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三哥來了。”

“嘿,三哥好悠閒啊,小弟們都跪得腿腳發麻了,您倒是逍遙得很麼。”

“哈,三哥,趕緊給小弟們說說,今兒個到底發生了啥大事,怎地讓我等都在此跪個沒完?”

……

三爺方才剛在西跨院的廳堂口一露面,一眾默默跪在地上的阿哥們可就全都來了精神,七嘴八舌地亂嚷嚷了起來,既有五爺、七爺等與三爺素來親近者的熱情招呼,也有九爺、十爺等一向與三爺不對付者的冷嘲熱諷,廳堂裡頓時就此亂成了一團。

“諸位弟弟莫急,都靜靜,且聽為兄一言。”

太子被廢已成定局,三爺自忖大位當不致旁落,心中自是喜不自勝,好在養氣功夫了得,倒也不致於喜形於色,不過麼,其微微潮紅的面色卻還是不免微透出了其內心的喜意,此際見得眾人盡皆跪在自個兒的面前,三爺更是有些個意氣風發的昂然,壓手叫停的手勢也就不免帶上了幾分上位者的威嚴。

“喲,三哥今兒個可是喝了蜜罷,骨頭怕是都輕了幾兩嘍,哈,也就苦了咱弟兄們,大半夜熬到現在,氣都快沒了去了。”

十爺在三爺手下吃的虧最多,恨意自也就最深,此際一見三爺端出了上位者的架勢,哪還忍耐得住,張口便好生譏諷了三爺一句道。

“十弟休要胡言,三哥這是要羽化昇仙之表徵也,非等閒可比啊。”

老九同樣看不慣三爺的態度,這便假意地呵斥了老十一句,似褒實貶地損了三爺一把。

“哦,哈哈哈……”

老十四倒是沒跟著說啥損語,可放肆的大笑本身就表明了對三爺極之不滿的態度。

“皇阿瑪口諭!”

被這麼三個活寶夾槍帶棒地譏諷了一番,三爺心底裡當真是怒極,好在理智未失,倒也沒當場發飆,僅僅只是板起了臉,不輕不重地吭了一聲。

“……”

十爺等人敢於當眾譏諷三爺,卻斷然不敢對老爺子的口諭有甚不敬之處,這一聽三爺將老爺子抬了出來,自不敢再多放肆,儘管不甚情願,也只能是老老實實地全都跪伏於地,靜靜地等待著三爺的宣旨。

“陛下有旨,宣,所有阿哥盡皆到主殿覲見,欽此!”

眼瞅著眾人已是就此安靜了下來,三爺心中當真解氣得很,陰測測地掃了十爺等人一眼,而後方才不緊不慢地將老爺子的旨意宣了出來。

“兒臣等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麼道旨意一出,一眾阿哥們心裡頭可就都活泛了起來,只是該行的禮數卻還是少不得要盡上一番的。

“諸位弟弟且都請了,皇阿瑪還等著呢。”

三爺實在是不願再被眾阿哥們胡攪蠻纏上一通,待得眾人謝恩一畢,也不多言,一擺手,便道了請。

“三哥,請。”

“三哥,您先請!”

……

一眾人等此際都等著到主殿裡去見個分曉,倒是無人再針對三爺,彼此謙讓了一陣,也就全都施施然地向主殿行了去,唯有三爺倒是不急,特意落後了一步,悄無聲息地朝著弘晴比了個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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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還好,劇本總算沒太走樣!

三爺那個暗號極為的隱蔽,也極其簡單,旁人就算看到了,也斷難明了其中的意思所在,可弘晴卻是一看便知,懸著的心也就此落下了大半,但卻依舊不敢輕忽了去,不為別的,只因真正的較量尚未開始,待會的主殿之爭方才是重頭戲所在,哪怕事先早已有了相關之準備,卻也難保一準能平安渡過,畢竟八爺等人可不是等閒之輩,一個不小心之下,便有著落入對手圈套中之危險,這等情形下,放鬆警惕的話,便是與找死無異。

“兒臣等叩見皇阿瑪!”

戒得居雖是地處偏僻,可面積卻是不小,從西跨院到主殿還隔著個小廣場,一眾人等儘管走得不慢,也花了足足兩盞茶的時間方才到了主殿之中,這才剛一進殿,入眼便見老爺子正高坐在上首,而大阿哥則是手按刀柄,昂然立於前墀之下,更有張廷玉、馬奇等數名大學士分立兩側,一眾人等自不敢稍有怠慢,紛紛快步搶到了近前,各自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

面對著眾阿哥們的大禮,老爺子並無太多的表示,僅僅只是面無表情地吭了一聲。

“兒臣等謝皇阿瑪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阿哥們都是靈醒人,除了早就猜知事實的那些個阿哥之外,餘者也早已是隱隱察覺到了不對,自打進殿時起,心思可都放在了揣摩聖意之上,就想著能從老爺子的神情語氣中發現些端倪,這等想法無疑是好的,可惜卻是白費心機,這一聽老爺子聲線渾然與往常無甚大異,眾阿哥們的心裡頭自不免便犯起了嘀咕,可不管怎麼著,叩謝聖恩卻還是少不得須行了去的。

