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南沒有回答, 盛修和也沒再逼他, 他本就沒想要靳南的答案。

靳南不想多說, 因為他總覺得盛修和話裡有話, 像是知道了什麼。

他起身,單方面的結束了這個話題,“我去睡了, 明天早上六點四十五之前不要叫醒我。”

盛修和點點頭,也沒有多說。

這天早上靳南果然六點四十五自然醒,在學校裡過得也很平淡,沒有遇見f3沒有遇見林曉夏,整個世界都很清淨, 但是直到下午放學時,靳南心情都不太好,他還在想盛修和昨天晚上的話。

靳南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 他看得到盛修和的付出。雖然前兩天早上盛修和早早得把他吵醒,但是說實話, 盛修和與彼得哪一個不是起的比他早,他們的作息時間都在隨著他的到來而調整改變。說到底盛修和這個與靳南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遠親對靳南是真的好, 就連靳父靳母都沒能做到這種程度,雖然有些時候他與靳南有所分歧,但是靳南並不會真的生氣。

其實盛修和說得沒錯, 靳南不太會表達。

說到底,靳南活到現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時間都處於‘寄人籬下’的狀態。一個被領養的孩子永遠都是小心謹慎地,他沒有那個底氣與資格像是普通小孩一樣理所當然的去要求什麼。

養父給的寵愛, 他小心翼翼的接著,心中時刻擔心這份寵愛會持續多久,又會什麼時候收回。他有他的驕傲,也有他的自卑。

靳南小時候所在的福利院旁邊有一家小賣部,他經常在門口見到一個小胖子理所當然地向他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要東西。小胖子很得意得向別人炫耀,“只要是我要的東西,他們都得給我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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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靳南從未見過的理直氣壯。後來他想要一隻筆身上有好看圖案的鉛筆,他說了三次,沒有一個老師能夠記得,他得到得更多是忽視或是白眼。

後來他又聽小胖子指著福利院的門對別人說道:“我奶奶說的,他們沒爹沒媽誰都不疼。”

於是小靳南後來自己用狗尾巴草編了一隻兔子,從隔壁開小賣部的爺爺手裡換了一隻自己想要的鉛筆。

靳南覺得自己就很厲害。

天長日久靠自己已經成為他的習慣。當然他也不是完全不會提要求,在他意識到有時候提要求可以作為一種撒嬌手段,並且會讓養父很高興的時候,他也會去軟磨硬泡地要什麼東西。但是說白了他要的這些都是可有可無的,以保證他隨時能夠在察覺到不對的時候放棄。

而他真正想要的從來都不依靠他人。

他長久以來的習慣是如此,他也不想輕易打破這種模式,改變意味著未知,這讓他沒有安全感。

盛修和說要教他,引導他,他確實是做了,靳南也有看到他為此付出的努力。

盛修和起得再早靳南起得再晚盛修和都會等著靳南一起吃早飯,但凡盛修和沒有急事他都會和彼得一起來接靳南放學,晚上睡前盛修和一定會和靳南聊一下在學校的事情或者關心一下靳南的學業。

盛修和很忙,但他還是盡最大可能地擠出時間陪伴靳南,從陪伴的過程中找到合適的切入點引導靳南。

這是盛修和的努力,但只盛修和一個人努力是沒用的,靳南想要真正融入這個世界,他必須做出自己的努力。

他深知這一點,但是依舊在試探。他恐懼改變帶來的未知。

靳南邊想這事兒邊往校門口走,卻不查何時被林曉夏攔在門口。

靳南看都沒看她一眼,繞開她就要離開。

林曉夏叫住靳南,“靳南!你等等!我有話想對你說!”

靳南嘴角一扯,腳步不停,“我不想聽。”

林曉夏上前,張開雙臂攔在靳南面前,“你一定要聽。”

靳南哂笑一聲,“一定?沒人能強迫我,就算有也絕對不是你。”

靳南繼續繞開她往前走。林曉夏看靳南真的不想聽她說話不由地急了:“你的學生卡在我的手裡,你不想要回去嗎。”

靳南回頭看他,“給我。”

林曉夏攥緊了手中的卡,不說話了。

靳南嗤笑一聲,掏出自己新辦的學生卡刷了門禁,“你手中的只是一張廢卡。”

林曉夏臉一白,接著紅著臉大聲喊道:“你那天送我花是什麼意思?是想追求我嗎?你、你就是這樣追我的嗎?我絕對不會被你這樣的把戲打動的!”

