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跪在地上,暗暗觀察著章氏和雲居雁。當眼角餘光瞥見雲居雁正對著章氏淺笑,她跪著向雲居雁靠近了幾步,嘴裡叫著:“大奶奶,求您讓奴婢見一見二爺。”

一聽春芽的話,章氏氣得渾身顫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副要把她拖出去杖斃的模樣。

雲居雁急忙勸章氏不要動怒,小心動了胎氣。章氏聽到這話,更是生氣,卻又礙於一旁的兩個嬤嬤,發作不得。

事實上,此刻的雲居雁也是滿心懊惱。春芽懷孕被沈君燁公開了,他失了籌碼不說,此刻再次陷入了被動。見春芽跪在地上啜泣,用渴望的眼神看著自己,她轉而看向章氏。她相信章氏一定恨透了她。

“二弟妹,不管這個奴婢做錯了什麼,都不值得你生這麼大的氣。”雲居雁一邊勸著,一邊思量著應對。

章氏怨恨的目光掃向春芽。春芽瑟縮了一下,下意識往雲居雁身後躲藏。此舉更加激怒了章氏。“大嫂,我不過是管教我的丫鬟罷了。”她的言下之意,雲居雁在這件事上面沒權力干涉她。

雲居雁心知原本的計劃是行不通了,索性理直氣壯地說:“二弟妹,你管教丫鬟,我當然不能干涉,只不過祖父叮囑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二叔的孩子。如今這個丫鬟惹你生氣,我怎麼能坐視不理?”說罷,不待章氏做出反應,她回頭對門外的玉瑤說:“你們還不幫著二奶奶把這個丫鬟押下去。”

“你!”章氏猛地站起身,只差沒有指著鼻子罵雲居雁。

“二奶奶,大奶奶說得是,您不值得為了小事動氣,胎兒要緊。”沈滄派來的兩個嬤嬤自然知道沈滄的意思。她們趕忙扶住了章氏,殷殷叮囑她一定要小心身子。

章氏看著春芽被玉瑤帶了出去,不知是認命,還是想到自己不能得罪雲居雁。她緊抿著嘴唇,暗暗深吸了幾口氣,臉色慢慢緩和了,但語氣終究不善,冷聲對雲居雁說:“多謝大嫂關心,我會小心的。”她這是送客的意思。

雲居雁心知沈滄派來的人一定會好好看著章氏,沒有多說,只是表面化地叮囑了幾句,直接回了凝香院。她現在最掛心的是沈旺的說法。聽沈君昊的意思,他似乎已經認定沈旺就是黃氏的姦夫。抬頭見明晃晃的太陽掛在空中,她只覺得一陣眩暈。

“大奶奶,您怎麼了?”玉瑤從後趕上了雲居雁。

雲居雁輕輕搖頭,嘆息道:“我忽然覺得,就算太陽再耀眼,世上總有照不到陽光的陰暗角落。”看玉瑤眼帶迷惑,她再次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我只是一時感慨罷了。”她嘆了一口氣,轉而問:“春芽說了什麼?”

玉瑤壓低聲音回道:“大奶奶,也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她說是二奶奶故意停了她的湯藥。”

“這事不算奇怪。還有呢?”雲居雁相信,章氏一開始就在計劃著什麼。春芽的懷孕很可能是計劃的一環。

玉瑤繼續回答:“二爺應該是給了那個丫鬟許諾。她一口咬定要見二爺,還說若是能保住她的兒子,她會一輩子銘記在心。至於二奶奶在孃家時候的事,她說章家門禁森嚴,二奶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近幾年二奶奶每日都安排兩個時辰抄寫經書,每個月十五親自送去廟裡供奉。”

“是哪一座廟宇?”雲居雁沒有忘記,青紋把手上的佛珠看得比性命更重要。

“是城西的莆田寺。”

“城西。”雲居雁喃喃這兩個字,續而又問:“她去莆田寺的時候,可有落單的機會?”

玉瑤搖頭回答:“大奶奶,大戶人家的姑娘,別說是外面,就算是在家裡,身邊總不會離人的,不然別人會覺得奇怪的。”

聽到玉瑤的提醒,雲居雁失笑。當初她和沈君昊偷偷見面,都是有丫鬟替他們把風的。“所以春芽的意思,她沒有私下見過什麼人?”

