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昊一聽小廝的話,急忙朝外面看去。此刻天已經完全黑了,不要說蔣明軒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沈家的大門外,就算他有要事,一定要親自前來見他,這個時候路上的行人是極少的,而沈家的大門外一向掛著燈籠,馬車如何會正好撞了人,還把人撞死了?

沈君昊覺得事有蹊蹺,未等沈倫和沈滄開口,急忙說:“祖父,父親,明軒應該是過來找我的,再說你們也累了,就由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看沈滄點頭應允,沈君昊讓小廝先退下,走了兩步又回頭說:“剛剛我想對祖父和父親說,今日陳公公突然來訪,若不是中途生出變故,四嬸孃一定會言之灼灼地誣陷居雁。子寒一向對我們關心有加,他得知此事可能會進宮求情。為免事情變得復雜又難以解釋,所以我在今日之前就給子寒留了口信,讓他無論聽到什麼傳聞都不要理會。”

沈君昊說得很急,也很簡單,但沈滄和沈倫同時明白,他是怕沈子寒會替雲居雁求情,接著又傳出不利於雲居雁的傳聞。沈倫更意識到,沈君昊之前的鋪墊只是不希望他對雲居雁生出不滿。他深深看了兒子一眼,問道:“子寒不是離京了嗎?”

“此事說來話長,以後我會詳細解釋。現在,我怕又會有事發生,希望祖父和父親不要先入為主……”

“行了,我們知道了。”沈滄朝沈君昊揮了揮手,示意他先去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同時留下了沈倫。沈君昊相信沈滄一定會替雲居雁說話,遂急匆匆出了楓臨苑。

沈家的二門處,蔣明軒已經下了馬車,臉色灰敗,皺著眉看了看馬蹄上的血跡。一旁,車伕神情呆滯地跪在地上,嘴裡喃喃著:“他就那樣跌跌撞撞地衝出來,奴才一時沒拉住韁繩……”

沈君昊看到馬管事正由外面走來,腳步很急。但蔣明軒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他只能先上前與他見禮,問他這麼晚過來,是找他,還是找沈君儒,又或者有其他要事。

蔣明軒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回了一句:“去你的書房再說。”率先進了二門。沈君昊只得跟了上去。

進了書房,蔣明軒迫不及待地問:“你讓子寒什麼都不要理會,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你見過子寒?”沈君昊不答反問。他擔心被蔣明軒的馬車撞死的,正是與陳五接觸的人。如果教唆陳五的人死了,那麼陳五也幾乎等於沒用了。這次明顯又是殺人滅口。

蔣明軒點頭道:“是,我下午的時候見過子寒。他十分擔心,說是如果晚上還沒有訊息,讓我過來問一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沈君昊避重就輕地說:“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不過是因為皇上關心祖父,所以派了陳公公過來。此刻陳公公已經回宮了,事情也查清楚了。”

聽到這話,蔣明軒回頭看著沈君昊。他當然聽得出,沈君昊只是在敷衍他。他低頭嘆了一口氣,沒再追問,只是說道:“既然沒事就行了。那我先回去了。我會派人去通知子寒,告訴他不必擔心。”

“等一下。”沈君昊叫住了他,問道:“你的車伕,不知道能不能讓我問兩個問題。”

“不過是個下人……”蔣明軒戛然而止,詫異地看著沈君昊,眼神中恍然顯出幾分落寞與受傷,彷彿在控訴沈君昊依然不信他。“我這個時候過來,的確是受子寒之託。”他解釋,言下之意沈君昊大可以去問沈子寒。他並沒有說謊。

沈君昊知其意。可是蔣家的馬車偏偏在這個時候撞死人,他如何能不懷疑?“你不要介意,這全因家裡發生了太多的事,我不得不小心。再說你也知道我和陸航遇襲的事,還有子遙……”

“我明白的。”蔣明軒轉頭避開沈君昊的目光,淡淡地說:“我看車伕受了很大的驚嚇,大概是趕不了車了,今日就讓他在你這裡歇一晚。他什麼時候恢復了,你讓他自己回去就是。”

蔣明軒的語氣全無半點的不耐煩,甚至沒有一點情緒,但沈君昊知道,他生氣了,氣他的不信任。事實上,沈君昊也想相信他,可是他能夠信任他嗎?除了雲居雁,他還能相信誰?