靳南覺得這個人腦子一定是壞掉了,他一句話都不想跟她說,他出了門,隔著一道門禁,林曉夏還在看著他,大聲喊到:“你喜歡我!承認吧!所有人都知道!就連你自己都給我送了花!你這樣對我有什麼意義!”

靳南已經走到門口,林曉夏的聲音也透過了車傳進車窗裡,恰好被跟著彼得來接孩子的盛修和聽到。盛修和皺了皺眉,看著靳南上車。

盛修和道:“這就是上次他們說的那個女孩子?”

靳南點點頭。

盛修和道:“為什麼不和她解釋清楚?”

靳南道:“沒法溝通。”

盛修和道:“所以你就任由她這麼放肆?”

靳南道:“雖然很煩,但是我不太想在這些人身上浪費時間。”

盛修和看著靳南,他一直覺得這個孩子的思想非常的不端正,他這種漠視,懶得管,雖然煩,但是只要躲開就過去的態度,非常的消極,盛修和曾經以為他是抑鬱,但是他按照心理醫生的說法去觀察他,發現這孩子並不是抑鬱,更像是輕度的as,只是靳南始終不肯去見心理醫生,到底如何也無法確定。

盛修和問道:“能告訴我你的想法嗎?”

靳南笑了笑,嘴角的弧度看上去是那麼的冷漠又惡劣,他聲音平靜,沒有情緒,“如果我揮手將蒼蠅驅趕出屋子,它們就永遠都不會撞上屋裡的電蚊拍。”

及時採取行動制止何嘗不是一種及時止損的方法,可他為什麼要幫著討厭的人止損。

盛修和眉頭蹙得更緊,他聽著孩子把自己的同學比作蒼蠅,而他的眼神顯示,這並不是一種簡單的比喻,而是在靳南看來,他只把他們當做蒼蠅,他們的死活不在靳南眼中,所以他才能這般放縱,並且等待著他們把事情鬧大走向更為慘烈的結局。這個孩子的心是狠得,冷的。

盛修和道:“他們都是你的同學。”

靳南,“所以呢?”

盛修和,“適當地教訓就好。”

靳南看著他,眼神冷然,沒有一絲感情,“不。\"

“打蒼蠅我更喜歡直接拍死,死了的蒼蠅才不會有下一次地騷擾,就像你說的,這樣可以省下更多的時間。”

一個正常的高中生,如何能面不改色的說出這樣的話,盛修和覺得,這個孩子的思想真是歪得厲害,罷了罷了,他慢慢教就好,現在就從眼前的事開始。

“既然有了誤會,就要解除。一是為了避免了這誤會後續產生的事情繼續給你添麻煩,二是、為了拉一把對方。因為一味的放縱會使誤會發酵,從而一步一步的走向更深的歧途,很多時候,許多大錯只是因為一個小誤會沒有處理好而釀成的。”

“這不是挺好的嗎?靳南道:“如果對方足夠聰明,足夠謹慎就不會誤會,如果對方沒有惡意,就不會陷得更深,既然不夠謹慎不夠聰明,又心懷惡意,那對方就應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的代價。”

“但是靳南,誤會往往不是一個人能夠造成的。而且世人都會有不夠謹慎不夠聰明的時候,甚至一念之差就會產生惡意,每個人都會這樣,你不知道別人經歷過什麼,你也不能保證自己在別人的經歷中就不會比別人做的更過分,既然如此,為什麼在最初的時候不幫他一把,如果或許你的舉手之勞就能幫助他不至於陷入窘境,這又是功德一件。”

“我說這些只是希望當以後有了誤會的時候,你知道該如何處理。並不是所有情況都適合這二者,多數時候是為了前者,而後者則需要你用心分辨。”

靳南神色譏誚:“這世界上本就不幸大過幸運,每個人都要經歷,為什麼我就要照顧他?那世界上的其他人呢?他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值得我特別對待?”

“不是為了其他什麼人有多特別,”盛修和牽起靳南的手放在了靳南胸口,“是為了你自己。只有心懷善念才能感受到別人的善意。只有心懷溫暖,才能夠感受到這世道的溫暖。修一顆平和圓滿的心,就不必畏懼這世道冷暖。”

靳南似乎覺得隱約間見到一條隱沒在高山雲霧中通往山巔的路,似乎只要順著這條路走下去,就能長成盛修和的模樣,那是盛修和的路。或許他的氣度並不只是來自於他的財富,更來自於他內心的強大,持身端正,心境完滿,問心無愧。

盛修和自有一套自己的修身之路。

靳南看不懂,他搖頭“我不懂。”

