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城門外聚集了很多難民?”

鏢師們帶來的訊息,讓藥鋪諸人大吃一驚。

趙鏢師從狼吞虎嚥中停下來,喝了一大口骨頭湯順順喉,又道:“聽說黃河下游決口了,淹了好多村莊,然後一路難民越來越多,車隊一天被圍好幾次,口水都講幹了,拼命告訴人家說車上是藥不是糧不能吃,晚上都不敢睡,就怕那些人不信邪,把藥搶跑了。”

這下大夥都明白鏢師們幹嘛整成難民樣了,沒東西吃,又不能睡,還是靠一車麥芽糖才熬到京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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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鏢師跟方再年講:“那車糖錢,能不能從保費裡頭扣,兄弟們實在餓得沒法子了,每天避著人偷著吃一點,就這麼著把一車糖全吃光了。”

方再年就看向何素雪,她馬上說:“不要錢,吃了就吃了,兄弟們無事就好了,也不值當什麼。”

貨主這麼說了,趙鏢師千恩萬謝,把何素雪弄得很不好意思,這些漢子,太實誠了。

二十幾號人吃了洗了睡了,高七找來了,硬把呼嚕打得山響的趙鏢師從床上拖起來了。

高七也一直在等虎威鏢局的車隊,好幫他帶貨回甘州去,一聽說路上不太平,他猶豫了。

“要不,爺再等等?”

“隨您,反正俺們沒那快啟程,等著藥鋪開張了喝喜酒哩,七爺您回去慢慢想好了再說。”

高七的貨,可不是藥材,都是打南邊弄來的洋玩意兒,丟一件他都得心疼死,萬一讓難民搶了,可是哭都沒地兒哭去,法不責眾,地方官即使受理了案子也不會賣力查,最後不了了之,只能自己認倒黴。

出門求財,安全第一,高七還是想得很開的,放了趙鏢師回去睡覺,要拉方再年出去喝酒,幸好方靈在給她的學徒們上課不在這裡,否則會不會怪他帶壞方再年揍他幾下老拳就難說得很。

何素雪看那高七,穿著打扮還是像從前那般風.騷,怎麼花哨怎麼來,就搏個眼球,只是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所用的料子不如在甘州時高檔。

何素雪深深地看了一眼,鬧得高七心裡咯噔一下,與方再年出了鋪子大門,悄聲問道:“小何干嘛那樣看著爺,不會是看上爺了吧?”

“美不死你!”方再年惱怒地斜視高七,“咱們東家說了,要找也得找比趙哥兒好的,你覺得你比趙哥兒好在哪裡?”

高七一拍胸脯,“爺除了年長那麼一兩歲,哪哪都好!”

方再年毫不留情地將打擊進行到底:“你何止年長一兩歲,別以為你披了一身鮮亮的馬甲,咱就認不出你的本來面目了,你整整比小何大了十歲!好不!”

“大點會疼人嘛。”高七扯著方再年袖子不放,“小方掌櫃,好歹咱們是老鄉,你就幫爺說兩句好話唄,到時事成了,爺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方再年把自己的袖子解救出來,朝高七拱拱手:“七爺,您饒了小的一條小命吧,咱還有兒子媳婦要照顧呢,可不能跟您胡來。”

高七一愣,“啥?你媳婦有了?這麼快?”

方再年耳根微紅,“現在還沒有,早晚會有的,到時喊七爺來喝酒哈,回見了您哪。”

“哎哎哎,不是說好跟爺去喝花酒麼?”

“七爺,媳婦喊我回家吃飯,您自個兒去玩吧。”

高七悻悻而走,上了馬車,換了一副愁容,“難道眼睜睜看著那丫頭嫁給趙本真?那丫頭整個一女財神,娶回家就等於娶回一座金山哪,唉,真他娘.的不甘心。”

身邊的長隨給他出主意:“七爺,不如回去請老太爺出面,以老太爺現在的身份,何家哪有不肯的。”

“滾!不懂別添亂!”高七搖著摺扇,嘆氣道,“你不明白裡面的道道,就何家那幾隻小魚小蝦,拿捏不住常得貴。”

高七是個明白人,可還有不明白的,趙仁義自從見過何素雪,一直念念不忘,寢食難安,很快就被梁氏發現異常,逮了他到跟前細細一問,當場氣得頭上冒煙。

“娘啊,您聽兒子慢慢跟您道來。”趙仁義點著手指頭跟梁氏說道,“何素雪人長得好,醫術好,在天家跟前都有了名,據說這幾年在西北還掙下了好大一筆嫁妝。”

最後一句話打動了梁氏,“誒?這麼一說,好像娶回來給我兒做一房妾,也可給我兒添點助力哦?”

