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方一轉過內院門口的照壁,入眼便見弘晟正撅著屁股跪在照壁前,邊上還有兩粗使丫鬟正拿著戒尺狠抽著其光溜溜的小屁股,直打得弘晟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狂嚎著,那聲音又尖又細,簡直就跟被宰的小豬仔在嚎喪一般,其狀著實是慘了些,弘晴的腳步立馬便是一頓,眉頭微微一皺,沉著聲便發問了一句道。

“回小主子的話,是娘娘吩咐用的家法,二少昨兒個跟四爺府上的弘暉跑德勝門跟人玩鬥雞,也不知怎地就鬧了起來,被人拿到了五城兵馬司,幸虧遇著赫達大人,方才沒出甚大事,只是娘娘今日個知道了,就要拿二少發落,奴婢等也是奉命而為,還請小主子明鑑則個。”

弘晴如今權柄日盛,在府中威信已是極高,他這麼一皺眉,那兩名正在行刑的粗使丫頭自是不敢再動手,彼此對視了一眼之後,其中一名膽子稍壯的忙不迭地福了一福,將事情的經過稟報了出來。

“大哥,救我啊,我是被暉哥兒拽去的啊,大哥……”

弘晟顯見是被打得疼極了,這會兒見著了弘晴,就有若見著了救星一般,嚎啕著便哀求了起來。

“接著打!”

一聽弘晟被打是這麼回事兒,弘晴心裡頭可就來了氣,冷冷地瞥了其一眼,無甚客氣可言地丟下句話,抬腳便向內裡行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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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有了弘晴的交待,兩名粗使丫頭懸著的心自是就此落了地,齊齊恭謹地應了諾,毫不容情地又接著行起了刑來,直打得弘晟連連慘嚎不已。

“孩兒叩見母妃。”

弘晴沒再理會弘晟的慘嚎,不緊不慢地穿過兩重院子,來到了主臥,這才轉過門前的屏風,入眼便見自家老孃董鄂氏正舒舒服服地靠坐在搖椅上,背後還站著個正在幫其拿捏肩頭的小丫頭,赫然竟是溫家那小虎妞——海蘭珠!弘晴不由地便是一愣,可也沒多想,疾步便搶到了近前,規規矩矩地朝著董鄂氏行了個大禮。

“嗯,免了罷。”

面對著弘晴的大禮參見,董鄂氏並未坐直身子,僅僅只是無甚表情地輕吭。

“謝母妃。”

這一聽董鄂氏聲色有些不對味,弘晴心裡頭不禁微微有些打鼓,愣是搞不懂董鄂氏對自個兒到底有甚不滿的,謝了一聲之後,便即躬身垂手而立,作出副恭聽訓示之乖巧模樣。

“嗯,江寧曹家如何啊?”

董鄂氏瞥了弘晴一眼,拖腔拖調地吭了一聲。

“回母妃的話,曹大人確是實誠人。”

董鄂氏這話一出,弘晴的心立馬便是一沉,已然猜到了自家老孃將海蘭珠叫來的用心之所在,敢情是要為海蘭珠撐腰來著,一念及此,虛汗可就不由地便冒了出來,趕忙陪著小心地應了一句道。

“曹家那丫頭又如何呢,嗯?”

弘晴盡自已是打了埋伏眼,可惜董鄂氏卻並沒打算放其一碼,似笑非笑地看著弘晴,哪壺不開提哪壺地點了一句道。

得,該來的總是會來,還真就是躲都沒處躲了去!

儘管在看到海蘭珠的那一刻,弘晴便已猜到了董鄂氏的用心所在,可真待得其親口問將出來之際,弘晴還是忍不住有種翻白眼之衝動,沒旁的,對於曹寅硬塞過來的曹雙兒,弘晴確實有著好感,這一點弘晴並不否認,也否認不了,在揚州時倒是曾抽空陪曹雙兒到各處玩耍過幾回,然則也就僅此而已,畢竟雙方的歲數都還小,遠不到談情說愛的年歲,將來的事情會如何,還真不好說,弘晴其實也就只是存著順其自然的想頭而已,原也沒打算將此事告知家中,卻沒想到這事兒居然就傳到了董鄂氏的耳中,竟整出了這麼場“三娘教子”的戲碼,當真令弘晴很有些哭笑不得的。

“回母妃的話,您說的可是雙兒姑娘麼,若是,孩兒倒是與其有過接觸,確是可人。”

原本就無甚好瞞的,如今董鄂氏既已知道,弘晴也不想虛言胡謅,這便沉吟地給出了個評價。

“嗯,我兒既是以為可人,那就娶回來好了,可要額娘幫你去下了定?”

