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被打掉了刀,被打掉了槍,被他的右手死死按在馬鞍橋上的米內夫身子一動,偷偷拔出馬靴裡藏著的短刀,還沒刺向他的大腿時,徐芳就有了一種感覺◎為他自己的身上也藏有短刃。

他習慣性地想換下手以壓住對手,再騰出右手去收拾這個卑鄙的混蛋。可惜,左手剛一動,一陣刺骨的痛疼襲來〔許戰場上激發起的那種無盡的雄氣,也許是太想活捉到這個大家夥了,一時的興奮,使他忘記了自己原有的傷痛,忘記了左臂幾乎一點兒的力氣也使不上。

戰爭的殘酷,就殘酷在它要求任何人在面對對手的時候,永遠都不能有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失誤和閃失,任何一丁點兒的失誤和閃失,帶來的都有可能是血的代價,甚至是生命。

徐芳就是這麼一個短暫的無效的換手,貽誤了寶貴的時間。再想俯下身去搶刀的時候,他的左腿上早已一陣劇痛傳來,身體一栽,掉落馬下。

米內夫一刀刺中,被壓的身體也是頓感一鬆。他猛地翻身坐起,一兜跨下馬,撲向地上已經一動不動的徐芳。他相信這個滿身血漬,不知道葬送了多少沙皇兵士性命的兇狠的對手,不會就這麼地徹底地死掉,他要用他的戰馬去踐踏他的身體,找回沙皇軍人的自尊。

恨不能生出兩個翅膀,立即飛到徐芳身前的程銘,瘋了似的邊狂奔,邊拔出腰裡的短槍,指向那騎本來屬於徐芳,現在卻乘坐在沙俄鬼跨下的戰馬。

幾乎是與此同時,兩騎戰馬一左一右飛速掠過徐芳的身邊兒,迎住瘋狂的米內夫,一把高揚著的戰刀狠狠地將米內夫抽落馬下,另外一個探身挽住了徐芳的坐騎。

好險!程銘跳下戰馬,看著地上剛剛甦醒過來,躺在自己的士兵懷抱裡正接受包紮,卻還咧著嘴在強笑的徐芳。他收起短槍,抹著剛才急出的那一頭的冷汗,“你這個傢伙,怎麼這麼不小心,虧你還是個做偵察的連長。”

“團長,我們連長的背上還帶著重傷呢,他……”

“你說什麼?”程銘蹲在徐芳的身邊,看看他蒼白的面孔,輕輕嘆了口氣,“你這是幹什麼,拼命嗎?無論如何也不能把老本兒都拼光啊!”

“團……長,我……”徐芳無力地笑了笑。兩個士兵已經用完了兩包救急繃帶,血還在從他的傷口處殷殷而出。

“你呀……什麼也別說了,要都是像你這樣蠻幹,早晚我這個團長就要變成光桿兒了。”程銘瞅著徐芳身下那一大片的鮮血,猛地站了起來,衝著兩個士兵一揮手,“馬上送野戰醫院。”

徐芳被抱在了馬背上,倚靠在他的士兵的懷裡,他好像想和團長告別,手卻舉不起來。他無奈地嘆息了一聲,很微弱,也許只有他自己能聽到。

目送徐芳幾個飛速離去,程銘有些鬧心。他眼裡冒火地回頭瞪著跟上來的那一隊衛士們,一指地下還在昏迷著的米內夫,“你們都是死人,看著徐連長擒下了這個混蛋,為什麼不知道接應,要你們就是觀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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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衛士們面面相覷,委屈中又帶著羞愧自慚的樣子,程銘更惱了,大吼一聲,“你看看,一個個就這麼木雞似的站著,還不趕緊把這個沙俄鬼的傷包紮上送師長那裡去,這也得我來教你們。”

左臉上帶著一長條青紫的刀痕,吊著右臂,神情沮喪的米內夫站在梁成富的面前,脊樑也不自覺地彎了下來。

“怎麼樣,”梁成富手裡的馬鞭子一掃面前的戰場,臉上洋溢著難以抑制的高傲,“和我們天朝紅軍相比,你們只能算是一群烏合之眾。七百多人,不小的數字嘛,也只一個多小時,就被擠壓在了這兩城之間,化作了煙塵。呵呵,我敢在這屁大點兒的地方等你出來,就叫你留在城內的那些雜碎們看著,一舉消滅你們,可你絕對不敢。服不服啊?”