玉瑤搖搖頭,又點點頭,回道:“她說她們幾個貼身大丫鬟沒見二奶奶見過什麼人,但她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什麼話?”

“她說,讓奴婢不要看不起她,人總是往高處走的,就連二奶奶也是。”玉瑤說著,又補充道:“這話雖然聽著很平常,可奴婢總覺得她說這話的時候,似乎別有深意。之後奴婢問她什麼意思,她又不肯說了,一味哀求奴婢在奶奶面前多說好話,以後她一定不忘恩情什麼的。大奶奶,她會不會是故弄玄虛?”

“我也不知道。”雲居雁搖頭。她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聽過“莆田寺”,可一時又記不清了。

回到凝香院,管事媳婦已經在廊下等著了。雲居雁看了兒子,把家事處置了,留了一個媳婦,藉口想幫沈謹瑜求個平安符,問她“莆田寺”靈不靈驗。對方告訴她,莆田寺雖年代久遠,但香火並不旺盛。三四年前,沈君昊去西山別院遊玩的時候,偶爾也會順帶逛一逛,不過這幾年再沒去過。

沈君昊去過,就表示蔣明軒和沈子寒很可能去過,甚至沈君儒也去過。而三四年前——

雲居雁急忙叫了玉瑤入屋,問道:“春芽有沒有說,二弟妹抄了幾年經書?”

“聽他話裡的意思,應該有三四年了吧。”

“三四年?”雲居雁低頭沉吟。蔣明軒的髮妻是在四年前過世的,而春芽又說什麼人往高處走,雲居雁心中頓時有了懷疑。她命玉瑤先行退下,焦急地等著沈君昊。

沈君昊直至中午時分才回到凝香院。雲居雁知道他一直在楓臨苑。“怎麼了?事情很不順,還是祖父有事交代你?”她詢問。

沈君昊先去看了兒子,這才回過頭對雲居雁說:“二弟像入了魔障一般,一定要留下那個丫鬟的孩子。祖父本來就是吃軟不吃硬的脾氣。剛才若不是父親過去把事情岔開了,這會兒恐怕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

“難道二叔已經知道二弟妹並沒懷上孩子?”雲居雁只能如此猜測。

沈君昊搖頭,“看起來不像。他甚至對祖父說,將來他一定會一視同仁的。”這話根本就是沈君燁在向沈滄控訴自己所受的不公平待遇。“我越來越不明白他到底怎麼想的。”沉默半響,他轉而又問雲居雁:“你去過慶春苑了?事情如何?”

雲居雁簡略地說了章氏地情況,詢問沈君昊:“你對莆田寺有印象嗎?聽說在她成親之前,每個月十五都會過去。”

“明軒和那邊的主持很熟,以前經常找他下棋……難道你懷疑……”沈君昊堅定地搖頭,恍然大悟般說:“我想起來了,大概三年多前,子寒回京過年,無意中問起明軒,他有沒有去找大師下棋。我記得明軒當時

說他不想遇到無謂的人,難道……”他看向雲居雁。

雲居雁並沒驚訝的表情。當她知道章氏是在蔣明軒喪妻之後才去莆田寺的,再加上春芽的那句話,她早已想到章氏可能看上了蔣明軒。說起來,蔣明軒是昌邑伯世子,以章氏的出身,若想要“伯府世子夫人”的名分,就算是繼室,恐怕也很難。從這件事來看,章氏也是一個有野心,又敢作為的人。

沈君昊沒有雲居雁想得這麼婉轉,他咕噥了一句:“她為免太異想天開了。”復又去搖籃邊逗兒子。自兒子降生,他才知道生命的延續是多麼神奇。對子女的愛,那是父母自然而然由心而生的。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無法理解沈君燁為何一定要留下春芽的孩子,他不是很怕祖父,也不會違逆父親意思的嗎?

