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師叔呆住了。並非做作,是真的呆住了。

大概他從沒想到,會從段凌夜口中聽到這樣的話,還是認真的。

過了一會兒,浦師叔道:“你說……教訓我?”

段凌夜眯起眼睛,道:“你已經耳聾眼花了麼?沒錯,我正要教訓你。”

浦師叔仰天長笑,道:“都說你是我門中後起之秀,依我看來,簡直是胡說八道,瘋子怎能說是‘秀’?蠢貨就更不能了。你這個自不量力的蠢貨,好,很好——”他本來就耐心不多,此時更是完全不耐煩,心道:這蠢貨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白痴,白費我這麼多唇舌。一開始就捉住嚴加拷問,省了多少時間!

想到這裡浦師叔神色轉厲,一跺腳,只聽四周傳出了嗡嗡的聲音。

那聲音一開始如同蚊訥,漸漸地越來越大,彷彿鐘鼓齊鳴,刺耳之極,且從四面八方傳來,十面埋伏,無論躲到哪個角落,都逃不開噪音的夾攻。

這聲音,源自於震動!

鏡子在震動!

懸掛於牆壁的幾百個鏡子,不住地震動著。鏡面泛起一層層的波浪,如水生波瀾。而其中三分之一的鏡子,鏡面高低起伏,在形成各種形狀。甚至有些鏡子傳來“咚咚”的敲擊聲,似乎有東西要出來。

浦師叔大笑道:“倘若在外界,我倒不妨親自出手,將你拿下。然則既然是在這裡,我有一千種方法不用自己出手就弄死你。你算什麼東西?不值得本宮主親自動手,我叫東西陪你玩玩,你覺得它怎麼樣?”

段凌夜一閃眼間,就見一面鏡子上,隱隱浮現了一張猙獰的鬼面,就像是關在鏡子中的惡鬼,按耐不住吃人的慾望,正把臉壓在窗戶上,透出來的一般。

浦師叔隨手點指,道:“它,或者它……”手指處,一張張惡鬼面孔出現,每一張長相不同,但都兇惡至極,“你可以選擇一個,讓它的肚皮,當你的棺材。”

段凌夜便覺一陣陣寒意從四周壓迫上來,那些惡鬼雖然只有淡淡的影子,但竟能透過鏡面,給他莫大的壓力,便知鏡之宮收集的惡鬼,卻非一般的打手,恐怕每一個都是一方惡魔,不在界主之下。

而這些惡鬼,都是他不知道,聽都沒聽說過的,他也算見多識廣,卻只知道黃泉之下,有惡鬼叢生,嗜血吞魂,力大無窮,至今未曾見過一隻活的。至於典籍上曾有記載,上古有封印師獨闖黃泉,以神通封印之術,捕捉驅使鬼怪,有神鬼莫測之能,更如天方夜譚一般。

現在,他恐怕就要見識了。

鏡之宮的底蘊,深不可測

他眯起眼睛,突然笑了起來,道:“只選一隻?一隻夠嗎?”

浦師叔臉色微變,道:“對付你,一隻綽綽有餘。就你,還不夠惡鬼塞牙縫的。”

段凌夜笑道:“這我倒是信——據說真正的惡鬼,每一隻都有神武道強者的本領。而驅使他們,更是頂尖的神武封靈大師才能做到的。你有什麼本領,有什麼資格,能夠役鬼?不過仗著鏡之宮之力罷了。”

他不管浦師叔難看的臉色,繼續道:“可是鏡之宮之力,對你也不怎麼友好啊?你枉為宮主,卻只能一隻只開啟櫃子,放一隻鬼出來,是不是因為你的許可權僅止於此啊?堂堂鏡之宮宮主,卻連同時開啟兩面鏡子都不能,還被一個幻影呼來喝去,你也配叫宮主?我看你也就是使喚丫頭拿鑰匙,當家不做主,說不定晚上還要陪主人睡覺!”

他這話說得何其惡毒,更別提直接戳在浦師叔肺管子上,浦師叔直接氣的眼前一黑,哇哇大叫,雙手結印,只聽轟的一聲,十幾面鏡子鏡面直接破碎!

十多道光芒從鏡中綻放,光團飛出,圍繞在段凌夜周圍,將他困住。卻不是惡鬼,而是十多件兵器,有刀有劍,有飛刀鋼叉,還有有葫蘆、玉瓶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每一件都散發著璀璨的光芒和迫人的威壓。

饒是段凌夜已經不遜於界主之身,但覺得這些光芒照射之下,渾身疼痛,彷彿要被照化了一般。

段凌夜暗叫不好,手指一鬆,一把手指粗的小劍飛上去,氤氳的光芒籠罩了他,登時將十幾把兵刃散發的威壓擋在外面。

浦師叔冷笑道:“沒想到你還有靈寶,但也只是讓你死的更痛苦罷了。你知道麼?這間大殿有一個功能,就是鎖魂。在這裡,你受再重的傷也不會死,哪怕被切得支離破碎,哪怕捅上幾百個窟窿,我不讓你死,你也不會死。你可以嚐盡人間痛苦的滋味,到時候為了求死,你會把知道的一切都倒出來。”說罷一指,喝道:“去——”

