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報大人,閶門外普安橋一帶出現身份不明的軍隊。”

身份不明?怎麼叫身份不明?怡良真是服了自己手下這些兵了,他撂下手頭的一切,匆忙向城西跑⊙門是蘇州城最重要的門戶,一點兒閃失可都出不得。

總兵官李元浩駐防的是城西,負責閶門、金門、胥門這三個西城門的防禦,重點佈防的也是閶門。“大帥,城外出現數百的軍兵,衣著怪異,儘管沒有旗號,顯然不是我們自己的人≡卑職看,大概就是徐道臺說的那些長毛的洋槍兵了。”

“什麼?”怡良不由自主地身子震顫了一下,他舉起一個戈什哈遞來的千里眼,迅速檢視了一下。沒有見到什麼軍隊,只有楓橋那邊兒瀰漫的大片黑煙,籠罩了幾乎半邊的天,當然,還能聽見稀稀落落的槍響。他彷彿忽然才想起來,徐豐玉負責焚燒楓橋鎮的人馬呢?

“人呢?”怡良象是問李元浩,又象是自言自語。長毛為什麼單單就派了一隻孤軍來了這裡?他實在搞不明白。

“剛才槍聲很急,漸漸變的稀落下來,而城外出現的長毛都縮排了楓橋。看火勢情況,徐道臺是在和長毛奮戰,大帥,要不要增援一下。”李元浩用詢問的目光望著怡良。

為了徐豐玉的幾百人馬,長毛就全部投入了進去,看來,這股子長毛的數量並不多。楓橋燒起了大火,這些以拯救天下人自居的長毛子不會坐視不管,這勢必會分散他們的軍心。蘇州現在急需一個勝利,刺激一下頹廢、低落的士氣。打,閶門、胥門兩路出擊,互為支援,再抓上幾個俘虜回來,那就最好了。洋槍怕什麼,增援無錫之敗,完全是那個餘萬清無能,想當年在虎門,自己不是一樣叫那些洋鬼子一籌莫展嗎。再說,看現在的情形,楓橋似乎並沒有徹底銷燬,這可不行。

蘇州城裡果然又出動了軍兵,吳定規騎在屋脊上,興奮地大聲命令著下面的傳令兵,“通知各部,放進來打,一定要小心清妖再行放火。”隨即,他趕緊下了屋頂″兵兩路出城,他的重點目標就是胥門出來的這股,不僅要隔斷兩路清軍的呼應,還要從後面兜住它,出來的就不能再回去。至於閶門那路,恐怕陳玉成更輕饒不了他們。

楓橋能夠躲避掉沒焚燬的歷史命運,百姓們卻躲不過去戰亂的蹂躪,鎮東的巷戰首先打響,槍聲一起,鐵嶺關上的狼煙隨之沖天而起。

狼煙就是命令,攢足了勁兒的紅軍教導旅,不用陳玉成再釋出什麼命令,三路騎兵撒開馬蹄,朝著各自預定的方位,急弛而去。

初始階段進展好象輕鬆順利的清軍,很快就又陷入了紅軍的包圍之中。陳玉成來到普安橋畔,鄙視地瞅了瞅蘇州城頭不停作響的隆隆炮火,這炮火,既象是一種無奈的哀鳴,又是再為出了城的清兵敲響的喪鐘。

大批的騎兵勇士要暫時離開心愛的坐騎,步行投入到激烈的巷戰中去,無論是旅長還是士兵,最大的遺憾就是感覺不過癮……

江陰碼頭,“海鳥號”穩穩地停靠了下來。作為最後一批被釋放的人質,遠遠地站在返回上海的民船上的桑妤,深情地望了眼江岸上喧鬧、沸騰的人們,她真想衝過去,和這些兄弟姐妹一起分享他們的快樂,天朝的地域總是這麼的美好!那裡還有她想見的親人們。可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從選擇了自己走上的這條路,也許很難再有這種公開的機會了,為了天朝,就象她早已自己忘記了自己以前的名字一樣,她只能在心底和兄弟姐妹們同歡樂。她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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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夫人,進艙吧,您也該好好地休息一下了。”楊雲驤看著似乎有些惆悵的桑妤,輕聲勸著路之上,眼前這個臨位懼,為了大家的生存,不停地與劫匪周旋的弱女子,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令他欽佩。

