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新春佳節將至,當然了,老爺子給出的斷案期限也同樣將至,四爺緊趕慢趕地總算是提前了一天將案情總結遞交到了宮裡,只不過這麼份奏章並非當初給弘晴看過的粗稿,而是又增添了幾名倒黴蛋,職位都不高,大體上以主事這麼個層面居多,老爺子閱後,深為震怒,當即便下詔將鹿坤鵬凌遲處死,抄沒家產,並將其家眷流配雷州,其餘涉案諸官吏也各有懲處不定,至此,一場轟動朝野的巨案便算是告了個終了,朝野議論了一陣之後,也就被新春的喜慶徹底沖淡了去。

鬧騰了一個來月的案子就這麼結束了,看起來各方似乎都有所得,這不,八爺一方逃過了大劫,整體實力並未受到太大的損失,添補給弘晴的那幾個職位相較於八爺龐大的勢力來說,也就只是九牛一毛罷了,當真算不得甚了不得的大事,至於四爺麼,似乎藉助此案扳回了日漸下墜的名聲,更借此案之功,將被閒置在家的老十三又推了出來,經老爺子許可,到兵部與老十四搭班子去了,而三爺坐看風輕雲淡之餘,也得了個彩頭——弘晴將從四爺處勒索得來的戶部三個職位都給了三爺。當然了,從此案中得利最大的自是屬弘晴無疑——刑部那八個職位一經拿下,弘晴在朝中也算是有了個小班底,儘管八爺斷然不會容忍這麼些人手長時間地聚集在刑部,在不久的將來,必然會做些手腳,將這些官員排擠出刑部,不過麼,真到那時,弘晴卻也不怕,安置的地兒不管是哪,總歸人已是塞進了朝中,若能歷練得出來,將來自可派得上大用場,若是不能,那也無須費事去多加栽培,任由不堪重用者自生自滅也無甚大不了的。

真是各有所得麼?其實不然,在弘晴看來,那不過是表象而已,就老爺子那等睿智之人,又怎可能會被四爺這麼點障眼法矇在鼓裡,再說了,十三衙門可不是吃素的,弘晴就不信李德全這個十三衙門的真正主事者會不派人盯著刑部,至於老爺子為何認下了這麼筆糊塗賬麼,說來也簡單,不過就是句老話——“水至清則無魚,人至清則無徒”罷了,表面上是不查不糾,實際上老爺子一準都記在心裡頭呢,四爺這回可是失了不老少的分,要想扳回來,怕是沒那麼容易了的,而這才是弘晴此番謀算的最大收穫之所在,至於那些拿到的職位麼,其實只是摟草打兔子,順手的事兒罷了,就算沒能全部拿到手,弘晴其實也並不是太過計較,當然了,能拿到的,弘晴自是不會輕易放棄,好在一切都順遂得很,總算是可以過個舒心年了的。

過年當然是好事,儘管弘晴不稀罕紅包之類的小錢,也沒啥放鞭炮的閒情雅緻,至於參加三爺舉辦的詩會麼,更是興致缺缺,可話又說回來了,一整年忙活了下來,好不容易才輪到一個三天的假期,哪有不為之雀躍的理兒,可惜陳老夫子所佈置的功課卻是省不了,這不,一大早地,弘晴便起了,也不管天下依舊飄著稀稀疏疏的雪花,踏著厚厚的積雪便往後花園衝了去。

“學生見過夫子。”

弘晴起得算是很早了,跑得也挺快,可待得到了後花園,卻見陳老夫子早就在亭子間裡站著了,一盞枯黃的燈籠下,一張老臉緊繃著,雖看不出喜怒,可微微皺著的眉頭顯見對弘晴的姍姍來遲頗有不滿,一間及此,弘晴哪還敢大意了去,趕忙急衝到了近前,連大氣都顧不得喘上一口,便緊趕著大禮參見不迭。

“嗯,去,先跑三圈。”

老夫子並未批評弘晴的些許遲到,僅僅只是淡然地點了下頭,無甚表情地吩咐了一句道。

“是,學生遵命!”

左右都是要跑圈,這麼些年下來,弘晴早已是習慣了的,自無甚異議可言,恭謹地應了諾,邁開小腿,繞著後花園便跑了起來,奈何地上積雪甚厚,這速度麼,自也就快不起來,不僅如此,時不時地還會打上幾個趔趄,若不是對園中的道路熟稔,天曉得會摔上多少個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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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夫子,學生已跑完了圈數,這就去舉石鎖。”

王府後花園可是不小,三圈跑將下來,弘晴已是氣息喘喘了,可卻不敢當著老夫子的面偷奸耍滑,方一跑回亭子前,便已是條件反射地請示了一句道。

“不必了,跟老朽來罷。”

往日裡,每當弘晴如此請示,老夫子通常都只是點頭預設而已,最多吩咐一聲要舉的次數罷了,可今兒個老夫子卻並未讓弘晴去舉石鎖,而是面色淡然地瞥了弘晴一眼,隨口吩咐了一聲,而後,也沒管弘晴到底是啥表情,邁步走下了亭子間,踏雪向不遠處的“仙客居”行了去。

嗯?老夫子這唱的是哪出戲來著?怎麼看都有些不對味啊!