“眹叫爾等來,是有二事要知會,一者麼,今夜子時,熱河都統凌普手持一加蓋了太子關防之調兵手諭,悍然率兩千之眾闖莊,個中蹊蹺難明,此事須得查個水落石出,看是何人膽大若此,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舉,衡臣,且將那調兵令都與眾人瞧瞧,好生認認,看是否太子手筆,若是便罷,不是的話,都須得說說是何人手筆。”

老爺子面無表情地掃了諸子一眼,神情肅然地將凌普率部闖莊一事道了出來,又下令讓諸子辨明筆跡。

“嗡……”

老爺子此言一出,一眾阿哥們不管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全都哄亂了起來,人人臉上盡皆是一派的惶恐之色。

“是,微臣遵旨。”

張廷玉壓根兒就沒理會眾阿哥們的哄亂,恭謹地應了一聲,手持著那份調兵手諭緩步而出,神情肅然地先將調兵手諭遞給了年歲最長的大阿哥。

“皇阿瑪明鑑,此就是太子殿下手筆!”

調兵令並無多少的文字,也就四行字而已,內容也很簡單,大體上是說鄂倫泰、劉鐵成等人奉旨調往北古口聽用,著熱河都統凌普率兩千騎前來避暑山莊換防,除此之外,並未旁的閒言,再有便是下頭加蓋著太子所用的“體元主人”之用印,這麼張調兵函,大阿哥先前便已是看過了的,只不過是時他並未明確指認是太子的筆跡,可眼下麼,既已是起了要鎮殺太子之心,自然是一口咬死無疑了的。

“嗯,老三,你看呢?”

老爺子並未對大阿哥的回答加以置評,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目光旋即便轉到了剛接過了調兵手諭的三爺身上。

“回皇阿瑪的話,此絕非太子哥哥手筆,字雖形似,卻無神韻在內,且筆畫間模擬之痕跡甚重,定是偽作無疑。”

三爺先前也看過了這封調兵函,相較於莽撞的大阿哥而言,三爺在書法一道的造詣可是高的驚人,自是早看破了個中之蹊蹺,不禁如此,他還看出了這筆跡是有人按著老十三的筆韻去描了太子的字型,真可謂是假中還有假,顯見出手者之高明,不過麼,看出來歸看出來,三爺卻是不打算點破,僅僅只是力證此非太子手筆,至於其餘的話麼,三爺很明智地埋在了心中。

“三弟休要胡說,那字跡便是太子所為,若不然,關防印信何能蓋於其上,爾這般為太子掩飾,究竟為甚,嗯?”

大阿哥乃野心勃勃之輩,此番除了要弄死太子,以絕後患之外,對三爺這個最大的競爭對手更是欲除之而後快,此際一聽三爺如此說法,當即便沉不住氣了,聲色俱厲地便呵斥了一嗓子,大有就此一舉將三爺也圈入太子謀逆一事中去之架勢。

“皇阿瑪明鑑,那關防印信確是真的無疑,然,東宮出入者眾矣,若有奸佞小人從中搗鬼,偷蓋印信並非不可能,只是那字跡卻絕然不是出自太子哥哥之手筆,此一條,兒臣可以性命來擔保。”

三爺壓根兒就沒理會大阿哥的叫囂,朝著老爺子一躬身,言語懇切地解釋了一番,末了,更是以性命來作了擔保,擺明了要力保太子之態度。

“嗯,老四,你看呢?”

老爺子同樣不曾對三爺的話加以置評,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之後,便將問題拋給了四爺。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以為三哥所言甚是,此斷然不是太子哥哥之筆跡。”

四爺在書法一道的造詣上雖是不如三爺,可也屬個中之好手,伸手接過了三爺遞過來的調兵手諭一看,心頭頓時猛然一振,不為別的,只因他已看出了那筆跡的神韻與老十三如出一轍,險險些就此叫出了聲來,好在城府足夠深,這才不曾漏了餡,忙不迭地低頭假裝細驗的樣子,飛快地尋思了一番,而後方才慎重其事地表了態。

“哦?那依你看,此筆跡又是出自何人之手呢?”

聽完了四爺的表態,老爺子此番卻並未就此作罷,而是嘴角一挑,露出了個譏諷的笑意,饒有深意地追問了一句道。

老爺子這等追問之言一出,殿中所有人等的目光立馬齊刷刷地全都聚焦在了四爺的身上,此無他,老爺子對四爺的態度顯然與對前兩位阿哥大有不同,若說個中沒旁的蹊蹺,卻是誰也不信,只是蹊蹺何在,眾阿哥們卻是大多頗為的茫然,皆在等著看四爺究竟會有怎個說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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