短暫的沉默中,蔣明軒的神情又冷淡了幾分。他轉頭對著黑夜說道:“之前你給子寒的口信說得並不清楚,他十分擔心。我想,由我轉述,他可能還是無法安心,不如你派人與他說一聲吧。”他這是給沈君昊機會向沈子寒求證。

沈君昊立時有些內疚。他也不想疑神疑鬼的,一點都不想的,可是他別無選擇。青紋死了,她的情人不是沈君燁,那麼除了沈君儒和沈佑之外,蔣明軒是最大的嫌疑人。另外,最讓他在意的是青紋視作珍寶的佛珠。所有人之中,唯有蔣明軒是進出寺廟最多的人。

蔣明軒沒有等到沈君昊的回答,或者說解釋,他舉步走出了房門。沈君昊這才醒悟,急忙跟了上去,只說今日他家事情太多,沈子寒那邊還是由他幫忙去說一聲。

蔣明軒似乎想推辭。他轉頭看著沈君昊,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又補充說明,他只是去告訴沈子寒,他沒事,具體情況如何,等沈君昊有空的時候,最好還是親自向沈子寒解釋一下,省得他擔心。

待到蔣明軒的馬車出了沈家大門。馬管事悄悄走到沈君昊身邊,搖頭道:“大爺,死的是門上的一個僕人,平日裡負責替往來的客人牽馬引車……”

“所以不是你懷疑的那兩人之一?”沈君昊遠遠看著緩緩闔上的王府大門。

馬管事搖頭道:“他叫錢通,並不是二人之一,不過蔣世子的馬車向來行得不快,這次……”他停頓了一下,“在下剛剛去看過屍首,從表面觀察,看起來撞得並不重。您看要不要找個仵作驗一下?”

“你懷疑他是被人滅口的?”沈君昊反問。能在門上替人牽馬引車的人,不是家裡有體面,就是本身極伶俐。“你派人查過他的底細嗎?”沈君昊詢問。今天家裡已經鬧了一整天,再加上呂氏剛死,若是在這個時候請仵作,沈滄肯定是不會贊同的。再說若是被人發現了,恐怕又是一樁事端。他想了想,命馬管事先去問一問蔣家的車伕,確認撞車時的情況到底是如何的。

馬管事雖不知道楓臨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沈君昊身上的低氣壓太過明顯。他小心翼翼地行禮告退,找上蔣家的車伕,細細問了馬車撞上錢通時的每一個細節。

沈君昊決定去外書房等著馬管事的訊息。他一邊走,一邊思量。

他遞給沈子寒的口信說得並不清楚,沈子寒擔心,再加上他不方便出現,請蔣明軒過府探問細節,看起來十分合理,可唯一不合理的地方,蔣家的馬車偏偏在這個時候撞死了人。再說就算錢通不是被撞死的,在事發當場,只有蔣家的人在,誰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

小半個時辰後,馬管事問過蔣家的車伕,向沈君昊稟告經過。

按照蔣家車伕所言,今日因為蔣明軒比較著急,催促了他幾次,所以車子的速度確實比平日快了不少。但是他再三申明,他趕車是極其小心的,是錢通突然像喝醉了一樣,從小巷跌跌撞撞跑出來,他沒來記得拉住韁繩,這才把人撞倒的。

馬管事說到這,又對沈君昊補充:“大爺,據車伕說,他已經儘量拉住韁繩,他覺得那一下撞得並不重。這話聽起來雖然像是車伕推卸責任,但也有可能是真話。”

沈君昊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又問了馬管事錢通的具體情況。

馬管事從一開始就覺得事情十分蹊蹺,低聲說:“暫時只知道他原本在莊子上幹活,父母是已故的夫人,在下是說第二任夫人,是夫人的陪嫁。在下已經藉著報喪的名義,準備天一亮就去莊子核查。”

“他與三弟認識嗎?”

