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卿這是說哪的話,朕又非昏君,何致如此不堪。”

方苞這等死諫的言語一出,誠德帝的老臉當即便有些掛不住了,心中雖已是知曉自己十有八九是辦了錯事,可又放不下面子去認錯,也就只能是吶吶地支吾了一聲。

“陛下乃聖明君主也,誰敢言陛下昏庸,老臣當拼死擊之,不殺此等妄言之人,誓不罷休!”

誠德帝確實不算太過昏庸,可卻是沒少幹昏君才幹的蠢事,這一點,始終位於中樞之地的方苞比誰都清楚,當然了,清楚歸清楚,這話卻是萬萬不能說將出來的,不單不能說,還得作出一派忠心護主之狀地慷慨上一番,不如此的話,一旦誠德帝下不來臺,極有可能便會將錯就錯地往死路上走了去。

“愛卿素來忠心可嘉,朕一向是知道的,能得愛卿輔佐,實朕之大幸也。”

方苞這麼句表忠心之言一出,誠德帝也就有了臺階可下,儘管尚不曾認錯,可大肆誇獎方苞的言語本身就意味著其已是接受了方苞的進諫之言。

“陛下聖明,老臣若是沒猜錯的話,陛下假意與野心之輩虛以委蛇,當是為令逆賊自曝其醜無疑,一旦逆賊借勢造亂,陛下便可行雷霆一擊,將妄圖矇蔽聖聽之逆黨一網打盡,陛下用心良苦,老臣欽佩無已。”

儘管已是聽出了誠德帝的未盡之言,然則方苞卻還是不敢掉以輕心,緊趕著又是一派深受感動狀地將誠德帝的英明決策狠誇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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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國之機密也,朕本不欲說,既是卿家已然看破,朕也就不隱瞞了,事情是這樣的……,此事關乎社稷安危,卿家還請為朕保密一二,以防賊子垂死反撲,那便不美了。”

誠德帝其實哪有甚英明決策可言,這一見方苞拼命地為其臉上貼金,誠德帝那張原本就紅著的老臉頓時便更紅了幾分,不過麼,倒是沒拒絕方苞的好意,長出了口大氣之後,也就順著方苞的話頭絮絮叨叨地延展開了。

“陛下放心,老臣雖愚鈍,卻也還知輕重,此事出陛下之口,入老臣之耳,就當爛在心中,斷不敢有半點之洩露,若違此言,叫老臣受千刀萬剮而死。”

聽得誠德帝這般說法,方苞緊繃著的心絃當即便是一鬆,不過麼,卻並未帶到臉上來,而是作出了副慷慨激昂狀地便賭咒了起來。

“愛卿不必如此,朕自是信得過卿之忠心,且請平身罷,時辰已不早了,就在此陪朕一道用了膳可好?”

方苞這等忠心的表現一出,誠德帝龍顏自是為之大悅,這便虛抬了下手,很是和煦地叫了起,又頗為體貼地賜宴以示嘉獎。

“陛下且不可如此,老臣若是受了賜宴,則恐大事敗矣,還請陛下佯怒將老臣趕出內禁,如此,方可瞞過逆黨之耳目。”

方苞可不是啥善人,既已決定將三阿哥往死裡坑了去,自然不會有半點的仁慈之心,更不會犯下打草驚蛇的低階錯誤,不單不接受誠德帝的好意,反倒是自請受罰了起來。

“這……”

誠德帝何嘗不知方苞所言乃正理也,心中其實已是同意了的,不過麼,這等同意的話語卻是不能直接說出口來,終歸須得方苞再三懇請,誠德帝才好順應著放個話出來,不如此,又怎生表現一下他誠德帝的寬仁與對方苞所受之不公待遇的不忍之心。

“陛下,老臣肯請您下令重罰老臣,以免事洩!”

誠德帝自以為演技高明,可其實麼,在方苞眼中,卻是渾然不值一提,所謂的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便是誠德帝此時心理的真實寫照,可不管心裡頭究竟如何鄙視誠德帝的虛偽,該表現的,方苞依舊得好生照著戲份演上一回。

“也罷,那就委屈愛卿了,朕回頭便給爾密旨,此事便交由卿家處置好了,來人!”

方苞既是再次出言請求了,誠德帝也就有了臺階可下,自也就不再矜持,先是好言安撫了方苞幾句,而後便即提高聲調地斷喝了一嗓子。

“奴才在!”

一聽得寢宮裡傳來了誠德帝的冷厲斷喝聲,原就侍候在外的眾太監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在李德全的帶領下,一窩蜂地便全都衝進了寢宮中。

“將這老匹夫給朕架出去!”

誠德帝旁的本事都只是一般般,獨獨演技卻是高明得很,這會兒盛怒咆哮之狀幾如真的一般,哪怕是再挑剔之輩,也一準看不出半點的瑕疵。

“陛下息怒,老臣,老臣……”

誠德帝這麼一聲咆哮之下,李德全等太監們自不免全都傻愣住了,而方苞則是一臉惶恐狀地磕著頭,張口便欲解釋上一番。

“架出去,都愣著作甚,沒聽見朕的旨意麼,動手!”

