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兄弟可真是厲害,如果咱們要是在路上耽誤上那麼一點點,還就和你交臂而過了,不得了、實在是不得了……”

正衝著山下發著狠的黃淳熙猛地聽到身背後響起一聲帶有嘲弄口吻的笑,甚至還能感覺到一股粗大的氣流,熱辣辣地直襲自己的後脖頸。他渾身一抖,趕緊嗖地一轉臉。

啊……頓時,他大眼沒,幾乎失聲喊起來。

一個臉上的眉毛粗得就像是掛在一雙大眼珠子上的兩個大掃把,正彎著腰、咧著大嘴,很是有些愉快地臉對著臉在望著他的漢子,正用他手裡的那把寒意濃濃的大刀片子,生怕嚇著他似的,輕輕地拍打著他的肩膀,下巴朝著身後一甩,“你累了,去吧,趕緊把你的手高高地舉起來,乖乖地到那邊去,叫我的兄弟們捆你的時候也好少費點勁兒。唉,大家摸著黑爬來爬去的,都不容易。”

不知道是由於肩膀上的大刀片子是不是捱上了他皮膚還很細膩的脖子,或者是被對方頭上那顆剛好正對著自己的眼睛,月光映照下更顯得燦爛炫目的小星星給刺激的,大腦一片空白的黃淳熙,大瞪的眼睛不由得一眯,一條胳膊下意識地向臉上一擋,隨著屁股底下用勁,似乎想改變一下當前這種無意間形成的那不雅的跪姿。

“嘩啦……”全身一直就是在不由自主地顫抖著的黃淳熙,沒有把握好右腳的勁頭,也忘記了自己跪著的地方本來就很危險,應該看清楚了再去蹬腳。這一顫抖抖的一腳蹬下去,恰恰蹬翻了僅僅能容納的下他的這塊大山石比鄰的,早已鬆動的石塊。石塊離開了山尖,而正想立起身軀的他,一個栽歪,也緊緊跟在石塊的後面,軲轆轆地朝著山下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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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勢太陡峭了,如同脫韁的野馬似的黃淳熙以及石塊,都是嘭地一會狠狠地撞擊在山岩上,或者是砸在仍然奮勇向上攀登的忠義救國軍兵將身上,緊接著一撞之下,他和它又會再次的彈起,而在他們的後面,新的翻滾者又融入了他們的行列。就這麼一直摔到了就快到了山根,終於有塊凹地容留了這位可憐的大人。

凹地寬容,可標統大人對於那些正透過凹地希冀大山能夠解救他們的忠義救國軍士兵來說,卻是極不寬容。勢若千鈞的標統大人重重地一摔之下,好幾個士兵被砸的當場咽了氣知道哪位也許是憎惡手裡的腰刀耽誤了自己前進速度的士兵,一甩手,剛巧把鋒利的腰刀直直地就插在了早已被摔得渾身絕對不會有一根完整的骨頭,死去多時的黃淳熙的肚子裡。

在山谷裡被霸氣沖天的天朝紅軍殺得魂飛魄散、肝膽俱裂的忠義救國軍,還在螞蟻般密集地湧進凹地,撲上山岩。可不久,隨著上面的人又在向下面跳,忠義救國軍的兵士們,或是仰頭上看,或是回首下望,蛹動的人流漸漸地靜止了〔就在這個時候,聚集在凹地處,已經沒有機會再上爬的兵士們,終於分辨出了那具頭破血流、滿身血汙、仰面朝天,肚子上顫動著一把明晃晃的淒厲鋼刀,靜靜地躺在他們中間的屍首,原來是他們的標統大人。

半個時辰之後,山谷裡你死我活的格殺吶喊聲消失了,取代它們的是“繳械不殺”和此起彼伏的哀告、求饒聲。

“營長……”身上再次受傷,不得不爬在醫護隊的搶救人員背上,卻似乎還想掙扎著下來的二連長,一見正在急著指揮收驢隊的蔣雲翔,大聲地、還有些哭咧咧地叫著,“好幾十門大炮啊,咱們拼死拼活打了半宿,不都叫九十師他們都獨吞了啊……”

蔣雲翔臉色鐵青,不耐煩地衝著醫護隊的救護員擺了擺手。每當戰鬥接近尾聲,就是各部大發其財的好機會,刀矛劍戟、糧槍火藥,除去還穿在僵死地上的那些清妖死屍們身上的破鞋爛襪子,樣樣都是好東西,更不要說擺在眼前的數十門令人饞涎欲滴的俄國火炮了。自從一踏上渡船的那時刻起,哪個官兵比知道,下面還有一場比一場更堅硬的惡戰要經歷,誰不想先把自己好好地武裝起來?

於是,第一家衝進並最後完全佔據了有利地勢的紅九十師一團,自然是到手就是我的。而連跑帶顛苦戰了半夜的特務營,又哪裡肯把看在眼裡的肥肉輕易給了他人。兩邊山坡子上等待“受降”的忠義救國軍們還沒收拾完,黃淳熙倒黴的炮兵陣地上就鬧得不亦樂乎。等到習秉勳那些聰明的手下們再一加入,幾十門大炮是你抱我拉,你擋位搶,幾乎動起手來。

“老弟啊,你手下的這位兄弟可是太不夠意思了,他居然動手打我的兄弟,要不是他受了傷,我的兄弟還指不定會被他打成什麼樣子了!不就是幾門破炮嗎,何至於呢?”

作為一營之長的蔣雲翔,何嘗不想把那些並不算笨重的大炮都攬到自己的懷裡,這有了大家夥的繳獲的東西,不僅能顯示出自己部隊的赫赫功勞,又可以在芮縣縣城參戰的時候露上一手。可按照後面韋總的指令意思,畢竟打掃戰場的任務只能是留給紅九十師,而再看著這位貪得無厭的一團長那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蔣雲翔只好幹受這種窩脖氣。

他狠狠瞪了瞪還在救護隊員背上掙扎著身子,回頭大呼小叫的二連長,“喊,喊你個頭啊,看老子完事怎麼收拾你!”說完,他又趕緊回頭衝著這位似乎還想搞點什麼名堂的一團長一抱拳,勉強陪著笑臉,“老兄啊,收尾的事情就都指靠你了。唉,這滿地的好東西盡你們挑揀吧,俺們還要接著再去幹出力不討好的事情。”

“哈哈……其實我們也不容易啊,瘋跑了一夜,又只能依靠大刀片子和長矛與清狗廝殺,不像你們,要啥有啥。你看那滿地的破槍,除去習老兄他們見了就搶,你們還不是看都懶的看?”一團長得意而舒心地笑著,“再說,此去芮縣好幾十裡,這些大家夥太笨重了,放在這裡咱替你們看著,還不是為了叫你們跑得更快?”

駐紮在永樂鎮的劉銘傳是個起得雖然還算早、卻是睡得晚的人,一般不過子時以後,他是絕不會上床的◎此,今天晚上,註定他就是多麼的去想,可也再不能跟床榻去親密了。

剛一入夜,渡口方向就傳來了對岸動靜有些不對頭的稟報。劉銘傳趕緊跑到渡口親自看了看,別說,守在渡口的巡夜兵們並沒有謊報軍情,或者誇大其詞,仔細一看之下,還真是有些感到了不大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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