十幾道兵刃一起撞過去,把靈寶撞得搖搖欲墜。

浦師叔正欣賞段凌夜苦苦掙扎,突然就聽背後有人冷冷道:“你過界了。”

不必回頭,浦師叔就知道是誰,忙召喚一道光門,轉身走進——雖然知道段凌夜自顧不暇,未必注意到他這邊,但他不願意在剛剛嘲笑過他的混蛋面前暴露弱點。

進了光門,裡面是相對獨立的空間,與外界隔絕,浦師叔怒氣衝衝道:“我怎麼過界了?我可以調動十八件寶器,難道我超了麼?”

那和孟帥一樣的幻影冷冷道:“你可以一共動用十八件寶器,並非一起動用,你的精神力根本不足以支援,哪怕算上鏡之宮給你的增持也不夠。剛剛是借用大殿的力量維持寶器運轉,你透支了。”

浦師叔惱怒異常,喝道:“好,好,就算我透支了,怎麼樣?你說怎麼樣?”

那幻影道:“不怎麼樣。一年之內,你不能再動用鏡之宮的力量。也得不到任何福利。除非你獻上貢獻,早早補上虧空。”

浦師叔喝道:“一年?一點點精神力,你憑什麼獅子大開口?”

那幻影淡淡道:“這並非我的價格,而是鏡之宮的意志。除非你坐上‘座’,否則永遠不能違抗。”說著,身子虛化,消失無形。

那浦師叔臉色陰沉,道:“什麼鏡之宮的意志,根本就是你在裝神弄鬼。不人不鬼的東西,早晚我要將你……”

一口濁氣吐出,浦師叔轉身從光門走出,他現在心情極為不爽,想要看看段凌夜血肉模糊的慘相,高興高興。

出了大門,便見到了場中情形,浦師叔身子一僵,目瞪口呆。

只見段凌夜好端端的站在場中,身上沒有任何傷口,甚至也沒有在抵抗。雙手抱肩,悠閒地站著。他頭頂上,一個小娃娃虛影持著小劍漂浮著。十幾把兵刃靜靜地懸浮在他頭頂,就像懸掛在屋簷下的鈴鐺。

見浦師叔出來,段凌夜一笑,道:“喲,老祖回來啦?您的氣色怎麼不好啊?跟剛吞糞自殺卻失敗了一樣。”

浦師叔指著他道:“你……你……”

段凌夜笑眯眯道:“您問我?我很好啊。或者您要問這些寶器?奇怪啊,它們都不攻擊我,是不是壞掉了?”

浦師叔暗中驚疑,心道:莫非是那鬼東西取消了我的許可權之後,這些寶貝就不再攻擊了?******,壞我的好事。

雖然心中鬱悶,但浦師叔也不特別沮喪,只論實力,他也遠勝段凌夜,打殺他手到擒來,森然道:“本來不打算出手,是因為你不配,不過……算了。就叫你知道知道,你祖宗為什麼是你祖宗!”

刷的一下,四周暗了下來。

不是如夜色一般黑暗,而是所有的光同時消失,但萬物去還存在,只是完全失去了光彩的那種黯淡。

天地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白色,人也好,物也好,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形狀,形狀也只是簡單的線條,世界彷彿變成了抽象的簡筆畫。在簡筆畫中,生物失去了活氣,連鏡子都不再反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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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這個世界有誰例外,那就是浦師叔本人,他站在中央,彷彿站在唯一一盞聚光燈下,鮮活依舊,笑道:“怎麼樣,歡迎來到我的力場——

暗無力場!”

“在這個力場裡,所有的一切都被削弱,能量都被吸收。一切皆暗,一切皆無。”

浦師叔恢復了之前的傲慢,自信飛揚:“不過想必你也看出來了,說是力場,可是早已影響了世界——不,是創造了新的世界。所以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力場了,而是領域!”

“歡迎來到我的領域。做我領域中的奴僕。”

段凌夜身在灰白色的世界中,好奇的打量四周,突然一笑,道:“咱們別說笑好不好?你管這個叫領域?欺負我沒見過領域麼?”

“雖然五方世界中,領域早已成為傳說,但不巧,我剛剛得到了一些傳承,知道領域是怎麼回事。”

“領域有兩條。一是完全具象化。力場在使用的時候,武者可以將它們具象化,但那都是區域性的,有限制的。只有觸控到了領域的門檻的,才能完全具象化。”他豎起一根指頭,“這一條,算你勉強合格,雖然還是有不止一處破綻,細心就可以發現。”

“但另一條,你根本不合格。人場合一——你差得遠了。你看似鮮活,並非化為暗無,獨立於力場之外,其實這恰恰是你沒融入的證據。什麼領域,還是力場。最多最多,叫你一聲‘偽領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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