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以前李敏銓對弘晴是深為忌憚的話,那不過是因自身有把柄落在弘晴的手中之故,可此時此刻,李敏銓心中的忌憚已然演化成了深深的恐懼,沒錯,就是不折不扣的恐懼——一個人能偶爾猜中複雜至極的朝局之演化,並不足以為奇,連著兩次猜中,還可以說是撞了大運,可次次都能料中,那就只能用奇蹟來解釋了,偏生這創造奇蹟之人還僅僅只是個七歲小兒,這到底又是何等之妖孽,望著弘晴那張滿是稚氣的臉龐,李敏銓只覺得一股子冷氣不可遏制地打心底裡狂湧了上來,忍不住便打了個寒顫。

這憨貨起疑心了,嘿,好膽!

李敏銓瞥過來的眼神雖是隱蔽,可弘晴卻是敏銳地察覺到了,眉頭只微微一皺,瞬間便明了了李敏銓的心思,可也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只是似笑非笑地回瞪了李敏銓一眼。

“咯咯……”

弘晴這一眼並不如何冷厲,可李敏銓有若被雷擊了一般,不止是臉色大變,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來,以致於磨牙的聲音都不受控地響著,在一派死寂的書房裡,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子誠可是有甚要說的麼?”

胤祉正自煩悶間,突然聽得怪聲響起,臉色不由地便是一沉,眼神銳利如刀般地一掃,見是李敏銓在那兒作怪,心中雖是不悅,但卻並未就此發作,而是放緩了些聲調,強自平淡地問了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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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勿怪,屬下昨夜偶感風寒,略有不適,失禮了。”

被三爺這麼一問,李敏銓這才算是回過了神來,忙不迭地找了個藉口,滿是歉意地掩飾道。

“無妨,來人,去,給李先生熬碗薑湯來!”

這一見李敏銓滿頭虛汗,面色又頗為的蒼白,三爺倒是不疑有它,再念及這些日子以來李敏銓的襄贊之功,心中的不快已是盡去,這便揮了下手,高聲斷喝了一嗓子,自有侍候在書房外的下人緊趕著應諾而去。

“多謝王爺厚愛。”

這可是大夏天啊,沒事喝上碗熱騰騰的薑湯,內火怕是要大起了,可憐李敏銓聞言之下,原本就白的臉色頓時更白了幾分,可又怎敢拒接三爺的美意,也就只能是苦著臉地謝了一聲。

這老小子自作自受,嘿,看來回頭還得好生敲打上一番才是!

弘晴冷眼看著李敏銓在那兒難受不已,心下裡卻已是盤算開了,尋思著該如何調教其人一把,也免得這廝亂生異心。

“都說說罷,這恩旨一事當何如之?”

三爺到底是心中有事,安撫了下李敏銓之後,也沒再多廢話,直接轉入了正題。

“王爺明鑑,這道恩旨固然是皇恩浩蕩,卻令王爺成眾矢之的,須知過猶不及也,某以為當力辭為宜。”

身為第一謀士,孟光祖自然不願落了人後,三爺話音剛落,他已是第一個開了口,提出了個自以為穩妥的解決之道。

“王爺,某以為全然力辭恐有不妥,皇恩不容拒也,只是世子年幼,乍然上朝,一是易遭非議,二來恐遭小人構陷,此一條當婉拒為上。”

梁緒文對孟光祖的建議顯然並不完全贊同,這便從旁插了一句道。

“梁兄所言甚是,世子雖聰慧過人,然畢竟見識尚少,一旦有所閃失,於我誠郡王府大是不利,此一條確須婉拒了才是,想來聖上亦不致堅持要行。”

陳觀照的意見與梁緒文一致,不等胤祉有所表示,便已表態附和了一把。

“嗯,子誠以為當何如之?”

三爺自個兒的想法也是不想當這麼個出頭鳥,對於眾人之提議,自是心有戚戚焉,本想著就此同意了下來,可轉念一想,卻又改了主意,眉頭一揚,將問題拋給了剛穩下心神來的李敏銓。

“回王爺的話,屬下以為請辭奏本可以上,只是聖上定不會準。”

李敏銓旁的能力或許一般,可演技卻是頗佳,儘管內心裡兀自震驚於弘晴對局勢的把握之妖孽程度,可回答起三爺的話來,卻是一派韜略在胸的沉穩之氣度。

“唔,想來會是如此,這當如何應對才是?”

一聽李敏銓如此說法,胤祉先是不悅地皺了下眉頭,可很快便想起了當初弘晴入上書房的事兒,立馬便釋然了去,儘管不甘得很,卻也只能是無奈地認可了這麼個事實。

“王爺明鑑,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然,若是長成參天大樹,又何懼清風拂面哉,但消行得正,立得穩,以聖上之英明,又怎會不見,古來上青雲者,無不大志在胸也,王爺又有何懼哉?”