弘晴還真就沒想到千年不變的規矩今兒個居然改了,愣是就沒反應過來,直到老夫子都已走出了十餘丈,弘晴這才如夢初醒般地小跑著跟了上去,可心裡頭卻是難免暗自嘀咕不已,可怎麼猜都沒能猜到老夫子究竟打算做些甚。

“坐下!”

老夫子走得並不算快,也無甚言語,師徒倆就這麼一路無語地回到了老夫子所住的小院子中,穿堂過巷地到了臥房中,入眼便見地上擱著一不小的火盆子,正熊熊地燃著,而離著火盆子不遠處則有著兩個並排在一起的草編蒲團,除此之外,只有一張床、一張搖椅,除此之外,再無其餘,直到了此時,弘晴還是沒能搞清老爺子好端端地將自己喚到臥房的用意何在,正自暗暗揣測之際,卻見老夫子緩步行到了左側的蒲團上,盤腿端坐了下來,而後一壓手,示意弘晴入座邊上的蒲團。

“是,學生遵命。”

弘晴飛快地掃了眼那圓蒲團,愣是沒發現有甚出奇之處,索性懶得多想,恭謹地應了一聲之後,也有樣學樣地端坐在了老夫子的身前。

“有些事,老朽須得說與你知。”

老夫子掃了弘晴一眼,語氣淡然地開了口。

“請夫子明訓,學生聽著便是了。”

老夫子既是如此吩咐了,弘晴自不會有甚異議,這便欠了下身,恭謹地應了一句道。

“老朽生於閩縣(今之福州),自幼頑劣,並不甚好學,五歲進學,七歲尚不能句讀,唯好四下撒歡耳,因貪玩,誤入深山,竟遇豺狼,險喪獸吻,幸得山中青雲道觀主持紫霄真人搭救,遂得脫險,感真人之恩,自願入觀為道士,拜紫霄真人為師,得號‘天一’,前後歷時五載,得蒙先師不棄,習文練武,小有所成,奈何先師早年曾受內創,竟不幸早逝,老朽遂回鄉中應試,僥倖得中,遂就此一路高歌,究之根本,卻全有賴先師之大恩也,得其文武衣缽,不敢絕斷,今欲收你入門,爾可願意否?”

陳老夫子點了點頭,絮絮叨叨地述說了起來,一雙略顯昏黃的老眼中隱隱有淚光在閃動,臉上則滿是追思先人的淡淡惆悵。

“學生一切聽從夫子安排,願入夫子門下,師傅在上,且受徒兒一拜!”

一聽老夫子這話,弘晴心中頓時激盪不已,不容易啊,熬了這麼多時日,總算是能得老夫子的認可了,一想到老夫子那手出神入化的“彈指神通”,弘晴的心潮立馬便更澎湃了幾分,哪還敢怠慢了去,趕忙換了個姿勢,一頭跪倒在蒲團上,納頭便拜。

“爾身為天潢貴胄,又能吃得下苦,老朽本該早些傳你真本事,然則先師之衣缽實非等閒,老朽不過只得皮毛而已,天下間便大可去得,倘若所傳非人,必致大禍於天下,故,不得不詳加考核耳,此一條,老朽須得先說於爾知,再,先師紫霄真人出自武夷山鐵心觀,早年間曾雲遊天下,與朝廷其實頗多糾葛,所謀者,不過天下之太平耳,爾將來若是習有所成,切莫忘了百姓之福祉,若不然,休怪老朽不教而誅,爾可都記住了?”

老夫子坦然地受了弘晴一拜,但並未直接收下弘晴,而是語帶煞氣地述說著,末了,更是面色一肅,聲調冷厲地喝問了一句道。

“師傅放心,徒兒他日若能登青雲,斷不敢有負天下蒼生!”

老夫子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弘晴又哪敢胡亂敷衍的,這便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地發誓道。

“嗯,爾之言,為師記住了,他日若是應了誓言,那便是爾之命如此,罷了,閒話不說了,爾且背向為師坐好,五心朝天,閉眼,全身放鬆,為師要用內力為你洗髓,痛癢難免,爾須謹守本心,莫要驚慌,開始罷!”

陳老夫子認真地看了弘晴一眼,見弘晴眼神清澈,顯然不是在信口虛言,自也就沒再在此事上多加糾纏,這便吩咐了一句,待得弘晴按指示盤坐已定,老夫子也不再多費唇舌,雙手一抬,瞬間幻化出無數的掌影、指劍,如輪般拍擊著弘晴的後背,一陣痠麻感驟然而起,直刺激得弘晴險些狂叫了起來,好在意志力堅強,硬是強行忍了下來,只是小臉卻是瞬間變得煞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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