這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盛修和一時也沒法說太深,靳南理解不了,只道“比如說今天這種情況目的是第一種,解除誤會是為了不讓她繼續給你添麻煩。”

盛修和下車,牽著靳南的手,道:“過去拒絕她,告訴她不配,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紳士地婉拒。今天你就來感受一下,拋卻漫長的忍耐與致命的打擊,用更直白的方式還擊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當務之急是讓孩子發洩一下。靳南習慣了潛伏與忍耐,但是潛伏與忍耐並不利於孩子的身心健康,只會讓孩子更加的孤僻陰沉。盛修和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夠讓靳南發洩的時機。

靳南看了盛修和一眼,也沒有違逆他的意思,他走向還站在原地的林曉夏。

林曉夏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走回來,難道是因為想明白了所以打算對他告白嗎?可是,林曉夏看了眼靳南身後的盛修和,心中升起一股複雜的感情。他既期待靳南的告白,又覺得有些惋惜。

林曉夏看著靳南漸漸走進,她又依依不捨的看了眼盛修和,林曉夏想,其實也沒什麼好惋惜的,靳南的叔叔應該沒有靳南家有錢,她收回視線,看向靳南。

這可是學校最有錢最好看,學習又格外出色的靳南,他的家裡是春田市首富,而且還是獨生子,如果,如果她能嫁給他,那麼以後連就辛普森東校的千金小姐們都要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百般奉承討好了。想到這裡她的心臟開始砰砰砰的狂跳。

林曉夏越想越激動,她想象著所有人都羨慕自己的樣子,她想象著即穿用各種奢侈品,有豪車接送,有僕人照顧,還有令人羨慕的男朋友,她幾乎抑制不住自己想要瘋狂尖叫的慾望!

來了,就快來了,來吧,來吧,她所嚮往的生活,她所渴求的,就在今天,她即將得到它們。

林曉夏激動的臉都紅了,她聽到靳南問:“你覺得我喜歡你?”

林曉夏幾乎要笑出聲,只是突然意識到什麼不對,不是啊,‘我喜歡你’前面是不是多了三個字?他為什麼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他難道不是應該直接表白的嗎?還是說他自己不好意思,想要試探自己是否知曉?

林曉夏覺得自己猜出了真相,覺得好笑的同時又覺得有趣,她準備順著他的話說來。

“從第一次你在籃球場上扶住我,我就知道你對我是不同的。第二次在廁所,你又救了我,我就覺得我們有緣分,第三次,你在食堂幫我解圍,雖然你一臉冰冷,但是我能感受到你在這冰冷之下的關心與保護,還有許多,以後的許多次,......”

靳南沒有聽她說完,他受不住得直接打斷道:“所以說這都是你的一廂情願?”

林曉夏一愣?覺得有些不太對?一廂情願?他不是應該順著自己的這些話直接說出對自己的感覺,對自己的喜歡嗎?他怎麼會說一廂情願呢?

林曉夏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一遍“一廂情願?”

靳南道:“我從始至終有說過我喜歡你嗎?”

林曉夏被問得一愣,但腦子還能思考,的確,他的確從來都沒有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她臉色有些蒼白,“沒有。”

靳南道:“除了幫助你之外,我有什麼多餘的動作或是暗示嗎?”

林曉夏臉又白了兩分,“沒有。”

靳南道:“我幫你的時候臉上的抗拒與不情願你看不出來嗎?”

林曉夏聞言,身體顫抖起來了,她想起靳南無數次冷冰冰的神情,她只以為那只是他的彆扭與不好意思,卻沒想到,那是他的抗拒與不情願,林曉夏搖了搖頭,她深受打擊地質問,“既然不情願為什麼要救我!你是再耍我嗎!”

靳南道:“是我的錯,是我不該幫你,我就應該放你地跌倒,放任你被索在廁所裡,放任你被熊美英欺負,很抱歉我施以援手,幫助了你,讓你對自己的魅力產生了這麼大的錯誤估計,讓你自以為是的多想,其實我真的不願意救你,若不是...我管你去死。現在,你聽清楚了嗎?”

林曉夏只覺晴天霹靂,這不對的,這不對的,等待她的不應該是靳南深情款款地表白嗎?這是什麼?靳南說他不願意救她,說她自戀,說她自以為是?說管她去死!他怎麼能這樣對她!

自己剛剛所想象的一切似乎都成了笑話,化作無形中的巴掌,一掌一掌狠狠地扇在她的臉上,她羞愧得恨不得立刻死去。

怎麼會這樣!不對!這不對!