不等方苞將話說完,誠德帝已是怒不可遏地拍著榻邊,氣急敗壞地嘶吼了起來。

“喳!”

這一見誠德帝盛怒如此,李德全等人自是不敢再遷延,齊齊應了諾,一擁而上,不容分說地便將方苞架了起來,也不管方苞如何喊冤,架著便往外拖拽了去……

“稟主子,方苞已被趕出了內禁,徑直去了仁親王處,不久後,仁親王即離開了皇城,眼下正沿西大道向城外而去。”

得了誠德帝密旨的三阿哥早早便回了府中,不過麼,卻並未立馬展開行動,而是焦急無比地等候在了書房中,此無他,概因方苞這個變數又去面聖了,不等內禁的訊息傳來,三阿哥便不敢真的動手,好在他也沒等上多久,就見一名手下侍衛急匆匆地闖進了書房,緊趕著報出了三阿哥等待已久的好消息。

“好,先生,您看……”

一聽方苞被趕出了內禁,三阿哥忍不住便叫了聲好,興奮奮地搓了搓手,一派躍躍欲試之狀,不過麼,倒是沒敢真的就此發動,而是轉頭望向了沉默不語的陸純彥,急吼吼地便探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嗯……”

陸純彥並未急著回答三阿哥的問題,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緊鎖著的眉頭更是不見鬆解上半分,顯然還在推敲著各種可能性。

“先生,事不宜遲,若是老大那廝到了軍中,怕是一切都晚了啊!”

這一見陸純彥遲遲不曾開口,三阿哥不由地便急了,忙不迭地便又出言催促了一句道。

“三爺須知此事成功之可能只有三成,若是敗了,三爺將難有再起之可能,陸某言盡於此,三爺且自擇好了。”

眼瞅著三阿哥惶急若此,陸純彥也自不好再保持沉默了,這便長出了口大氣,語調深沉地給出了答案。

“有三成便足矣,總比坐而待斃來得強!來人,備馬,去西門!”

儘管陸純彥給出的判斷並不能令人滿意,然則三阿哥卻顯然並不在意,但見其雙拳一握,已是聲色俱厲地便斷喝了一嗓子。

“慢,某有一策,當事不可為之際,三爺不妨……,如此,雖有傷筋動骨之可能,可好歹能保住青山在!”

三阿哥話音剛落,陸純彥已是揚手叫了停,而後略一沉吟,言簡意賅地說出了一條保命的錦囊妙計……

“稟王爺,聖上震怒,已將方苞趕出了內禁,其徑直去了仁親王處,密談不多時,仁親王便已率諸侍衛沿西大街向城外而去。”

儘管內禁早已戒嚴,可所發生的諸般事情卻是瞞不過有心之人,不止是三阿哥那頭在密切注視著方苞面聖一事,四爺同樣也在府中等著訊息,幾乎就在三阿哥得知準信的同時,了因和尚也正將同樣的消息報到了四爺處。

“哦?”

一聽了因和尚這般說法,四爺的眉頭當即便是一皺,不過麼,卻並未再出言追問詳情,而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一揮手,先將了因和尚屏退了開去之後,這才目視著低頭沉思中的鄔思道,滿是疑惑地探問道:“先生,您看此事當何如之?”

“不動!”

聽得四爺見問,鄔思道也無甚猶豫,言簡意賅地便給出了答案。

“嗯?這……”

四爺雖不曾表示出來,可實際上心卻已是動了的,打算趁機玩上一把螳螂撲蟬的把戲,之所以問鄔思道的意見,不過是謹慎使然罷了,可這一聽鄔思道給出的答案是如此之簡潔有力,眉頭當即便更皺緊了幾分。

“呵,王爺不覺得此事太過蹊蹺了些麼,以仁親王之睿智,豈是那麼容易便被誘入彀中的,憑三阿哥所耍的那麼個死間之把戲,又怎可能令仁親王失態到要逃離皇城之地步?再者,姑且退一步來看好了,仁親王若是真要動手,又何須親自趕往軍營,只消一道命令下去,五萬餘虎賁立馬便會殺進城中,所過之處,想必是應者雲集,旦夕便可拿下皇城,此毋庸置疑之事也,而今,其居然棄城而走,豈不怪哉?若是鄔某料得不差的話,方苞被驅趕必是偽裝無疑,而仁親王的出走麼,更是將計就計,三阿哥不動還好,真要動了,嘿,那樂子可就真大了去了,王爺若是跟在後頭,湯水喝不到不說,少不得也得跟著吃上回掛落!”

論智算之能,鄔思道比之陸純彥雖略強上一線,可也不多,大體上二者是屬於同一檔次的人物,然則鄔思道乃是旁觀者清,看問題自然也就看得比當局者迷的陸純彥要更深入了幾分,幾乎是瞬息間便已猜出了全部之真相,一番話說將下來,當即便令四爺汗毛倒豎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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