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百姓人家是不怕什麼改朝換代的,誰也不能說他們這就是愚昧和劣根性∠竟更多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百姓們,沒有文化,勞作、餬口,一直就是他們的本分,任你哪個朝代,總是要叫百姓們生存,任你是什麼樣的朝廷,也總是要靠百姓們來供養,他們清楚地明白這一點。但是,百姓們怕兵火,在他們的心目當中,歷來兵就是禍,而火卻是災。

運河上開來軍隊的訊息不徑而走,大戶們慌亂不知所措的時候,普通百姓也是提心吊膽,真真實實的兵,還有真假難辯的謠傳,把大家都搞亂了,竟然亂到守衛鐵嶺關的軍隊在撤退大家似乎都忘記了注意。

緊連楓橋,有個背靠寒山寺,三面環水的鐵嶺關。鐵鈴關,又稱楓橋敵樓,明嘉靖三十六年(一五五七年),巡撫御史尚維持為了抵禦倭寇而建。嘉靖三十三年(一五五四年),倭寇焚燒閶門至楓橋一帶,“焚掠殆遍”,“積蓄纖悉無遺”年後,倭寇又自滸墅關竄犯楓橋。經蘇州軍民英勇奮戰,終於全殲寇賊。鐵嶺雄關,“方廣周十三丈有奇,高三丈六尺有奇,下壘石為基,四面瓷磚,中為三層,上覆以瓦,旁置多孔,發矢石銃炮”。平時可以登高撩望,巡視戒備,戰時可以舉煙報警,藏軍固守,與關前的河道、橋樑構成一道扼守蘇州城西的重要軍事屏障。

可是到了大清朝,鐵嶺關的雄關之風已經不在,道光年間重新修繕鐵嶺關的時候,連關上的樓閣也早已被命名成了“文昌閣” ,美其名曰,“以昌文運”。

駐守鐵嶺關的守軍,只有不足百人的團練,日常的主要任務就是協助水關碼頭的稅關衙門,徵繳各種稅費,彈壓彈壓地方。當接到本來要求他們火焚寒山寺及民宅,退回蘇州城內的指令時,無論是當官的還是當兵的,沒有一個人肯願意這麼去做。他們都是出自本地的子弟,這種喪盡天良,斷子絕孫的行為是沒有人敢做的≮是,他們“忠實”地執行著第二個指令,那就是放棄關隘,逃之夭夭。

其實,楓橋現在最慌亂的,還要數位於水關碼頭的稅關衙門裡的人。他們今天好象突然變成了後孃養的,每年跑跑顛顛,拼死拼活給總督衙門撈取著百十萬兩銀子的稅賦,如今就要把這裡付之一炬了,卻沒有任何人通知過他們。只是在發覺原本駐守鐵嶺關的軍隊在悄悄撤退的時候,他們才感到事情的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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稅關衙門的官員、衙役此刻就成了一群無頭的蒼蠅。他們也想跑,可倉庫裡還有幾萬兩的現銀,還有各自盤踞此地多時積攢下來的“傢俬”,倉促之下,一時又如何帶走?正一派亂哄哄,包的包,裹的裹,你叫我罵之際,“紅軍進關了!”這一連串的高喊聲,頓時驚的所有人再不顧什麼其它的了,你爭我搶奪門而出。紅軍是什麼?他們不管,也不想管,無非就是運河上順流飛似的飄下來的“軍爺”們,不用想,他們也知道那一定不是自己的人,眼下,除去蘇州城裡,只怕就是想找個自己的兵都困難了。

紅一軍警衛旅的一個營和直屬隊,不費一槍一彈,透過楓橋,跨越鐵嶺關。

徐豐玉和迎面退下來的鐵嶺關守軍擦肩而過,他惡狠狠地撇了這幫子退兵一眼,真是他娘的混蛋,該幹的不幹,跑的倒是蠻利落〔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對方向他隱瞞了前面出現敵情的情況。

其實,即便說了,也改變不了什麼結局的。

進軍楓橋之前,林鳳祥就已經有了具體的楓橋敵情稟報。他按照安王的總體設想,派出吳定規的警衛旅和陳玉成的教導旅水旱兩路朔運河而下。兩路兵馬先輕取了滸墅關。

根據情報,陳玉成的教導旅暫時停下了腳步,而吳定規親率一個營和旅直屬隊繼續沿運河南下直取鐵嶺關‰此同時,他的另外兩個營卻直插蘇州閶門外的普安橋一線,進抵蘇州城下,切斷了徐豐玉的退路。只不過令吳定規沒有想到的是,鐵嶺關守敵會跑的那麼乾淨。

東西約十里的楓橋古街上,不同的地段,人們看到了不同的軍隊,有向西的,有向東的,細心的人會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在向東氣急敗壞奔跑的官軍隊伍裡,手中更多的卻是些引火的用具。這不象是去打仗的,“官軍要毀滅楓橋!”莫非謠傳是真的?

東西對跑的兩隻軍隊還沒碰頭,徐豐玉先撞上了一窩蜂湧來,受驚兔子似跑的飛快的稅關人等,“不要再向前了,紅軍來了!”

徐豐玉象是迎頭撞到了牆上,呼地止住了腳步。紅軍?他蒙了,什麼紅軍?“啪!”隨著前面一聲清脆、熟悉的聲音,徐豐玉渾身一顫,他馬上明白了,紅軍,不就是無錫城外如狼似虎的那些人嗎!他想都沒再想,嗖地一掉頭,扒拉開擋著去路的隨從們,“撤,快撤!”

楓橋的街巷,大部分都是密佈的民房夾擠著曲曲彎彎的小石板路,徐豐玉和他竟相奔逃的兵勇們,就如同是密密麻麻的蛆群,塞滿了街巷。逃了沒多遠,聽著後面一陣緊似一陣,一陣近似一陣的槍聲,徐豐玉忽然清醒了許多,不能就這麼幹逃,要放火,只要火勢一起,追兵就顧不上別的了。

“散開,散開撤,後面的趕緊放火,干擾追兵。”徐豐玉連跑邊喊。隨後,他也不管後面緊擁擠上來,堵滿街筒子的勵,命令身邊兒的親隨引燃火把,隨手丟進一旁的院子裡〔許是剛巧碰上了院主人家的草垛,霎時間烈焰衝騰,濃煙滾滾。

隨著潰逃的清軍越跑越散開,一處一處的火燒了起來。

楓橋的中南部,槍聲、哀叫聲、哭喊和咒罵聲,夾雜著烈火燃燒的劈啪聲,連成了片……

徐豐玉統領的大股人馬還沒跑出一里多路,就被迎頭響起的槍聲截了回來。退路又被抄了!他只好轉頭向南跑,越跑隨從越少,跑著跑著,他心一驚,怎麼跑到火圈子裡來了?

四面都有槍聲,四面都有他們自己點燃的一塊兒一塊兒的火光。紛紛跑上街頭忙於救火的人群,望著這些東奔西竄的官兵,眼睛裡冒出來的都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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