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聽女兒說起這話,表情立馬染上了幾分不自然,低聲嘀咕:“他已經與你祖父說了?之前我勸過他的……”她的聲音漸漸弱了。

雲居雁看得出,母親臉上帶著幾分淡淡的笑。她想了想問:“父親不希望母親與我去祖宅?”

許氏並不回答,只是感嘆:“再過不久你便要出嫁了,這個時候,哪裡能夠遠行。想必你祖父一定是不同意的。”聽起來,若不是為了婚事,她主觀上是想去陽羨的。

見狀,雲居雁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經歷了之前的種種,父母的感情已經修復了不少。若是他們有機會出遊,必定能更好地鞏固夫妻之情。只是一旦她促成了這次的陽羨之行,家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怎麼辦?此刻,她只恨自己是女兒身,而雲輔的態度雖稍有軟化,但肯定不願意把雲家裡裡外外的事情都交給她處置。

雲居雁心中煩躁,恍恍惚惚地回了自己的住處。錦繡正在院子裡等著她,一臉急色。“發生了什麼事?”雲居雁詢問,說話間人已經跨入了房間。撫琴正做著針線,見主子回來,急忙起身相迎。雲居雁示意她不用服侍,自己走到了抽屜前。

錦繡亦步亦趨地跟著雲居雁,在她身邊說道:“姑娘,張泰剛剛對奴婢說,昨日呂師傅還與老爺說得好好的,說是願意和老爺一起去陽羨,今日不知怎麼的,突然說要回家去了。這會兒老爺正在勸他。”

雲居雁原本想把誣陷許氏的字條鎖入抽屜中,聽了她的話,手上的動作稍有停頓。撫琴就在雲居雁身旁,目光不小心掠過字條,馬上隆起了眉頭,朝玉瑤看去。玉瑤莫名,用眼神詢問。撫琴稍一遲疑,搖搖頭,收回了目光,垂首而立,等候吩咐。

雲居雁並未看到二人在她身後的小動作,她只是問錦繡:“你可知道其中的緣由?”

錦繡搖頭,想了想又答:“不過據張泰說,昨夜呂師傅除了呂姑娘之外,並沒接觸旁人。家裡的僕人知道他是老爺的貴客,也從不敢怠慢。”言下之意,呂師傅突然改變主意,應該與他的女兒有關。

對於這位呂姑娘,雲居雁沒有直接接觸過,但從旁人的描述中,她覺得對方應該是極為孤芳自賞的,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的高傲。“呂姑娘現在何處?”她想去見一見她。

大約一盞茶之後,雲居雁已經來到了呂氏暫住的小院。她微笑著坐在呂姑娘面前,已經兩次請她坐下說話,可對方只是低頭而站,並不看她一眼。從雲居雁走入院子,她已經說了不下十句話,可得到的回答只有四個字“大姑娘,好。”

雲居雁之前就聽撫琴說過,就算是負責照顧她的丫鬟,從早到晚也聽不到她說一句話。她總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內。原本雲居雁以為她性格冷傲,又在陌生的環境,才會特別沉默,可看著眼前的她,她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恍惚中,她記起了剛剛從車禍中醒來的自己。那時候,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可怕,她害怕,她無助,她惶恐,她不想看到周遭的一切,她只求忘掉一切,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想不起來。可她的周圍都是人,看著他們憐憫的目光,看著他們的嘴巴一張一合,她只能不斷尖叫,試圖驅趕他們。

那個時候,除了鎮靜劑,唯一能讓她消除恐慌的只剩下音樂。後來,據現代的醫生說,她得的是創傷後應激障礙,是一種心理疾病。時至今日,她雖然依舊不知道這是什麼病,但她記得,那時候每天都有一個人給她放音樂,陪她說話,鼓勵她做喜歡的事。後來她還告訴她,是他救了她,他一定不希望她把自己封閉起來——

想到病床上的他,雲居雁強迫自己收回思緒。她命其他人都退下,稱自己有話單獨對呂姑娘說。玉瑤、撫琴雖有些擔憂,但還是屈膝退下了。

至屋子內只剩下雲居雁與呂氏二人,雲居雁抬頭環顧四周。院子是空置許久的,房間的擺設十分簡單,而呂氏亦無太多的私人物品。雲居雁看到床邊的架子上放著一隻壎,她認得出,這並不是她家的,想來應該是呂氏帶來的。

“你會吹壎?”雲居雁一邊問,一邊朝床邊走去。她並不期待呂氏會回答她,只是伸手拿起了那只壎。“能借給我吹一下嗎?”她只是試探性地詢問,並沒有拿起來吹奏,因為她知道,她最恨別人動自己的樂器。“你希望我還給你嗎?”她接著問。

