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好,那就這麼定了。”

誠德帝到底是老了,儘管年歲其實並不算高,而今也才剛五十出頭,可整個人的精氣神卻已是真的不行了,反應明顯地慢了好幾拍,饒是有了李敏銓的打岔,他也愣是呆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勉強地吭哧了一聲。

“皇阿瑪聖明!”

原本按照預定之劇本,五阿哥這招出頭自請不過只是個引子罷了,為的便是要誘導弘晴起而抗爭,卻沒想到弘晴居然不爭,如此一來,這麼份差使也就順順當當地落到了五阿哥的手中,當真令五阿哥興奮得幾乎難以自持,這不,誠德帝的話音方才剛落,他已是忙不迭地便謝了恩。

“罷了,此事干係重大,爾切不可掉以輕心,回頭朕自會給你旨意。”

說實話,誠德帝對向來毛糙不已的五阿哥其實並不甚放心,也不覺得其可勘大用,只是轉念一想,任由其到工部地盤上鬧騰上一番,或許也算是好事一樁,至不濟也能讓弘晴顧此失彼上一把,自也就沒再往細裡想了去,也就只是揮了下手,聲線平和地告誡了五阿哥一句道。

“皇阿瑪放心,兒臣自當竭力而為,斷不叫宵小之輩逍遙了去!”

五阿哥自小便與三阿哥交好,也一向以三阿哥馬首是瞻,與弘晴之間麼,本來是無太大的矛盾的,只是因著站隊的問題,自誠德帝等基時起,便已是徹底交惡了,自是巴不得能借此事狠狠地整弘晴一把,此際表起態來,兇戾之氣可謂是濃到了極點。

“嗯。”

誠德帝對於五阿哥的表態顯然並無太大的興致,也不曾再多囉唣,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了事,可滿是探詢的目光卻是落在了李敏銓的身上,顯然是在等著李敏銓提出今兒個真正要議之事,然則李敏銓卻始終低著頭,愣是沒個表情,一見及此,誠德帝心中自不免犯起了嘀咕,只是這當口上,卻也不好開口去問,無奈地等了片刻之後,也就只能是一揮手,悻悻然地開口道:“今兒個就先議到此處罷,朕累了,子誠留下,爾等都道乏好了。”

“陛下聖明,臣等告退!”

誠德帝既是如此說了,諸般人等自是不敢再多逗留,也就只能是齊齊稱頌了一句,就此退出了大殿,各忙各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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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誠先前為何不提嶽鍾琪一事?”

人老了之後,性子當真就有若孩童一般,此際的誠德帝便是如此,哪怕明知道先前那等場合下,已然不適合再緊逼著弘晴不放,可心底裡卻始終不願接受這等結果,這不,諸般人等方才剛退下,誠德帝便已是眉頭緊鎖地發問了一句道。

“陛下明鑑,微臣以為此事還是待得兩案皆明之後再提,或許效果更佳,此際倉促而為,卻恐仁親王鋌而走險,反倒不美。”

面對著誠德帝的責問,李敏銓自不敢大意了去,但見其忙不迭地躬了下身子,滿臉誠懇之色地便做出了個解釋。

“嗯……,此番未能趁熱打鐵,卻恐久拖生變,到時那廝若硬是不肯,朕又當何如之?”

儘管明知李敏銓所言有理,可誠德帝卻還是不免為之憂心忡忡,此無他,概因其跟弘晴也不是第一次扳手腕了,每回算計得好好的,結果麼,卻總在弘晴面前碰得個頭破血流,當真就已成了驚弓之鳥了的。

“陛下莫急,微臣有一策當可應對之。”

李敏銓乃是精明過人之輩,早在被誠德帝單獨留下之際,便已謀算好了全域性,這會兒聽得誠德帝見問,自是一點都不慌,自信滿滿地便應答了一句道。

“哦?且說來與朕聽聽。”

一聽李敏銓自言有對策,誠德帝立馬便來了精神,緊趕著便出言追問道。

“陛下,微臣以為五阿哥此去,必會全力壓榨那些涉案之商賈與工部諸官員,無論個中是否真有貪腐,審出來的一準是窩案無疑,此即是可資利用之處,但消大造聲勢,依此彈劾瀋河等人之瀆職,足可將事情鬧大,如此一來,為平息事端,仁親王怕也就只有上本請求重審一條路可走了,陛下大可順勢準了其之所請,而後派其前往河南複核此案,待得其一離京,陛下便可從容著手,以守孝為名,讓嶽鍾琪歸鄉,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整頓豐臺大營,到那時,仁親王鞭長莫及,也只能徒呼奈何了的,此為調虎離山之策也,還請陛下明鑑則個。”

李敏銓其人本事是有的,無論謀算之道,還是文學功底,都相當之了得,只是性子偏陰暗,最喜的便是各種陰暗之算計,此際為誠德帝謀劃起來,自然也就是怎麼陰毒怎麼來了的。

“嗯,好,那就這麼定了,此事便由爾來主持好了。”

誠德帝想拿回皇權,已是想瘋了的,這會兒一聽李敏銓所言似乎有著相當大的把握,當即便興奮了起來,卻渾然忘了如今大清可不止是豐臺大營的第一集團軍,在各地還有著同樣強大的七個集團軍在,一旦他真在京中動了手,弘晴又豈可能會坐而待斃,正所謂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瘋狂,不外如是者!

