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謹慎些確是要的,只是這個謹慎又當何如之?”

老爺子乃精明之主,對旗務一事自是早就瞭然於心,本也有所打算,去歲便已開始佈局,為的便是能一舉建功,只是在老爺子看來,眼下尚不到發動之時機——他原打算是等眾阿哥皆管部之後,再擇一能幹者主理此事,以全其賢能之名,為此,老爺子已暗中開始籌錢糧,以備不時之需,這等算計無疑是好的,卻沒想到會被四爺與太子橫插了一槓子,而今,問題既已擺出,縱使老爺子身為強勢帝王,也不好置之不理,這就寄望於三爺能說出個道道來,老爺子也好借坡下了驢,很顯然,三爺先前那溫吞水的應對,自是不甚合老爺子的胃口,可也不能說三爺答得不對,老爺子略一沉吟之後,還是耐著性子往下追問了一句道。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以為旗務弊端雜生,積弊已久,確是該行整頓之舉,然,事關國本,卻不可以猛藥飼之,須防有變,所謂堵不如疏,與其強壓致變,不若徐徐導之,或可得其穩,此兒臣之淺見也,還請皇阿瑪聖斷。”

有了李敏銓昨日的提醒,三爺自然知曉老爺子要的答案是甚,左右不過就是想將此事押後處理罷了,三爺自是樂得給老爺子這麼個臺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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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阿瑪明鑑,兒臣以為三哥所言甚是,此事重大,切不可輕動,須得有所綢繆方好。”

到了這會兒,八爺也算是聽明白了,又怎肯真讓太子得逞了去,也顧不得去暗示小弟們出頭,親自跳了出來,高聲附和了一把。

“皇阿瑪,三哥說得對,此事切不可操之過急,以防有變,兒臣肯請皇阿瑪明察。”

老十四同樣也看出了太子的陰險用心,自是不願被太子與四爺當下人差遣來去,這便也跟著搶了出來,力挺了三爺一般。

“皇阿瑪,兒臣以為此事只可徐徐圖之,萬不可輕忽了去!”

“皇阿瑪明鑑,兒臣以為三哥說得極是,此國之大事也,不可不慎!”

……

這一見八爺、十四爺都已站了出來,九、十兩位爺儘管對局勢不甚了了,可站出來聲援八爺卻還是堅定不移的,這麼一整,成年阿哥已是近半不同意旗務一事急辦,可把太子給氣壞了,只是他越是氣,心裡頭便越是亂,一時間還真找不到合適的反駁之理由,不得不將求助的目光投到了四爺的身上。

“皇阿瑪,兒臣以為重症當用猛藥,非如此不足以矯正纏雜之弊端,但消我等天家子弟能自律,又何愁旗務不得大治!”

四爺之所以強挺太子,本就有著自己的算計在內,哪怕此際明知老爺子不想即刻便整頓旗務,他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壓根兒就無須太子暗示,四爺已是鐵青著臉,亢聲疾呼了一句道。

“皇阿瑪,四哥所言甚是,今旗務之所以糜爛,概因上有不正,下必效也,倘若我等天家子弟皆潔身自好,下頭那幫奴才們又豈敢妄為,故,兒臣以為旗務之整頓已勢在必行,由上而下整之,斷可得大善之結果。”

老十三一向緊跟四爺,這會兒見三爺、八爺那頭人多勢眾,自不敢落後,緊趕著出言力挺了四爺一把。

“皇阿瑪,兒臣以為四弟、十三弟所言大善也,所謂正人須先正己,我天家子弟若是不為表率,又怎生要求下頭的奴才們照律行事,今,我天家子弟商賈者有之,懈惰者有之,渾然視祖宗家法於無物,十六弟之所以敢擅離京畿,強買強賣者,概由此出也,若不嚴明祖宗家法,何以馴八旗,故,兒臣以為當重處,以儆效尤!”

有了四爺與十三爺的聲援,太子可就來了精神,一躬身,慷慨激昂地扯了一大通,言下之意便是要拿老十六來作法,以為整頓旗務之開頭。

得,沒轍了,這個頭看起來咱不出也得出了!

太子一將老十六之事搬了出來,八爺等人可就不太好說話了,一來是因老十六此番錯處著實不小,又是被太子抓了個現行的,辯都無法可辯,再者,八爺等與老十六都無甚交情可言,自也不肯在此際為老十六力爭,至於三爺麼,雖是有心為老十六緩頰一下,可一時間也找不到個好的理由,無奈之下,也就只能是保持沉默了事,一見及此,弘晴也只能是無奈地苦笑了一下,緩步從旁行了出來,朝著老爺子一躬身,語氣平緩地開口道:“皇瑪法在上,孫兒有話要說。”

“嗯,講!”