林曉夏想起自己對同學炫耀靳南追自己送的花,她想起學校裡的傳言,她甚至想起自己百分之百肯定靳南沉醉於自己的美麗,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

不對!林曉夏想起,五二零那天,的確是靳南親自送了他花,那這又怎麼解釋?他應該只是在自欺欺人吧?對,怎麼會呢?

林曉夏慌亂地道:“不,不對!如果是這樣,那麼你當初為什麼要在五二零那天送我玫瑰花!你就是喜歡我!你承認吧!”

靳南冷笑一聲,“如果你仔細想想,你應該能發現,那束玫瑰花是別人送我的,而我正打算隨手扔掉,你卻正好從後面走過來接住了住了這束註定要變成垃圾的花。我甚至都沒有回頭,更不知道是你在我的身後。我想,你那天沒有看到我的臉吧?”

隨著靳南地敘述,林曉夏記起那天的情況,自己確實沒有與靳南對視,靳南也沒有說那花是送她的,只是靳南剛好往後一放,她剛好就接住,而之後靳南更像是忘了這束花一樣直接離開了。哪有這樣的巧合?可事情偏偏就這樣發生了。林曉夏當時卻還以為靳南是因為害羞而不敢跟她對視。

一切都是如此的巧合又諷刺。

林曉夏根本不能接受,如果靳南真的對他沒意思,那她成了什麼?自以為是的妄想症嗎?她想起跟琪琪、跟章琳的炫耀,如果靳南說的都是真的,她會死的!

她慌不擇言地供出秦斯輝:“不,不,不是這樣的,是秦斯輝,是秦斯輝說你是喜歡我的,說我是不同的,他說的,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一定是你跟他透露了什麼他才會這樣告訴我,誤導我的。都是你!是你害我!”

靳南笑道:“你還知道是誤導。那我現在告訴你,我不喜歡你。甚至討厭你。自知之明是好品質,可惜你沒有,你到底有著怎樣的自信,覺得我會喜歡上,”靳南頓了頓上下看了林曉夏一眼,“你這樣的人。麻煩你照著鏡子好好問問自己。”

在靳南視線的掃視下,林曉夏就像是一件廉價的商品,任人挑揀,卻被嫌棄,她羞憤欲死,顫抖著嘴唇,道:“你怎麼能這樣說...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靳南,淡淡道:“可你也知道,我說的是實話吧。你真的覺得我會喜歡上你嗎?”

“論家世,相貌、才華、成績,我到底能喜歡上你那一點兒呢?是你貧民窟的出身?是你飛機場的身材?是你平庸的相貌?還是你普通的成績?你似乎也沒有特長,也談不上才華,性格又莽撞好事,腦子也不太靈光,偏生貪婪又虛榮,慾壑難填。我到底會喜歡上你那一點兒呢?你自己想想,都不覺得可笑嗎?”

林曉夏被靳南連連逼問之下崩潰之極,她受不了地發出一聲尖銳的尖叫痛哭出聲。

盛修和這時卻從車邊走到靳南身邊,他似乎往傳達室的方向掃了一眼,然後握住靳南的肩膀,帶到自己的身邊,“孩子不太溫柔,失禮了。”

盛修和的矜貴是如此的讓人自卑,他的禮儀是刻在骨子裡的優雅與高貴是他們這些貧民窟裡不能高攀的存在。如果說段念薇能把林曉夏比到泥土裡,那在盛修和面前,她就是一點兒汙泥,盛修和就是太陽,她在它面前毫無生存空間,絲毫不起眼。

盛修和明明沒有看向林曉夏,但是一股莫名地壓迫感甚至讓林曉夏止住了哭聲,一抽一抽的盯著兩人,不敢有任何動作,這個男人過於可怕。

而靳南站在他的身邊卻毫不遜色,兩人站在一起,似乎無聲地宣告著林曉夏,他們不她能高攀的人。

她卑微,渺小,而他們高傲耀眼,他們是太陽,是世界的中心,整個世界都圍繞著他們旋轉。

盛修和帶著靳南離開,林曉夏突然摔倒在地,掩面痛苦。她第一次真真正正的體會到了橫亙在東西校之間,那巨大的橫溝。

而旁邊的傳達室裡,一隻手機悄悄地被主人從窗邊兒撤離。

章琳躲在傳達室裡一隻手捂住嘴,一隻手玩兒手機,她要笑死了,肩膀一直在抖動,她開啟論壇,心想林曉夏這個蠢貨她完了哈哈。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是今天的更新,這是明天的更新。二合一,兩天的量,明後兩天不更了,週二更。

上一章後半部分有修改,買的早得可以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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