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望僧格林沁正有些鼓鼓的腮幫子,再想想曾國藩老太太裹腳布似的又是一番哩哩羅羅的宏篇大論,杜翰不由得胃火上竄,濁氣則是在鼓脹的小肚子裡,一股子一股子的翻騰。

他知道,自從來到濟南,僧格林沁這位蒙古的郡王,就沒少被眼前這個曾經以大儒自居的曾國藩,以及那個賣主求榮的賽尚阿所“糾纏”。儘管他不知道他們之間都談過些什麼,表面上也還看不出來這位郡王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但他清楚,好話不揹人,揹人的就總是沒有什麼好話。

就像那個同樣恬不知恥孔昭慈,不是也利用過去的半熟臉,再攀個什麼老鄉之類的理由來找過自己嗎?話說不上三句半,還不就開始一通的替叛賊們進行胡亂吹噓,目的不過就是想瓦解他們這些人的鬥志,以及他們對大清的無比忠心罷了。這是很可怕的事情,什麼人都怕給這種迷魂湯灌多了,更何況是僧格林沁這個本來就並不十分聰明的,對俄國朋友還心存芥蒂的草原王爺了,更是抵擋不住那些無恥文人的天花亂墜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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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說去,在杜翰看來,眼下的大清代表團裡,自己有責任和義務對那些含混,甚至是抹殺大清朝給整個天下所帶來的巨大貢獻的奇談怪論,要站在理論的高度上來加以徹底的批駁,以正視聽。而且,這個責任,也只有他自己才能夠承擔的起。

杜翰臉色漲紅,右手在額頭和臉頰上抹了一把,將大把的汗水朝著腳底下狠狠地一甩。

“不要急嗎,你的問題我還沒有回答完哩,容我把話講完,你再慢慢講你的不遲。”曾國藩抬手止住嘴已大張開的杜翰,笑了,“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看看,剛才在前面我說過,孔孟說的對的,我們就要學習。織者有其衣,耕者有其田,不分男女,同工同酬,老有所養,少有所依,這都是出自聖人之口,也正是我們天朝未來所爭取達到的偉大目的。”

“當然,這種目的的完全實現,還要經過一個相當漫長的階段,可畢竟我們比聖人們強。聖人們只會在嘴上說,卻從來不去做。在我們天朝的老解放區裡,到目前為止,基本上各地都已經實行了土地改革,再加上天朝種種促進農耕的措施,大大激發了期盼了也許好幾代人,現在終於擁有了自己土地的解放區百姓們的勞作積極性,連續兩年來,天朝農業都是大獲豐收u其是去年,儘管在南方部分地區發生了大旱災,可由於天朝上下一心,百姓們相互互助,糧食依舊是絲毫不減產,這在以往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這一切的成果,恰恰就是因為天朝剝奪了那些坐擁數十上百傾良田,卻對百姓死活置之不理的老爺們的特權所換來的。”

曾國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接著又搖了搖扇子,“再說說青州城發生的事情。”

接下來,他說到青州城內數萬百姓對“滿城”中滿族軍民的那場怒火的爆發,說到天朝政府對此也曾感到非常的遺憾,因為,人人都有生存的自由。但是,隨著話鋒一轉,他又說到這其實是二百多年來那些“滿城高雅民族”給自己埋下的禍根。他說到,自由只能是相對大多數的人而言的,如果繼續允許有“滿城”中那數千“高雅民族”的自由,那麼,青州城裡數萬的百姓自由何在?如果任由區區幾百萬的滿清繼續在中華國土上,保持其逍遙自在的、高高在上的自由,那麼,我全中華數萬萬各族同胞的自由在哪裡?

“至於說到我們的天朝紅軍殺戮戰俘,那你們也是太小看了你們的兵將了。”曾國藩看看對面一個個幾乎被他的長篇演講,說的快昏死過去的滿清代表們,很遺憾地搖搖頭,“想必你們諸位早都知道了周盛波將軍的不屈行為。說實在的,連我們天朝紅軍都在大力鼓勵將士們,學習周將軍及其部下那種寧死不屈的鬥士精神。唉,五六百人下餃子似的投身滔滔黃河之中,可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皖省的戰俘營中,也有不少抵死效忠你們大清的將領,他們太喜歡尋找各種機會,結束自己的生命,以顯示其忠誠,真是防不勝防。對這些人,我們都是事後妥善加以安葬,氣節高尚的人,總是會引起別人的同情的。當然,被我們俘獲的戰俘,對其中那些罪大惡極的予以處死也是必然的,那是人民的意志。我們天朝喜歡說,人民的利益高於一切,這可不是一句空話,黃河搶險工地上的見聞,足以證明這一切。我們的林主任,以其如此高貴之身,一直戰鬥在抗洪第一線,與官兵、與百姓共患難管怎麼樣,即便是處死罪犯,我們不會像你們那樣,對我方的戰俘使用種種慘無人道的刑罰,這我不用多說,你們比誰都更明白。”

真是能侃啊!杜翰被曾國藩氣得差點兒死過去。說戰俘營裡的將佐們紛紛採取自殺行動來表示對朝廷的效忠,你騙誰呀?難道我杜翰真的傻到會相信這些?曾國藩啊曾國藩,有朝一日如果天能翻過來,我他奶奶的第一個千刀萬剮了你個老混蛋!

杜翰被氣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大腦裡突然一片空白,只剩下了翻著白眼兒喘幹氣的份兒。

“我倒想請問曾大人,膠東的俄國戰俘現在都在哪裡?你們將如何處理?”僧格林沁解開官袍的領口,瞅著曾國藩。

曾國藩故意地瞟了一眼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的杜翰,然後看看僧格林沁,一指旁邊兒的陳玉成,“陳總指揮是負責山東戰區軍事事務的最高司令官,這個問題還是他來解答最具權威性。”

“好啊,那我來說說這個問題。”陳玉成笑著點點頭,瞅了瞅杜翰,“前面杜先生說我們迴避戰俘的問題,杜先生其實是理解錯了。我們才是談判的雙方,這裡面沒有俄國人的事情,所以更牽扯不到跟他們交換什麼戰俘。俄國作為第三方的外國幹涉者與入侵者,在我中華國土上壞事做盡,民憤極大,所有被俘官兵都屬戰爭罪犯,要對他們所犯下的一切罪惡對我們的人民作出交代,並接受人民的審判。”

僧格林沁本來有些前傾的身子,此時重重地向後一靠,臉上也出現了一種怪異的表情。

“不過,我要告訴大家的是,目前有近六千沙俄戰俘生活在我們的戰俘營裡。”陳玉成笑著看看對面的所有人,“如果將來有時間,大家又有興趣的話,我們可以提供便利給諸位,去實地看看,看看他們生活的到底如何?事實勝於雄辯。”

“嗯,陳總指揮說的不錯,”左宗棠這個時候瞅了瞅瑞麟,“我們天朝是最講人道的,也是最講信譽的。這一點兒從當初被天朝紅軍釋放的肅順將軍、勝保將軍等人身上,就有體現,當然,瑞林將軍也不會沒有感受。所以……”

“砰!”杜翰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他一拍桌子,霍地站了起來,“這是談判嗎?這簡直就是你們一方在進行惡意的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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