一聽弘晴這般答法,董鄂氏嘴角一挑,笑著戲謔了弘晴一句道。

“母妃,孩兒還小,此事姑且順其自然好了。”

饒是弘晴城府深,被董鄂氏這麼一鬧,還真有些吃不住勁了,趕忙躬身婉拒道。

“那也由你,可有一條,娘卻是須得說在前頭,海蘭珠乃是娘為你選的正配,甭管你想娶多少房,都不可負了海蘭珠,若不然,小心你的皮子。”

也不知曉董鄂氏究竟是聽到了甚傳言,哪怕弘晴都已是誠懇地出言婉拒了董鄂氏的“好意”,可董鄂氏卻還是沒打算輕饒了弘晴,一番訓斥下來,當真雌威大發,生生令弘晴的背心好一陣的發涼。

“是,孩兒記住了。”

雖是搞不懂董鄂氏為何這等火氣究竟由何而起,可為了自家小屁股的安全著想,弘晴自是不打算在這會兒跟董鄂氏理論的,也就只是老老實實地應承了下來,至於心裡頭到底怎麼想麼,那可就不好說了。

“記住便好。”

董鄂氏顯然不怎麼相信弘晴這等明顯有些個口不應心的回答,不過麼,倒也沒再訓斥個不休,僅僅只是橫了弘晴一眼,一伸手,將已是羞得面紅耳赤的海蘭珠拉到了身前,憐愛地刮了刮海蘭珠的小瑤鼻,笑眯眯地打趣道:“小珠兒別怕,一切都有姨為你做主呢,那家夥要是敢欺負你,就說來與姨知曉,看姨不打破他的小屁股。”

“嗯……”

海蘭珠原本就羞得抬不起來頭來,再被董鄂氏這麼一調侃,當即便羞得耳根都紅透了,回答的聲音自也就細微得有若蚊子吟唱一般。

暈,這都哪跟哪的事啊,我勒個去的!

董鄂氏這麼一說,不止是海蘭珠羞不可遏,弘晴也同樣是老大的不自在,尤其是想到當初去溫家提親時,被這小丫頭給整蠱得險些下不來臺,心下裡自是不爽得緊,奈何老孃當面,弘晴便是有著再多的不甘,那也只能是忍著,若不然,只怕就得跟弘晟一道去品嚐一下戒尺的滋味了的,沒奈何,也就只能是無趣地翻了個白眼。

“愣著作甚,還不趕緊陪小珠兒一道去園子裡走走。”

董鄂氏雖是女子,可自幼得異人傳授,習得了一身的好武功,耳聰目明得很,弘晴那麼點小動作雖是隱蔽,卻又哪能瞞得過其之法眼,只是礙於海蘭珠在,不好點破罷了,不過麼,卻也沒給弘晴留太多的情面,雙眼一瞪,已是不悅地喝叱了一句道。

“是,孩兒遵命!”

跟女人講道理的,不是傻瓜就是瘋子,這一點,弘晴前世那會兒就已是明悟了的,更別說董鄂氏明顯不打算講理,弘晴就算再不甘,那也只能是恭謹地應了一聲,而後朝著羞答答的海蘭珠一擺手道:“珠兒妹妹,請。”

“去罷,去罷,別怕,一切有姨在呢。”

弘晴這麼一出言邀請,原本就羞不可擋的海蘭珠陡然便是一驚,抬起了頭來,先是掃了弘晴一眼,旋即又低下了頭,扭捏地絞著手,這等羞人樣一出,董鄂氏不由地便笑了起來,伸手搭在了海蘭珠的背上,輕輕一推,將海蘭珠送到了弘晴的身旁。

“珠兒姑娘,請。”

弘晴這會兒又困又累,其實真心不想陪海蘭珠瞎轉悠的,奈何老孃還坐在那兒,就算再不情願,該表現紳士風度的時候也須得好生表現上一把的。

海蘭珠沒有吭聲,也就只是低垂著頭,默默地向外行了去,弘晴見狀,無趣地聳了下肩頭,當即就迎來了董鄂氏的冷眼,頓時嚇得弘晴猛然一個激靈,忙不迭地一轉身,緊走幾步,尷尬地陪在了海蘭珠的身旁。

一路無言,氣氛自是尷尬得緊,饒是弘晴心性沉穩,也被這等尷尬弄得個渾身不自在,只是他原本就不是很待見海蘭珠,也不知道該跟這丫頭說些啥,畢竟彼此間也就只見過一次面,還鬧得個極不愉快,再說了,這等不是出自本心的拉郎配原就不是弘晴所願,自是懶得開口緩和氣氛,而海蘭珠似乎還在羞澀之中,渾然沒了當初跳腳拒婚時的潑辣,只是一味地低頭慢步著,更是弄得弘晴半點開口的慾望全無,奈何又不好丟下對方走人,也就只能是面色漠然地陪著。

“給你!”

王府的後花園雖是不小,也自盡善盡美,可總這麼沉默地走著,顯然不是個事兒,弘晴倒也罷了,難受就難受,左右臉皮厚,挨著也就挨著了,可海蘭珠卻顯然是沉不住氣了,慌張地張手將一物事往弘晴懷裡一丟,人已是低著頭有若慌亂的小鹿一般地跑遠了。

厄……

海蘭珠丟東西的那一下雖是突然得很,可弘晴的反應卻是極快,順手一抄,已是將那東西抄在了手中,低頭一看,這才發現是個香囊,不由地便是一愣,待得回過了神來,海蘭珠早已是沒了影,弄得弘晴很有些個哭笑不得,想了好一陣子,也沒能弄明白海蘭珠前後態度反差如此之大的根由之所在,也就只能是無奈地搖了搖頭,隨手將香囊往袖子裡一揣,拖著腳便往自家小院行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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