米內夫不說話。他挨的那一刀太狠,整個半邊臉腫的老高,連帶著後槽牙都被抽掉了好幾顆,說話太費勁。

“呵呵,還有些不服是吧?”梁成富看看已經掉頭東進中的紅四團人馬,笑了,“那好啊,那就勞煩你跟著本官走一趟,再看看我們的文登營是怎麼被光復的。”

文登城外天朝紅軍合力圍剿米內夫統帶的沙俄軍主力之際,就在紅四團半途殺出來,截斷米內夫主力後路的同時,這個當初為了抵禦倭寇,始建於明代,距離戰場僅僅只有幾里地外,曾被譽為是“齊東重鎮,東方名藩”的要塞,就已經被強行軍趕到的紅二師特務營、紅六團的兩個營及紅四團一部圍困了起來。僅有的東、西、南三門外都有構築陣地的紅軍的身影兒,就是沒開有城門的北面山樑上,照樣也有紅軍出沒。文登營頃刻間成了一座死城。

隨著一陣陣的槍炮聲響起,還有那隱隱傳來的嘶喊聲,米內夫留在城內的人馬,只要拿起望遠鏡爬得足夠高,那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的團長大人已經遭遇強敵,還可以一覽數千人馬裹在一起搏殺的壯觀場面。當然,還得忍受他們的難兄難弟們被一口口地吃掉的痛苦煎熬◎為,緊接著四面突然出現的敵情,使他們幫不了任何的忙。現在,連城門他們也出不去,唯一的希望,還是盼著上帝能眷戀他們,使他們的團長大人能力挽狂瀾、扭轉戰局,繼而趕緊回援老營裡的他們。

文登營中備受煎熬的沙俄軍盼來盼去,終於盼到了團長大人,遺憾的是,團長大人帶來的不是什麼援兵,卻是更多的敵人。

“看到了吧,”西門外,梁成富一手掐腰,一手中的望遠鏡指指那些已經離開戰馬,即將準備投入攻城的將士們,瞥了眼身後茫沒的米內夫,“對這裡的情況,你還沒有你的士兵們瞭解的更多。現在文登營的四面都已經被我們英勇的天朝紅軍圍了個水洩不通,你也很清楚,在這種情況下,任何的抵抗那都是徒勞的。為了減少不必要的傷亡,我命令你,馬上給你城內的士兵們寫封信,叫他們開門投降,否則是什麼後果,你不會不知道。”

米內夫還是沒有說話,只是一隻手情不自禁地捂著腫痛的半邊兒臉。到了現在,他真是後悔死了。幹嘛當初要出援?出援也行,可幹嘛沒有按照操典,先經過周密的偵察再行動呢?還有,幹嘛就疏忽到連向威海衛總部示警的簡單步驟也都忘記了呢?唉,如果不出城,如果及時向總部報警,如果……如果太多了。

梁成富奇怪地看看米內夫,“還想再看看嗎?那好,叫你看點兒新鮮的,長長見識。”說著,他衝紅四團團長一擺手,“點燈。”

“是,點燈!”紅四團團長大聲重複,手裡的紅色小三角旗使勁兒一擺。他的身後,號手舉起金光燦燦的軍號,吹響調動號。

隨著號聲的響起,就在他們左前方的一個山包後面,一排弩炮開始發射。十幾個黑乎乎的傢伙飛上了城頭,緊跟著,是轟然一片大火燃起。

梁成富把手裡的望遠鏡朝一旁呆若木雞的米內夫遞了遞,“怎麼樣,用這個仔細看看不,如果不是我們故意打偏點兒,城樓恐怕用不了多久也就成為了廢墟。”

米內夫的身子有些痙攣,沒有接望遠鏡。他再傻也明白,人家遞給他望遠鏡,不過就是一個嘲弄而已。再說,他的眼神兒好得很,五六百碼的位置看看城上,他還是能看得真真切切的。他的確看得很清楚,連城上的幾個手下在烈火中的手舞足蹈,他都看得明明白白。

這是什麼?怎麼會落地起火?米內夫神經質地看了眼遠處的發射陣地。

梁成富從米內夫那驚恐的眼睛裡,看出了他的疑問,昂首哈哈地一笑,“不明白吧,這叫燃燒彈,打你身上就甭想滅掉,一直燒到你死。”

怎麼會?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剋,水能滅火,天經地義,哪有滅不了的火?米內夫似乎不太相信,情不自禁地又扭頭看看城頭。石頭城上,火居然還在燃燒,好像是真的耶……

“想通了嗎?”梁成富有些不耐煩地瞅瞅磨磨唧唧的米內夫,眉頭皺了皺,“要不要試試再說?”

“不……不……”米內夫雙手抱胸,連連倒退,嘴裡喃喃地呻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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