“陛下聖明,微臣自當竭力而為之!”

誠德帝想不到的事兒,李敏銓卻是心中有數得很,不過麼,他卻並不打算說破,只因其心中別有謀劃,不將弘晴置於死地,李敏銓是斷然不肯罷休的,當然了,這話他卻是不會說給誠德帝聽,也就只是恭謹地稱頌了一聲了事……

“王爺高明,老朽輸矣!”

仁親王府的內院書房中,弘晴與陳老夫子各自盤坐在几子的兩邊,中間擱著副棋盤,手談至中局,隨著弘晴一子落下,陳老夫子的一條大龍已是沒了做眼的可能,不得不投子告了負。

“承讓了。”

今兒個的朝局發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情,弘晴其實真沒啥下棋的心思,奈何陳老夫子有邀,他也不好不從罷了,儘管心思並不在棋本身上,可憑著遠超出陳老夫子不止一籌的棋力,輕鬆獲勝也是情理中事,然則弘晴卻並無多少的喜色,也就僅僅只是聲線平和地謙遜了一句道。

“棋如人生,人生如棋,進退有據方可保得不失,王爺既是下得一手好棋,對此應是有所體悟才是。”

陳老夫子之所以在這等敏感時分拽著弘晴下棋,自然並非是棋癮大發了,而是擔心弘晴再次衝動地發動兵變,這麼下下棋,好歹也能緩和一下弘晴之心情,接下來麼,也自好說話了許多不是?

“師尊說得是,人生麼,總是有起有落,哪能事事遂意,縱使是皇阿瑪在世,也難免有煩躁難解之事,更遑論徒兒這等蒲柳之姿,呵,先生且自放心好了,一幫跳樑小醜耳,徒兒還真未放在心上。”

以弘晴之智商,又怎可能會猜不出陳老夫子心中的憂慮之所在,儘管並不以為然,卻也不願在此事上與陳老夫子多辯論,也就只是淡然地笑了笑,一派風輕雲淡狀地順著其所言發揮了一番。

“王爺能這般想便好,又是退也是進,暫時看似落了緩手,可收緊了拳頭,將來擊出去,也自更有力不是?”

陳老夫子對眼下的局勢顯然是有著看法的,然則出於擔心,卻並未明說,而是採取了隱喻的進諫方式,大體上是在勸弘晴姑且作出些退讓,以換取朝局之平穩。

“師尊所言,徒兒心中有數,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徒兒便是退了,他人也未必肯領情,嘿,若是徒兒料得不差的話,此際一幫小兒輩怕是正在揣摩著如何陷徒兒於必死之境地了的,似此等局面下,徒兒也自沒得選擇,該如何便如何好了。”

弘晴先前雖是下著棋,可大半的心思都用在了考慮時局上,心中早有定策,儘管明知道陳老夫子所言才是儒家正道,但卻並不打算接受,言語雖是說得平和,可其間卻隱約透著股肅殺之氣息。

“王爺打算如何行了去?”

儘管弘晴言語中的殺氣不算濃烈,可陳老夫子卻是敏銳地察覺到了,眉頭自不免便是微微一皺,但並未急著勸諫,而是不動聲色地追問了一句道。

“師尊明鑑,徒兒以為那幫混球之所以折騰出如此多怪事,目的恐只有一個,瞄著的便是豐臺大營罷,既如此,皇阿瑪會如何做也自昭然若揭了的,無外乎是讓四叔與五弟可著勁地胡亂審了案去,而後逼得徒兒不得不出面抗爭,一旦如此,或許便會讓徒兒去外地複核這麼些狗屁案子,他也好在京中調控軍機,所謀者,兵權耳,又有何難猜的。”

弘晴並未直接回答陳老夫子的問題,而是先行分析了下時局以及誠德帝可能採取的策略,言語間的譏誚之意當真濃得可以,就宛若親眼瞅見了李敏銓與誠德帝的密謀一般,還別說,真就讓弘晴猜了個準,當然了,這也不奇怪,無論是對誠德帝還是李敏銓,弘晴都實在是太瞭解了些,此二人會轉些甚心思,自是早在弘晴的預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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