桑妤回過頭來,看了楊雲驤一眼,大串的淚水忽然止不住地湧了下來,“我的船呀……”

“唉,夫人,只要有人在,什麼東西都能再得到的。”楊雲驤勸慰著,也不禁長嘆一聲,是啊,那畢竟是十幾萬兩的銀子啊,誰會不心疼。他禁不住看了眼漸漸消失的江陰碼頭,“亂世啊,沒有辦法,只要楊某還能控制吳淞口一天,以後一定給夫人提供更多的便利,慢慢再把損失的錢賺回來。”

“這是個什麼世道啊!”桑妤跺了跺腳,抹抹眼淚,恨恨地叫著,“我花錢買了他們,叫他們不再當奴隸,他們竟然反過來搶我的船,洋鬼子沒一個好東西!”

“是啊,洋人來到我們這裡,就是為了攝取、掠奪我們的財富,沒有我們真正的朋友。”楊雲驤點著頭,“夫人和洋人經常打交道,還是要多留些心眼兒,以免遭受其害。唉,朝廷懦弱,百姓遭殃啊!”

正準備前往無錫的林海豐,在薛家村的總部親自接見了範偉、陳明堂,還有那二十幾個黑人兄弟。他拉著馬漢威的手,笑容可掬,“歡迎,歡迎黑人兄弟來到天朝,無論什麼膚色,只要和我們天朝走在一起,就是我們真正的朋友。”

“王爺殿下,我們需要自由,天朝是我們唯一的希望!”馬漢威看看佈置簡陋的屋子,再望著和藹可親的王爺,有些誠惶誠恐。

“我們從前都是奴隸,是牛馬,可我們現在要做主人,為了我們共同的目的,為了建設一個平等、自由的天地,我們將並肩戰鬥,這裡就是你們的家園。”林海豐說著,看了看黃再興,“組建一個國際旅,任命馬漢威為第一任國際旅旅長。國際旅雖然只有二十幾個人,不久就會成千上萬。”

他又轉向陳明堂,詳細詢問了上海城內的戰況和小刀會的軍力,高度贊揚了劉麗川等首領及眾多將士的革命熱情和果敢精神,“上海的將士們都是好樣的,他們不僅要面對清妖的圍困,還要和列強周旋,和敢於觸犯天軍的一切勢力鬥爭,實在難得。你們在上海為天朝牽制了大批的清妖,對天京的破江南大營,粉碎清妖的圍困,起到了非常積極的作用。在此,我向你,也是向所有依然上海堅持戰鬥的將士們,表示衷心的感謝。”

從碼頭一下船開始,陳明堂就感覺到了這裡的世界和其它地方的不同,一路之上,所遇到的都是輕鬆、愉快的百姓,平和可親的天朝官員、將士,倘若不是那從面前經過的一股股洪流似滾滾向前的運輸隊伍,運載著各式的軍用器具、糧草,誰也想象不到這裡的戰火才剛剛停息沒有多久。他是個戰場上下來的人,觀察的也就格外詳細,他最敏感的就是一個,那成千上萬的運輸大軍裡,顯然看不到任何一個象是正規的天軍軍人。當然,幾乎大多數的人又都攜帶著各樣的武器,顯然也只是出於自衛。百姓們是完全出於自願在為天軍前線的將士做後盾。

“安王千歲,我們做的還不是很好,沒有象天朝這裡一樣,能把更多的百姓動員起來。”陳明堂說的是心裡話。

“剛才說了,不要叫我千歲,”林海豐連連地搖著手,他想到了陳明堂的感慨發自何處,鎮江、天京大批的勤務人員,正在為大軍今後的戰役儲備著大量的物資,只要一走出村子,就能夠看到那熱火朝天的場面。他指了指範偉,衝著陳明堂一笑,“凡事都會有個開頭,慢慢事情就會變好的,只要我們肯耐心地去做會兒叫咱們的小不點兒給大家唱只歌兒,你就明白,我們是人民的軍隊,是全天下百姓們的武裝,也正因為如此,我們無論在任何戰場上,都是一隻不可戰勝的偉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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