李敏銓右手一捋胸前的長鬚,左手瀟灑自如地輕搖著摺扇,一派從容不迫狀地道出了番話,直指三爺之本心,當然了,憑李敏銓的能力,原本是看不透康熙老爺子的心思的,可有弘晴的提點,李敏銓依瓢畫葫蘆的本事倒也不差,言語雖平淡,內裡卻滿是勵志之大氣魄,直聽得三爺雙眼炯然不已。

“說得好,本王又豈懼考驗哉,皇阿瑪既是要察,本王便展示一番又有何妨!”

胤祉本就有意於大位,如今太子之位傾斜,他心中的野望更是不可遏制地膨脹了開來,之所以有畏懼心在,只是擔心擋不住眾阿哥們的打擊罷了,此際被李敏銓如此這般地一鼓動,心眼可就活泛了起來,一拍面前的文案,激昂萬狀地發出了通豪言。

“大善斯言,王爺有此大志,青雲不遠矣!”

“誠然如是,今太子與索額圖有涉,傾覆不遠矣,王爺屢立大功,又有賢能之名望,何愁大事不定!”

梁緒文與陳觀照雖無甚謀略之能,可馬屁本事卻是了得無比,原本因著屢次被李敏銓佔了上風而大為不滿,都想著出言駁斥李敏銓一番,可一見到三爺激動若此,到了嘴邊的刁難之言立馬就變成了阿諛之詞,朝著三爺便是一通子猛拍。

“王爺,此事怕沒那麼簡單罷,依某看來,太子未必便倒,此際若是表現太過,明刀暗箭難防啊!”

屢次被李敏銓搶了風頭之下,孟光祖已是忍無可忍了,再一看梁、陳二人那副阿諛之嘴臉,心火頓時大起,哪管三爺高興不高興地,黑著臉便從旁打岔了一句道。

“嗯?”

在三爺看來,太子與索額圖本就是一體的,索額圖既已倒了臺,太子也就該不遠了,極有可能是索額圖一案一審清,就該是東宮換人之時了,卻沒想到孟光祖居然會如此說法,登時便愣住了。

“王爺明鑑,此等可能還是存在的,不可不慎啊。”

孟光祖之所以如此說法,並非其真看破了康熙老爺子的心思,只不過是一時氣憤之言罷了,只是想著打擊李敏銓一把,壓根兒就找不到甚支援的理由,面對著三爺深究的目光,老臉頓時漲得個通紅,又不敢將真實理由說出,也就只能是含含糊糊地敷衍了一把,那話有說跟沒說其實都是一回事兒。

“唔……”

三爺多精明的個人,又豈是那麼好糊弄得了的,這一見孟光祖滿臉窘態,又怎會不知這貨純屬在胡謅,面色立馬便有些不好相看了起來,若不是顧念著孟光祖往日裡薄有功勞,只怕當場就會給孟光祖來上一通劈頭蓋臉的怒叱。

還不趕緊開口,傻樂個甚!

三爺這麼一拉下臉來,書房裡的氣氛立馬便有些寒了,孟光祖固然是羞愧得低下了頭,而梁、陳二人也同樣臉上有些漲紅,只因他倆壓根兒就無法斷明太子究竟會不會因索額圖一案而倒臺,自是不敢在此時開口言事,唯有李敏銓卻是表面鎮定,眼神閃爍個不停,顯然是在幸災樂禍不已,這等小樣子一出,登時便令弘晴好一陣的火大,小臉一板,眼神已是銳利無比地瞪了過去。

“王爺息怒,孟兄此言確實不假,太子此番雖有磨難,卻定可順利過了關去。”

李敏銓在四大謀士中排名最末,出身又最差,往日裡總受其餘三人之排擠,閒氣可是吃過不少,難得見到同僚們難堪,自是心花怒放得很,真恨不得三爺趕緊拿那三位開刀,然則一接到弘晴那冷厲的眼神,李敏銓可就不敢怠慢了,趕忙收斂了下心神,微微一笑,做出一副從容狀地開了口。

“哦?此話怎講?”

三爺正在惱火中,若是旁人說出這麼個結論,少不得要吃排頭,可這等言語從李敏銓口中說出,三爺卻是不能不慎重對待了,沉吟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謹慎地追問道。

“回王爺的話,索額圖案發之際,聖上既已歸來,若是真欲拿下太子,胡不等索額圖鬧大發了再動,又何須提前哉,足可見聖心之所在也。”

儘管答案不是李敏銓自個兒找出來的,可卻無礙於其好生享受了一把眾人的詫異之矚目,直到三爺的臉皮都有些發緊了,李敏銓這才不緊不慢地道出了原委。

“這……”

“唔……”

“嗯……”

……

一眾人等,連同三爺在內,都不曾注意到這個細微的時間差之存在,此際一聽李敏銓點破,不由地全都呆愣在了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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