趙仁義搖頭不依,“娘,起碼給個平妻,兒子喜歡她,不想虧待了她。”

梁氏心想平妻也是妾,就是名頭好聽一點而已,給了就給了吧,老秦家也沒啥損失。

於是梁氏母子兩個就在那密謀,如何把金光閃閃的何家二丫頭娶回家。

渾然不知自己被好多人盯上的何素雪,耐著性子教書育人,只是越漲越瘋的糧價,還有水患的訊息,攪得人心惶惶,學徒們表面保持著平靜認真上著每一節課,底下卻暗流湧動,因為學徒中有一半人是來自江南,遭遇水患的地區包括他們的家園。

何素雪和關有樹商量了半天,沒有什麼好辦法,畢竟學徒們沒有正經拜師,師兄妹倆說話威懾力不大,鎮不住場子。

何素雪回去向師傅大人如實報告這一情況,常得貴連夜趕到藥鋪,把學徒們訓斥了一頓。

第二天,學徒們表面看起來好了很多,不再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說悄悄話,但何素雪感覺事情並沒有得到解決,這些孩子似乎正在密謀著什麼,行動更隱蔽了。

罷課抗議?逃跑回家?好像哪一種都不好對付,真頭疼,當老師真難。

何素雪再次找上師傅大人,“不如,找點事情給他們做吧,忙起來就沒時間想家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讓臭小子們做點什麼好呢?”常得貴敲打著桌子,快速過濾著各種想法。

忽聽秦曉月在和秦笑談論明天煮兩鍋粥,和定國公府一起到城外新建的難民營施粥,常得貴有主意了。

“徒兒,你不是一直愁娃娃們沒機會練習操作嗎?”

“嗯?師傅跟二十六親軍衛商量好了?”

“那個為師還沒時間去弄,不過眼下有更好的機會,南門外修建了難民營,你和有樹帶人去義診吧。”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看見難民的樣子,學徒們會更想家的吧。”

“你告訴他們,為師已經派人去江南打聽了,那邊來的都是軍戶,想跑都不能跑的,過去一問就知道怎麼樣了。”

有師傅大人打的包票,何素雪第二日起個大早,與秦曉月約好了時間地點,便和方靈夫妻趕去了藥鋪。

正好趕上早飯,何素雪把師傅大人的意思一說,關有樹也覺得好,馬上拍了拍巴掌把學徒們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告訴大夥一個好消息,東家已經派人去江南了,專門去檢視你們家裡的情況,大夥再耐心等幾日就有結果了。”

這話點中學徒們的死穴了,飯堂裡頓時就像開了鍋,一下就沸騰起來,學徒們心中的苦悶全跑光了,消失多日的笑容又回到年輕的面孔上。

關有樹和小師妹對了個眼色,心裡的石頭放下一半,笑著說道:“好了,趕緊吃飽了回去穿好工作服,拿好你們的出診包,一會咱們到城外難民營義診,檢驗檢驗你們這個月的學習成果。”

聽說還能出去玩(是義診啊同學),學徒們更瘋狂了,吞嚥速度大大加快,沒幾分鐘就跑了個精光。

毛永青老氣橫翻地搖頭長嘆,“這些年輕人啊。”

何素雪大笑,“青哥兒,你比他們也大不了幾歲,不要做出這種樣子好麼。”

毛永青表情很認真地說:“我現在是當師傅的人了,也就是說比他們年長了一輩,就得有師傅的樣子嘛。”

毛永盛眼神柔和地拍了拍弟弟,“吃飯,毛師傅,食不言寢不語。”

毛永青默默地咬著饅頭,因為那一聲毛師傅,嘴角一直揚得高高的。

半小時後,隊伍集合好了,粉綠藍三種顏色站在一塊,各種小清新。

關有樹讓學徒們每人領兩個饅頭,這就是午飯了,各人的水杯也得帶好,安全事項也得一一交待清楚,有點小盆友集體郊遊的趕腳。

方再年包了兩輛馬車,車頭插上江南藥鋪的兩面幡旗,拉了兩口大鐵鍋,還有一些藥材,一些成藥丸,以及燒火用的木柴、看診用的幾張桌子板凳。

作為帶隊的師傅,關有樹等五人各自背了自己的小藥箱,一行七十幾人就這麼浩浩蕩蕩向南城門進發。

轉到大街上,碰見陳捕頭蘇捕快等人巡街,驚問:“關大夫,你們這是幹嘛去?”

關有樹據實告之,“去給難民義診,施藥,也給娃娃們一個學習的機會。”

羅老八面部抽搐著,“人家貴人們去施粥,你們去施藥?”

毛永青說:“這有啥稀奇的,咱們在甘州那會兒,那是年年都施藥,一碗藥只收一文錢的時候多著哩。”

羅老八除了豎大拇指,沒二話說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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