自打有了聽政的權力以來,弘晴一向是只帶耳朵不帶嘴,但凡老爺子沒問,他是從來不吭氣的,此時這麼一站將出來,不止是一眾阿哥們感到意外,便是老爺子也為之一愣,好一陣的沉默之後,這才一抬手,允了弘晴的請求。

“皇瑪法明鑑,孫兒先前聽四叔慷慨陳辭,熱血為之沸也,可細細一想,又覺茫然無比,實不知所謂也。”

一得老爺子恩准,弘晴也就不再客氣,嘴一張,已是毫不容情地譏諷了四爺一把。

“嗯?此話怎講?”

老爺子愣是沒想到弘晴不鳴則已,這一鳴之下,居然就這麼直截了當地衝著四爺去了,愣了愣神,眉頭不由地便皺了起來,追問的語氣也頗顯不悅之意味,此無它,四爺之建議儘管不合老爺子的胃口,可畢竟還算是有些道理,若非時機不對,老爺子指不定還真就準了四爺的奏請,可這理兒到了弘晴的口中,卻變得如此之不堪,實難免有胡謅之嫌疑,再者,四爺怎麼著都是弘晴的長輩,應有之尊重還是要的,如此這般地當庭譏諷,顯然有失天家應有之體面。

“回皇瑪法的話,並非孫兒胡謅,實是四叔所言與理不合,謬也,今八旗弊端何來?是上者不正乎?斷然不是!宗室子弟或有不屑者,然,鮮矣,由孫兒看去,眾位叔伯皆堂堂之雄,何來不正者,可旗務之紊亂卻依舊如故,何也?概因養而不教之過哉,古人雲:流水不腐,戶樞不蠹,誠未見死水而能不腐者,今八旗兵額有限,而人口滋生,餘丁麋聚京師,無所事事,縱使有律,亦難責眾也,一時嚴治,不過治標耳,久後必紊亂依舊,徒費米糧,卻又無功,豈不可笑哉?”

對於旗務整頓一事,弘晴早與陳老夫子推演過多回了,對個中之弊端,有著足夠清醒之認識,一番話說將下來,已將太子及四爺的整頓策略駁得個體無完膚。

“唔……,若依你之見,這旗務又當如此整了去,方可確保無虞呢?”

老爺子乃聖明之主,自是聽得出弘晴所言比之四爺所述要更深入了許多,可以說是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八旗糜爛的根子之所在,這一條,老爺子心中雖早有所察,只是格於祖制,卻是沒甚太好的解決之道,此際聽得弘晴說得如此尖銳,心下凜然之餘,好奇心也就此大起了,也沒再見怪弘晴的些微失禮,沉吟了片刻之後,這才眼神爍然地接著追問道。

“回皇瑪法的話,孫兒只是曾聽阿瑪說起過此事,只知其然,實不知其所以然,不敢妄言也。”

出些風頭可以,可要是過了,那可就得壞菜,弘晴可不想搶了自家老爹的風采,輕巧地一句話,便將話語權交到了三爺的手中。

“哦?胤祉,你來說。”

這一聽弘晴如此說法,老爺子的眼神裡立馬閃過了一絲狐疑,不為別的,只因老爺子對三爺可是瞭解極深的,若說三爺文章詞賦了得,老爺子自是確信無疑,可真說到政務麼,老爺子其實是不怎麼信任的,哪怕三爺一向以來在禮部事務上表現得可圈可點,又接連立下了數次大功,可在老爺子看來,三爺的格局偏小了些,少了些一往無前的氣概,只是疑慮歸疑慮,旗務事大,該問個明白的,老爺子倒也不吝一問。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只是有些淺見,也不知對否,還請皇阿瑪斧正。”

能在這等要緊事上現出亮點,三爺自是樂意得很,要知道昨兒個他可是與李敏銓商議到了半夜,為的便是在今日朝議上有所建樹,此際一聽老爺子發問,三爺心中自是激動得很,好在城府深,倒也不曾帶到臉上來,謙遜了幾句之後,這才面色一正,緩緩地開口道:“旗務之弊在養而不教,欲治之,非一日之功也,須得徐徐緩進,先以訓要明規矩,而後定賞罰,待得規矩明細之後,當以開源為主,節流為輔,其要有四:一者,兵額可略增,以優者入選,考績須嚴,優勝而劣汰,以確保八旗營兵之戰力;其二,凡年滿三十五,而又未得差使者,當準其自營生計,給其安家之費用,過後若是再有貧瘠,唯其自擇耳,與朝廷當無涉也;其三,遷餘丁於京外,行屯墾之策,給其耕牛、糧種,令其自墾,免其數年稅賦,令其自足;其四,多設培訓機制,以教授餘丁謀生之技能,不願屯墾者,著其習手藝以謀生,有此四條,或可解旗務之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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