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東西!小頭目的嚎叫使得趙來喜下意識地腳步一頓,幾乎就是在他莫名其妙地同時低頭看了自己身上一眼的同時,身後的四排長一直反扣在手裡的一把短短的飛鏢,已經帶著悽風、泛著青光飛向了那個小頭目。隨著小頭目一聲慘叫,稻草似的“撲通”一頭栽倒在浮暴的塵埃裡,翟家所霎那間像是一鍋剛剛燒開了的水,沸騰起來。淒厲的鑼聲、不知所措的叫喊聲、嗚嗚咽咽的牛角聲、以及噼裡啪啦的腳步聲,亂成一片……

他娘的!難道我還不像個回回?醒悟過來的趙來喜向著迎面亂紛紛湧來的回暴軍,飛快地打出一顆手榴彈,還是禁不住地再次看了看自己身上與回暴軍根本一般無二的裝扮,滿臉疑惑地隨口問了四排長一句。

“他要是能醒過來,就一定會告訴你是為什麼,可惜啊……”四排長向前面丟出一顆手榴彈,緊接著又朝著右面剛剛冒出頭來的一堆黑壓壓的人群裡狠命再丟去一顆,哈哈一笑,“可惜還沒有能從我的飛鏢下面僥倖留得性命的東西呢。”

“真是怪事……”多少年後,在由於這次突襲戰而成為天朝榮軍院裡一名光榮殘廢老軍人的趙來喜的記憶裡,還是念念不忘當日的情形,“從出發開始,我們一路上沒少遇到麻煩,可都被我們輕易地化解了○的不說,就說當時剛剛進入早已成為一片廢墟的翟家所鎮口的時候,他們的哨兵無意間連四排長衣服下面捆綁著的一排手榴彈都發現了,這一下,連我都認為一定要暴露無疑了,可當四排長大大方方地抽出一顆手榴彈在手裡晃動著,告訴那幾個昏頭昏腦的哨兵,這是他最擅長使用的暗器,叫鐵錘,只要他一把鐵錘丟出去,砸到誰的腦袋瓜子上,誰就得開瓢。哨兵們聽得連連咂巴著嘴,居然還就被四排長矇混了過去。可就是沒有想到,就在最後這一刻,竟然出了這麼一檔子怪事。那家夥的鼻子真他娘的靈。”

每每說到這裡的時候,趙喜來總是會情不自禁地抬起僅有的一隻胳膊,仔細地在上面嗅上一嗅,然後無奈地搖搖頭,兩眼直直地望著前方,語氣裡充滿了遺憾,“知道嗎,我的這些兄弟那都是經過了極其認真準備的,每個人身上除了帶有六顆手榴彈之外,還配備了西洋的短槍和大刀,如果沒有這個意外,任武那家夥一定會死在我們的手裡。真是可惜了,就這麼一個王八蛋,害了我那麼多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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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混亂之後,接著就是瘋狂的反撲。說實在的,和清妖的軍隊不一樣,陝西的回回兇狠啊,尤其是翟家所裡遇到的回回們,那都是任武的死硬追隨者,和我們有著深仇大恨,更是兇狠至極。”趙喜來雖然這樣說,可在當時,他卻沒有絲毫的猶豫。他左手執著一把西洋短槍,右手裡的大刀雪花般上下翻飛,在手榴彈燃起的火光和硝煙中,率領著三百多條漢子,義無反顧地一直向前。

睡夢中的任武是首先被“漢人殺進來了”的訊息喚醒的,在長途跋涉、乒不堪,人人都需要一個安靜的睡眠之際,他的部下們還能夠做的這一點,可算是難能可貴了。當他從半孔破窯的稻草堆裡坐起來的時候,外面各處露天席地而臥的一隊隊親兵,早已摸起各自的武器,呼啦啦地撲向突襲者。

這是躲藏在附近的漢人搞的報復行動∥武的第一個直覺剛一閃念,就被緊跟著的一陣“山崩地裂”的爆炸聲擊破了,炮,有炮來的就必定是太平紅軍大隊人馬想到這裡,任武嗖地跳出破窯,在一聲“頂住”之後,帶著身邊的幾十個貼身護衛,連馬都來不及騎,一口氣竄到了鎮子西口的一個土包上。

在這裡,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鎮子裡他的部下絕對忠勇,儘管遭遇到如此措手不及的偷襲,卻沒有幾個亂逃亂竄的,而是就像從前在鄉里聚眾鬥毆那樣,一個個循著“炮彈”的光亮和爆炸聲,向著廝殺最激烈的地方,越聚越多。

看著眼前殺的驚天動地的場景,再看看周圍、聽聽寂靜如常的遠處,漸漸,任武突然明白了,殺進鎮子裡來的這只是一支太平紅軍的小規乃馬,他媽的,原來就是為了搗亂來的!原本是打算勢頭不好就要逃向馬德元前營去的任武,一下子又豪邁了起來,好啊,既然來了,老子就權且把你當成一盤菜,乾乾淨淨地吃掉。

不過,沒過多久,任武就明白了,眼前的這盤小菜也是並那麼不好吃⊙經被圍在戰團中央的對手,猶如一條蛟龍,先是殺向了他曾經暫歇過的破窯一帶,隨後,又一擺頭,像是知道了他就在這個土包子上一樣,盪開一批批試圖阻擋的自己的兵士,呼嘯著直衝過來。

眼看著身邊兒迎向前去的兵士們被對手一陣劈頭蓋臉的“炮彈”炸得東倒西歪,任武只好窩著一肚皮的氣逃下山包。真是邪了門了,他們的鼻子咋就這麼靈敏?

被兩個士兵架著衝上土包子的趙喜來可不知道任武剛剛才逃離這裡。他的右腿已經重傷,左肩幾寸長的傷口也在大咧著,血糊滿了身子。在他率隊衝到任武停留過的破窯之前,他就已經斷定在那裡不會找到任武,他只是有些不甘心。當確認任武的確已經逃離之後,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把翟家所攪個底朝上。鎮西口的這個土包子,是翟家所的最高處,東指西打的趙喜來相中了它,他要帶著他的弟兄們把這個不大不小的土包子形成一座堡壘,藉以吸引全鎮乃至更多的回暴軍,徹底打亂全線回暴軍的部署。

被轟下土包子的任武七竅生煙,翟家所有三千他的“禁軍”,居然叫區區數百人想去哪兒就到哪兒,這簡直是一種恥辱$果連這點兒紅軍的人馬都吃不掉,還奢談什麼穆斯林王國?

“殺,殺盡了他們!”

似乎就是要回應任武的狂吠,先是南面,接著也分不清具體到底是哪裡,一片的爆炸聲隆隆響起,跟著,是不絕於耳的尖利號角聲遠遠傳來。

“大元帥,這是紅軍全線向我們進攻了!”負責指揮部下圍攻土包子的中營總領牛二河,氣喘吁吁跑到任武的面前,頭上纏著的白布帶子早被傷口滲出的血漬浸透,半邊臉全是血汙。

“不要上當,他們還不敢和我們全面開戰,當初在平涼和慶陽我們就是上了他們的當,不然也不會跑到固原去看馬化龍那些甘肅土包子的臉色。”任武大嘴一撇,指了指拼殺正酣的土包子,“前面的各營完全有能力抵擋住他們的虛張聲勢,這裡的要務就是必須殺光上面的人,給他們一個警告。想討我的便宜,那是瞎了眼。”

牛二河看了任武一眼,又回頭看看那如同鐵打的土崗,吃了苦瓜似的嘴張了幾張,最終沒有敢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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