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璣:“哪?”

“總局隔離室,快點!”

宣璣的睡意在爬起來的瞬間就消散了乾淨,沒來得及細想這事,已經是頭皮一炸,抓起他的劍,直奔異控局大樓。

西山異控局總部地下六十層,整個一層都是“隔離室”,用於存放各種暫時不知道怎麼處理的“危險”物品。

宣璣老遠看見肖徵在門口等他,剛要往裡走,就被叫住:“宣主任,等等,先加防護!”

防護服裡三層外三層的,三個工作人員圍著包了十分鐘,宣璣一邊伸平了胳膊任他們擺弄,一邊隨口開玩笑:“幾位這包粽子的手藝不錯啊,是甜派還是鹹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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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靈淵在重劍裡,能清楚地聽見他的呼吸和心跳——這小妖把那“千里傳音”放下的時候,心跳最快,隨後他屏息片刻,一路走一路慢,到了這裡,已經和他躺下睡覺時差不多了。

“倒是有些城府。”盛靈淵心想。

“哦,你們也都是普通人啊?普通人怎麼想起幹這個來了……悖皇悄兀壅夤ぷ饔治o沼值帽c埽際潛皇烊絲詠吹摹!彼嵯仁僑粵接錚鴨父齬ぷ魅嗽鋇某鏨懟16蠢圖彝ケ塵岸劑某隼戳耍腫澳w餮廝擔案野粢壞惆。鷚換嶠ド17恕@閒ぬ醢說傲耍塹萌夢疑險飫矗儀樗峭餷詘儻藿桑勖歉珊笄詰模募裁創蟪∶媯堪ィ倚∶啥冀壞僥忝羌肝皇擲鍃恕!

盛靈淵冷眼旁觀,有點好笑。這小妖一個屬火的先天靈物,整個人就是個邪魔外道的淨化爐,放管血能把一罐“人面蝶”燒成灰,裝得倒像。

先天靈物因為生來卓爾不群,大多避世、索居,常以半神自居,俯視眾生,單純得傲慢,所以後來差不多也死絕了。因為“不凡”的人,往往過於倚仗自己的“不凡”,不管是倚仗強大、才華、美貌或是富貴,倚仗即成枷鎖。

畢竟身有彩翼,能忍住不示人,還肯跟眾生一起在泥裡滾的不多。

“不好對付。”盛靈淵心想。

肖徵打來電話的時候,盛靈淵在重劍裡閉目養神——本來沒想閉,周遭風物大不相同,他還挺想多看看的,但這只小妖大白天抱著把劍睡覺也就算了,還睡得四仰八叉、胳膊腿亂飛。盛靈淵有心想把那甩過來的半邊膀子給他削了,可惜被困劍中,有心也無力,只好眼不見心不煩,一不小心,居然真的起了些倦意。

床頭的電話突然震動,把盛靈淵從半睡半醒中震醒,醒來的瞬間他心裡就一冷。

因為動盪的識海已經完全平靜了,難以忍受的疼痛幾乎感覺不到了,這劍裡像個溫柔鄉,一不小心就會引誘得人沉溺其中。

盛靈淵討厭看上去太美好的東西。

道理很簡單,人想得到什麼東西,就得付出代價,“代價”當然是痛苦的。反之,別人想從他這得到什麼,才會先奉上討好和引誘。

凡是不帶來痛苦、甚至讓他覺得舒適的東西,都會讓他心生警惕,因為對方必有所求。

盛靈淵有些怪脾氣,他生前可能是在陰謀叢中長大的,所以不相信機緣巧合,也不相信運氣。假如一件事十分湊巧,那在他看來,十有八/九是有人在後面推動的。

上一次被陰沉祭文喚醒,他雖然沒太聽懂對方在說什麼,但聽懂了其中陰森的怨毒和殺意,大致也猜出了是怎麼回事。

那麼這回又會是誰?想幹什麼?

小妖本人也很可疑,雖然他一直像一無所知的樣子,甚至把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亮了出來,但臥榻之側有一陰靈,他真就一點感覺也沒有麼?

盛靈淵不信。

相比起來,他更願意相信有的猛獸會故意亮出肚子,以示無害和坦誠,然後伺機給人致命一擊。

“怎麼回事?”在門口耽擱了好半天,宣璣總算是進到了隔離區裡,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就見幾個人推著個低溫倉飛快地跑過去,“這是誰?”

