上前去的,也有亂嚷亂叫地四下逃竄者,自是難擋“望春社”眾匪的強襲,瞬息間便被殺得個節節敗退不已,好在大亂之中,終於有人發出了求救的訊號,但見一枚信號彈騰空而起,在夜空中炸開了朵絢爛的禮花。

“全體都有了,跟我來,衝上碼頭,炸船!”

貨棧處的戰鬥已是打得個如火如荼,可藤田俊卻並未發兵前去增援,而是靜靜地站在林子中,直到信號彈騰空而起,他方才抽出了腰間的武士刀,用力向前一劈,高聲斷喝了一嗓子,率部衝出了樹林,高速向碼頭衝了過去。

“嗚,嗚嗚,嗚嗚嗚……”

貨棧處的信號彈一炸開,船隊值守的各船崗哨自然盡皆都看在了眼中,剎那間,警報的號角聲便已是驟然吹響,沉浸在夢鄉中的眾船員們頓時便炸了鍋,四下裡就此亂成了一團。

“報,貨棧遇襲,敵勢不明,請孫掌總明示!”

大亂已起,然則端坐在旗艦船長室內的孫明成等人卻依舊端坐著不動,並未露出甚緊張之神色,直到一名護衛急若旋風般地衝進了船艙中,將遇襲的消息報將上來之際,三人這才飛快地交換了個眼神。

“萬統領,爾即刻率‘路遠’、‘路遙’兩艦上前禦敵,劉掌總即刻指揮其餘各船即刻起錨,撤出碼頭,行動!”

孫明成沒去理會那名前來報信的護衛,也沒去細問敵勢如何,直截了當地便下了作戰之令。

“喳!”

萬、劉二人都是知情者,自是清楚眼下這場襲擊究竟是怎麼回事,自不會有甚旁的異議,各自躬身應了諾,前後腳便衝出了船艙,自去安排相關部署不提。

“殺上去,炸船,炸船!”

“八旗商號”船隊雖說是訓練有素之師,可驟然遇襲之下,還是不可避免地出現了極大的混亂,儘管起錨撤退的命令已是下達,可行動起來卻並不甚協調,有的船已是揚起了帆,緩緩駛出了泊位,有的船卻還在忙著起錨,整個船隊亂作了一團,就在此時,藤田俊已是率著三百餘社眾衝到了碼頭上,但見其聲嘶力竭地狂吼著下了令。

“炸船!炸死這幫清人!”

“炸,給老子炸!”

“投雷火彈,炸死他們!”

……

緊跟在藤田俊身後的近百名黑衣人盡皆揹著籮筐,筐裡滿滿當當地裝著的都是用葫蘆趕製出來的雷火彈,但見這群黑衣人一邊狂吼著,一邊用引繩點燃了葫蘆上的導火索,用力將雷火彈投向了最靠近碼頭的那一艘貨船。

“轟,轟……”

足利友三趕製出來的雷火彈威力雖只是一般,可架不住量多,百餘名黑衣人齊刷刷地往貨船上投彈之下,頓時在貨船上炸出了團團的火光,只一瞬間,便令巨大的貨船處處起火,驟然遇襲的船上水手們就此亂成了一團,儘管有不少水手在船長的喝令下拼力滅火,奈何火勢已成,卻又哪能撲滅得了,滿船水手盡皆被燒得哇哇亂叫,跳水逃生者不計其數,而那些個黑衣人卻兀自不肯罷休,不管不顧地還在玩船上拋擲著雷火彈。

“社長,這船差不多完蛋了,該進攻下一艘了。”

“望春社”一眾黑衣人都是些烏合之眾,投彈投得興起,渾然忘了其餘,壓根兒就沒注意到“八旗商號”船隊除了中間兩艘之外,其餘船隻都已紛紛開始駛離泊位,倒是足利友三發覺了不對,這便緊趕著湊到了藤田俊的身旁,高聲提醒了一句道。

“八嘎,找死!”

藤田俊始終不曾動過手,任憑手下人等在那兒瘋狂地發作著,一雙眼死盯著大火熊熊的貨船,眼中隱隱有淚光在閃爍,只不過值此紛亂之際,卻是無人注意到此點,待得聽到了足利友三的提醒之言,藤田俊突然暴怒了,手中的武士刀一橫,不由分說地便砍下了足利友三的頭顱,一腔熱血瞬間濺起了老高,噴濺得周邊一眾黑衣人滿頭滿臉都是。

“跟我來,炸了前面兩艘,跟上!”

一眾黑衣人渾然沒想到會有這等變故,全都被足利友三的死震撼得丟了魂,一時間竟忘了要繼續投彈,只顧著傻愣愣地望著狂性大發的藤田俊,然則藤田俊卻並無半句的解釋,大吼著下了命令。

“哈伊!”

藤田俊這麼一衝將起來,一眾黑衣人自不敢稍有怠慢,紛紛嘶吼著跟在了藤田俊的身後,有若潮水般向兀自停靠在碼頭上的兩艘貨船撲了過去。

“開火!”

尚停靠在碼頭上的兩艘貨船正是“路遠號”與“路遙號”,這兩艘貨船上一派的死寂,黑暗中每船各有兩百餘的持槍武士分三列而立,靜靜地等待著藤田俊等人的衝擊,直到藤田俊等人衝到了離船隻有三十步之際,但見屹立在船首高處的萬山河猛然一揮手,高聲下了令。

“呯,呯……”

萬山河此令一下,兩船上站立著的武士紛紛扣動了扳機,按著三段射之標準,開始了火力覆蓋,只一瞬間,便將洶湧而來的黑衣人擊倒了大半,餘者被驚得喪魂失魄,亂紛紛地掉頭便跑,唯獨藤田俊卻是兀自不管不顧地持刀向前狂衝著。

“終於結束了……”

藤田俊衝得雖是猛,可肉身哪能扛得住子彈,瞬息間便連中了十數槍,渾身是血地倒在了碼頭上,然則藤田俊卻並未後悔自個兒的衝動,反倒是欣慰地笑了起來,呢喃了一聲之後,雙眼已是漸漸地失去了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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