呂氏依舊沒有回答,目光直愣愣地看著那只壎。

“既然你不想借給我,那我便還給你吧。”雲居雁把東西放了回去,又說:“不如這樣,我明天再來找你,帶上我的壎。我們比一比,看誰吹得更好聽。”

呂氏連連搖頭,甕聲甕氣地說:“姑娘,使不得。”言下之意,以她的身份是不能和雲居雁比試的。

雲居雁笑了笑,只說自己明日再來,便回去了。

她剛回到自己的房間,還來不及細細詢問呂姑娘的情形,許氏急匆匆來了,進門就問:“囡囡,那個姓呂的,你不是說他窮得揭不開鍋了嗎?他怎麼會連銀子都不要。”

“母親,發生了什麼事?您慢點說。”雲居雁拉著許氏坐下,笑盈盈地追問:“是呂師傅惹您不高興嗎?”

“不是我。”許氏氣呼呼地說:“你父親許他一個月三十兩銀子,讓他留在府上,連帶著,他的女兒我們也會好吃好喝地供養著。可他居然執意要走。你不是說那個張鐵槐是他的親戚嗎?讓他去問問,他到底想要多少月錢。”

三十兩銀子已經是一個西席的月俸了。雲居雁看得出,父親極想把呂師傅留下。而他執意要走,應該是為了女兒,而非銀兩。

聽到女兒說張鐵槐尚未從京城回來,許氏又低聲抱怨:“你父親也真是的,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會制陶器。他走了,我們再找別人就是,何必苦苦求著人家。”說著,她的情緒低落了幾分,喃喃著:“我也不過就是說了這麼幾句,他就不耐煩地走了。”

“母親,父親因為這件事心煩,您說那些話不是讓他更心煩嗎?”

“連你都替他說話!”

“我這哪是替父親說話。”雲居雁挽著母親的手腕,半真半假地笑道:“女兒這不是就事論事嗎?不過呢,母親也說,他不過是個制陶器的工匠,哪裡值得母親為他生氣。既然父親想留下他,我們便想辦法把他留下就是。說不定父親還會因此感激母親。”

“若是張鐵槐在,讓他去問問他到底要多少銀子,我們又不是出不起這個錢……”

“母親,依我想來,呂師傅是為了其他原因才想走的。”雲居雁親暱地握著許氏的手,“其實剛才女兒正想把這件事問清楚。”說著她揚聲命玉瑤、撫琴進屋,又讓人去喚張鐵槐家的過來。

須臾,三人站在了許氏和雲居雁面前。按照三人所說,呂姑娘除了對送東西給她的撫琴說了一聲“謝謝”,對張鐵槐家的喚了一聲“嬸嬸”,再無說過其他話。玉瑤、撫琴看到她的時候,她只是呆呆坐著。而張鐵槐家的去呂家的時候,她在洗衣服,甚至沒有正眼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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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張鐵槐家的說這句話,撫琴又補充,按照負責在呂氏那邊灑掃,送三餐的丫鬟們的說法,呂氏的眼睛是長在頭頂的,從不正眼看她們,也不屑與她們說話,比正經主子還高傲。還有一次,花房的丫鬟領著小廝搬盆栽進院子,她不與人打招呼就算了,還當著他們的面,“嘭”一聲關上了房門。

許氏越聽越火大,不悅地說:“看她父親倒是一副老實相,說話也是一是一,二是二的,沒想到他女兒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居然如此不識時務……”

“母親,您都未見過她,如何知道……”

“這還需要見嗎?原本我還想著無論花多少銀子都要留下他們,現在想想,與其留這麼個惹事精,還不如另找其他人。”

“母親。”雲居雁制止了許氏,示意丫鬟們先行退下,這才悄聲告訴她呂氏並不是故意的,可能只能生病了。

許氏一聽呂姑娘有病,更是不願意他們父女留下。雲居雁正想再勸勸,之後要求許氏讓她見見呂師傅,春芽突然來了,對著許氏耳語了幾句。許氏一聽,急匆匆地說自己要去泰清居,性急慌忙地走了。

雲居雁看著蹊蹺,急忙命錦繡過去打聽。一盞茶之後,錦繡回來告訴雲居雁,雲輔剛收到沈家的來信,信上說,淮安郡王要把她與沈君昊的婚期提前至明年的四月十八或者三月二十八。

雲居雁一聽這話,整個人都懵了。前世,她與許弘文的婚期初定在四月十八,最後確定在了三月二十八。

“難道我真的逃不開前世的命運?”她抬頭,默默問著蔚藍的天空。(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援,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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