雲居雁站在搖籃邊,同樣低頭看著兒子。在她的印象中,嬰孩總是愛哭的,可他們的兒子只要吃飽喝足,有人陪著他,他總是在那裡笑。她知道他的笑是無意識的,他根本不知道笑的含義,可看著他的笑臉,現實中的一切問題都不再是問題。

“再過一兩年,我們再生一個女兒,然後……”

“你別在孩子面前胡說。”

“他又聽不懂。”

雲居雁瞪了他一眼,轉瞬間低下頭,心情不由地低落。兒子是上天賜給她的,她不敢再奢望女兒,畢竟前世的她怎麼都懷不上孩子。或許像現代人說的,她的體質很難受孕,懷孕的機率很低。做人不可以貪心,就算這輩子只有一個兒子,她也知足了。她按捺下失落,一本正經地問沈君昊:“你覺得有沒有可能,二弟妹在莆田寺見過蔣世子或者其他人?”

沈君昊搖頭,“家裡在城西有兩座莊子,除了我,其他人若是去西山,都是直接去莊子,可能連莆田寺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至於明軒和子寒,在我的印象中,這三四年沒聽他們說過。你若是不放心,我讓長順探一探他們身邊的人。”

“暫時也只能如此了。”雲居雁嘆氣,不過她相信沈君昊雖然嘴上說得輕描淡寫,但他一定會把莆田寺的一切查清楚的。他接著又問起了另一樁事:“關於寶貴和沈旺……”

沈君昊聽到沈旺的名字,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他對著雲居雁說:“剛才在楓臨苑遇到父親,我本想大致說一說的,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如何開口。你不是男人,不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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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什麼?父親會覺得難堪?”

“她雖只是一個姨娘,但父親把她配人與她自己偷人,這是兩回事。再加上沈旺之前曾是父親身邊的人,當年又是父親讓他去照顧二弟的。”

“可不管怎麼樣,事情總要弄清楚,不是嗎?”

“這是自然。”沈君昊回頭看向雲居雁。他從沒懷疑過她對他的真心,即便陸航、沈君燁等人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他們同樣喜歡她,沈子寒甚至為她遠走邊關,他也不曾懷疑她。可她是他的妻子,不是其他任何女人。“將來,就算你不再愛我了,我也絕不容許你屬於別人。”

隨著這句話,雲居雁心頭湧過一陣異樣,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用現代人的標準,不合則散,沈君昊這樣說是極自私的,但是在這個時代,她嫁給了他,就是他的人。除非女方是皇親貴胄,否則所有的高門大戶,不要說是和離,就算是被休也是極少的,更不要說另嫁他人了。

雲居雁怔怔地看著沈君昊,恍然又想到了浴桶中見到的畫面。如果那只是她的夢境,為什麼那麼真實。還有之前的幾個夢,好似意有所指一般。

“怎麼了?”沈君昊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這是他的習慣動作,只有真實地觸碰到她,他才能安心,彷彿他曾經失去過她。他揮去心頭的奇異感覺,再次重申:“你只能屬於我一個人。”

“我們成親都一年多了,你還說這種奇怪的話。”雲居雁嘀咕一聲,伸手去抱兒子。

沈君昊看著她的側臉。生完孩子之後,她很快就瘦了下來,可神韻中又卻多了幾分嫵媚。他一時情動,伸手抱住她和兒子。雲居雁嚇了一跳,下意識回頭,卻見他的臉不斷放大。他親上了她的臉頰。

“你幹什麼,我還抱著瑜兒呢!”

“好吧,那我也親他一下。”沈君昊說著,捧住兒子的臉親了一口。

沈謹瑜只當父母正和他玩遊戲,高興地笑了起來,小手不斷揮舞著,“哦哦哦”亂叫。

“看到沒,他很喜歡。”沈君昊衝著雲居雁得意地笑。

和諧的氣氛沒有持續多久,就聽長順在外叫門。

“又怎麼了?”沈君昊不悅地拉開房門。

“大爺,三爺已經把牙行的中人叫來了,請您過去說話。”長順戰戰兢兢。他就知道,玉瑤讓他自己過來敲門,自己一準就得捱罵。

雲居雁跟著走到了門口,抬頭問沈君昊:“上午你沒有遇上三叔嗎?”

“我去的時候,他已經見過祖父,正從楓臨苑出來。我們才說了兩句,祖父就讓我進屋,也不知道他和二弟說過什麼。祖父那邊,上午一直在說慶春苑的那個丫鬟,一時沒顧上租宅子的事。”沈君昊解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援,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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