“一個外勤,我們搜捕那男孩的時候,他在第一線,”肖徵說,“接觸過那男孩以後,好幾個一線外勤都出現了類似‘突然轉性’的症狀,但都體現在一些小事上,要不是鏡花水月蝶這事鬧得局裡人心惶惶,可能就被忽略過去了,後果不堪設想。鏡花水月蝶從感染到致人死亡,大約是十五到三十天,我們現在把這男孩近一個月接觸過的所有人都秘密隔離了——過來看。”

肖徵把他領到了一個門上掛著巨大“危險”標誌的屋裡,正中間有個裡三層外三層的玻璃罩子,罩子裡有一隻蝴蝶,大概只有一粒米大小。

“這只是從那男孩身上取下來的,還活著。”

玻璃罩上有個放大鏡,方便觀察,宣璣湊過去,那蝴蝶很漂亮,身上閃爍著五彩的熒光,只是左右翅膀上各有一張小小的人臉,那“人臉”居然還會動,先是一對笑臉,宣璣一靠近,“笑臉”就消失了,左半張臉變成了驚懼,右半張臉在哭。

怪不得叫“人面蝶”。

不等他看清,蝴蝶翅膀就飛快扇動了起來,它在玻璃罩子裡亂飛片刻,把四壁撞了個遍,然後突然消失了。

宣璣下意識地往後一仰。

“放心,它跑不出封鎖箱,”肖徵說,“這蝴蝶會隱形,一會還出來——我說你這人怎麼回事?貓嫌狗不待見的,這蝴蝶半天沒動了,你一來它就隱形。”

“可能是我這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電力太足,瞪誰誰懷孕吧?”宣璣嘆了口氣,一邊眨巴眼睛一邊朝肖徵看過去,“怎麼樣肖主任,你現在有沒有噁心想吐的症狀?”

肖徵:“……”

那八十多道雷怎麼沒把這玩意一塊劈死呢?

宣璣從旁邊找了把椅子坐下,把揹著的重劍戳在地上:“怎麼知道這只蝴蝶會繁殖的?”

肖徵從旁邊電腦上開啟了一張放大的照片:“左邊這只是從畢春生丈夫屍體上分離出來的蝴蝶,腹部有三條黑色的紋路,這就是做過特殊處理的——右邊這只就是你方才看見的。”

蝴蝶腹部什麼都沒有。

肖徵說:“而且現在看來,可能是接觸傳染。”

宣璣沉默了一會,乾巴巴地說:“真棒,生化危機裡的喪屍病毒還得抱著啃一口呢。”

“這也是鏡花水月蝶被定位‘一級危險’物種,即使是存放在我們內部的檔案庫,也必須做處理的原因。”肖徵頓了頓,有些艱難地說,“現在看來……可能是有一些處理得不夠徹底。”

“那男孩到底是什麼人?畢春生為什麼選中他當誘餌?”

“不知道,這男孩才上初中,生平經歷一目瞭然,我們翻遍了最近十幾年所有的卷宗,確定他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異控局,沒有被捲進過任何一起案子,蝴蝶不可能是某次事件裡被植入的。”

“那就是說,有兩種可能,”宣璣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重劍上叩著,“要麼,畢春生透過某種途徑,得到了活的鏡花水月蝶,把它植入了那個男孩身體裡,萬一東窗事發,就拿他當轉移你們視線的誘餌。”

這是最理想的情況,因為如果是這樣的話,只有這一隻蝴蝶有繁殖功能,而男孩既然沒死,被感染的時間就不長,初中生日常接觸得到的人不會太多,情況還算可控。

但……

“目前看來,這男孩跟畢春生沒有發生過任何交集。”肖徵說,“我們把畢春生所有住處、辦公場所都搜了個遍,沒查出什麼結果來。”

“要不是她,那就涼了。”宣璣說,“這事要從頭查起,你局全體外勤都是嫌疑人,普通人麼,因為貴局不對外公開招聘,大部分都是七大姑八大姨介紹來的,各種關係千絲萬縷,所以也都是嫌疑人。這男孩身上的蝴蝶要是從別處傳染的,傳染源是哪,他之前還傳染了多少人,從什麼時候開始傳染的——你都不知道。搞不好現在全人類,除了咱倆,都已經變成蝴蝶操縱的行屍走肉了……咱倆沒準也是蝴蝶,只是不知道自己是,還在這玩‘警察抓賊’的過家家遊戲呢。”

肖徵:“……”

讓他說得冷汗都下來了。

“肖主任啊,讓我們懷抱著革命的樂觀主義精神,從理性的角度想一想,”宣璣嘆了口氣,話音一轉,“這個世界上所有事都不是新鮮事,如果大規模感染事件可能發生,歷史上早發生過了,不可能等到現在,攤在你頭上,你又不是被選中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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