“這個暫時不知道,只知道他在門上幹了四五年了。”

沈君昊聽著續而又吩咐道:“你先把他的屍首拉去義莊,派人看著。至於是不是悄悄請仵作驗屍,明日我再通知你。”按照沈君昊想來,若是有了陳五的指證,或許用不著請仵作。

馬管事點頭應下,又低頭認錯。之前他一直在過濾與陳五有過接觸的人,結果卻忘了,陳五和錢通看起來沒有聯絡,但他們一個在院子中負責打掃,一個牽馬趕車,兩人若想趁人不備悄悄說幾句話,並不是不可能。不過表面上兩人的確沒有任何交集。

沈君昊聽完,沒有表示什麼,只是讓他儘快查一查錢通的底細,最重要,一定要確認他和沈君儒是不是熟識。

馬管事走後沒多久,長順氣喘吁吁來找沈君昊,興奮地說,陳五願意交代了,但是他要與對方當面對質。

沈君昊巴不得陳五與人對質,自是不會反對,可是當他聽到陳五想要對質的物件是錢通時,立馬明白幕後之人再一次搶先了一步。只是陳五一直被關押在楓臨苑,由張泰寸步不離看守著。幕後之人是如何知道陳五即將倒戈,立馬決定將錢通滅口的?再說,就算他得知了陳五的情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安排滅口,還要讓錢通死在蔣家的馬車下,其中的變數這麼多,這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嗎?

退一萬步,即便蔣明軒就是幕後之人,他在匆忙之下只能自己動手殺人,那又是誰把錢通引至沈家大門外,讓他命喪車輪的?

沈君昊一邊思量,一邊折回楓臨苑,命張泰開啟了關押著陳五的房間。與先前一樣,陳五依舊五花大綁,跪坐在屋子中央,只是神情中多了幾分哀傷和絕望。

“大爺,您想知道真相,我更想知道。請您讓我和錢通對質。”陳五說得堅定又誠懇。

沈君昊回道:“長順剛剛去找我的時候,錢通已經死了,被人滅口了,就在大門外。”

陳五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沈君昊,連連搖頭。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都沒有必要騙你。此刻他的屍體正拉去義莊。”

“他是怎麼死的?”陳五抖著聲音問。

沈君昊看得分明,陳五的雙手也在顫抖。陳五明知自己死定了,不該在這個時候害怕的。沈君昊疑惑地看著他,不答反問:“你連死都不怕,你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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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怎麼死的?”陳五失神地重複了一次。

“被路上的馬車撞死的。”

一聽這話,陳五輕輕籲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沈君昊打量著他。一個沒有親人,連死都不怕的人,會有什麼事能夠嚇到他?“你怕自己不得好死?”他猜測。

陳五的臉一下子白了,連連搖頭,飛快地說:“事到如今,我有什麼可怕的?大爺,我不怕老實告訴你,一直以來,錢通知道我只是裝瘋,經常私下與我說話。我父母是被何人所害是他告訴我的,四夫人明明害了我們一家人,卻以我們的恩人自居,也是他告訴我的。這一次,我表面誣陷大奶奶,實際指證四夫人,也是他教我的……”

沈君昊默然不語地聽著。以陳五飛蛾撲火般的復仇手段,他的心中定然滿是仇恨,可如今的他已經懷疑父母的死並非像他知道的那樣,他得知錢通已死,居然沒有歇斯底里地要求核查真相,說的一句句話反而更像他想把事情了結,把一切畫上句號。

“你不想知道你父母到底因何而死?他們含冤莫白,你誤殺無辜。這樣的結果,你到了地下,還有什麼臉面見你的父母?”沈君昊詰問。

這話讓陳五的表情一下子扭曲了。支撐他裝瘋賣傻的唯一動力就是為父母復仇。今日他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死後如何面對父母?

沈君昊知道自己猜對了,繼續說道:“我知道一直以來只有錢通與你接觸。但今日錢通是被人滅口的。這就代表著他的背後還有其他人。難道你一點都不想知道,害死你父母的真兇到底是誰?”(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援,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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