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天王府內城金龍城的聖天門,展現在眼前的景象叫眾人都感覺如同進入了幻境。整個金龍殿前場地的兩側,排列著整齊的天王府牌刀手,手擎各色的彩旗,腳下,排滿了一盆盆噴香吐豔,奼紫嫣紅的鮮花。就是兩側朝房前後的樹木上,也披滿了綵帶。數百名衣著豔麗的典天樂女官攜帶各式的樂器侍立在殿前。

此時的楊秀清詫異之餘,又頗感不快。

天王洪秀全發給他的詔諭裡,只是要求他正午必須前來金龍殿,卻並沒有說是什麼事情。看這樣子,很顯然天王府裡是要有什麼重大的喜事即將發生。天王怎麼還會隱瞞自己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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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軍師,整個天朝的大小事務都必須經他的手處理少的人埋怨他專權,甚至是有些蠻橫,可他不能不這樣。

他並不是喜歡權力,然而處在他的地位上,為了保障政令的通暢,他就必須排除一切制肘,也不能瞻前顧後。他喜歡聲勢浩大的排場,他不認為這意味著自己的墮落和沉淪。正相反,他覺得這是在樹立天朝無比的威嚴。令行禁止、法度嚴明,這都是一個神聖的國度所必須擁有的。

他欣賞自己的能力。

想當初在洪秀全被捕入獄,萌芽中的太平天國群龍無首的危機時刻,是他假託天父附體,穩定了人心≈是他一手發展壯大了起義的隊伍。從金田舉事開始,都是他主持著一切太平軍的重大軍事行動±安突圍,破安慶、九江,下漢陽、武昌,及至全軍東進,佔領金陵,無一不是他的正確決策和指揮。

他自信,沒有人會懷疑自己的果斷和應變能力,在天朝還沒有任何人能夠取代自己的位置。

天王是個庸才,只能做一個精神上的領袖,楊秀清從來不隱瞞自己的這個觀點,天朝離不開自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希望把喜歡跟自己唱反調的石達開暫時調開天京。他的事情太多,需要顧及各個方方面面。他也承認自己不會把任何事情都能做的很完善,可他需要的是安靜的處理一切,按照自己既定的決策,按部就班地照料這個年輕的天朝。

望著面色陰沉的楊秀清,石達開也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錯了?至少應該提醒天王,把天父使者降臨的事情提前知會東王一聲。

楊秀清倒揹著兩手,蹬蹬地直奔金龍殿,剛到大殿門口,就被恰好迎出來的蒙得恩攔住了。

“九千歲、諸位千歲、大臣,天王有旨,眾官就在殿前按班排列,天王要在這裡和大家宣佈一個重大的事情。”

楊秀清看著蒙得恩那張黑臉,肚子裡的邪火呼呼地上竄,他的臉頰抽動著,牙齒咬的咯咯作響,真想立刻一個嘴巴煽上去。這個天王,又再搞什麼名堂?

天王洪秀全現在很愜意。

早晨石達開離開後,洪秀全非誠真地理了理自己的思緒$果真有石達開所說的奇事,那麼,天父就不單單知道天朝的興衰,同樣也就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果再這麼浸泡在聲色之中,恐怕自己這天王也就坐不長了。他發了發狠,決定要改改自己的形象。

於是,他精心地安排了外面的一切,以對天父的使者表示隆重的歡迎,希冀他們能像石達開所說的那樣,真心地擁戴自己,保住自己的洪姓江山永世相傳。

不過,他故意詔諭在京的官員早了一些時間來到金龍殿前的空場上,叫這些人在七月流火的日頭下暴曬來他要向眾人顯示自己的尊貴和無上;二來,他也想藉此機會也殺殺楊秀清的銳氣想到石達開說的話,從今往後再沒有什麼天父附體之類的事情發生,他的心裡就要樂開了花。

洪秀全仰靠在御書房裡的竹製躺椅上,揮手叫前來稟報的蒙得恩先下去,開始細細地品著冰涼的香羹,手裡拿著上午剛剛寫出的幾樣東西,欣賞著:

天朝嚴肅地,

咫尺凜天威。

生殺由天子,

諸官莫得逞。

一人首出正,

萬國定咸寧。

王獨操威柄,

讒邪遁九淵。

只有媳錯無爺錯,

只有嬸錯無哥錯,

只有人錯無天錯,

只有臣錯無主錯。

看著自己命名為《天父詩》的這幾首,洪秀全很是有些得意。他就是希望所有臣子,都能做到對於他所說的話要“一句半句都是旨,一直尊旨萬萬年。”

“天王,時間到了。”女典天官小聲地提醒著。

洪秀全斜楞著眼恩了一聲。他忽然感覺身後打扇子的兩個女官有個手慢了一些,不由得忽地挺起腰,一扭頭,目光兇狠地瞅著她們。

那個本以為天王就要坐起來,因為手腕疲乏、痠痛,稍微緩慢了一些的女官剎時臉嚇的煞白,身上都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天王府裡,為一點小事就被拖下去打的死去活來,甚至於丟掉性命的姐妹們何止一個兩個。面對著天王那冷酷的神色,她怎麼能不害怕?

洪秀全脾氣沒有像往郴樣的爆發,他哼了一聲,轉頭看看西洋座鐘,百官們已經足足等了他半個多小時了。

他站了起來,在女官的服侍下,戴上那頂七斤多重,鑲嵌了各色珍貴珠寶的紫金冠,慢條斯理地踱向金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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