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錫城池不如常州堅固,城中兵馬不多,斷然堅持不了多久。”徐豐玉衝著怡良一拱手,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還是如杜參將所言,全力打破長毛的封鎖,卑職既然未能與常州共存亡,情願引一隻人馬進去無錫,堅守城池,協助大人外面的兵馬,徹底消滅這些亂匪。”

怡良不時地點著頭,聽著一個個官員的見解,一邊兒心裡細細地琢磨著。看到大家都說的差不多了,他擺了擺手,又咳了一聲,“這個...諸位說的都有各自的道理。可是,救兵如救火,稍一拖延,無錫很可能就丟掉了∴大人圍魏救趙的主意不失為一個好主意,就怕是無錫堅持不到那個時候。再者,正象餘大人說的那樣,收復江陰兵馬少了自然不管用,可是多了又會造成蘇州的空虛。我們就這一隻拳頭了,一定要攥緊,打在長毛的痛處過,倒是可以考慮調派太倉、崑山兩地的軍馬,協同常熟之兵,佯作取江陰,吸引長毛的注意力【督以為這樣,餘大人、杜參將,還有徐大人,統帥兩萬精兵出蘇州,於梅里一帶紮營,伺機撕開一條口子,即便不能全殲無錫東南之長毛,也要想方設法使徐大人引兵進城,加強城內的守備力量,與城外軍馬互為倚角......”

看到總督大人一切都部署完了,各官員紛紛打算離去,徐豐玉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他望著總督大人,嘴唇蠕動了幾下,終於咬了咬牙,一拱手,“大人,卑職還有一個想法。”

怡良笑了笑,恩了一聲,“徐大人有什麼想法儘管直言。”

徐豐玉又看了看聽下腳步注視著自己的眾官員,猶豫了一下,“這個...也許這個時候卑職不該說不吉利的話,但是為長遠考慮,卑職覺得,無錫本乃大米市之一,而蘇州城西的楓橋同樣是個大商市,其米豆集散之繁盛甚至超過了當今的‘天下四鎮’河南朱仙,江西景德,廣東佛山和湖北的漢口。無錫倘若出現萬一,蘇州難保,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應當...應當一把火以焚之,絕不給長毛留下。”

他這話,一下叫許多人都愣住了。誰都知道,楓橋古鎮位於古驛道與楓江的交匯處,沿河灣形成兩條市街――楓橋大街和寒山寺弄,隨河成市,水成街,依寺成鎮,具有獨特的水鄉風韻。楓橋地處水陸孔道,成為南來北往的交通樞紐僅是行旅休憩的好去處,還商賈聚集真所謂“晚泊楓橋市,冥搜憶舊遊”u其是如今楓橋一帶百姓眾多,十里官塘名人第宅、園圃亭林更是比戶而起,如殷家的松鶴堂,戈家的廣居,惠家的冷香別館,段家寄居的一枝園,還有顧家的思適齋等等,其中袁廷禱的漁隱小圃尤擅樓臺泉石之勝,在座的官員們哪一個沒去過,又哪一個不為之嘖嘖稱奇。這個徐豐玉居然能想出這麼狠毒的點子來。

不通軍事,所以一直沒有說話的藩司郝立宿冷冷地盯看了徐豐玉一眼,心裡一陣的厭惡,真恨不能上去狠狠地抽上他幾個大耳刮子。敗類,真是敗類啊!他把目光轉向了怡良。

怡良注視了徐豐玉好一會兒,默默地點了點頭。其實,最壞的結局他早也想過了,大清得不到的東西,太平軍也休想得到。只是他沒有想到徐豐玉會這麼早的說出來。楓橋畢竟是一個民族千百年文化的積累,這些漢官竟然把它視作兒戲,燒了容易,再建還有可能嗎?不管怎麼說,但從這一點看來,就足以證明了徐豐玉對大清朝的赤膽忠心。

徐豐玉遠遠沒有怡良想的那麼好,他出這個主意無非是想借機報復而已。顧家的思適齋去年就被他心愛的小妾看中了,為此,他還可以前去鎮江,找到思適齋的真正主人顧同臨協商,希望能買下來,將來官場殊的時候,也好做個靜心所在。哪知道那個倔強的徽佬根本不買他的帳。可惜楓橋不在他的治下,否則早找個毛病把思適齋白拿下了$今機會總算來了,他決不會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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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伯瀆河至運河,天軍秦日綱部一字排開了十幾個營壘。按照部署,秦日綱要親率這八千多的人馬,準備和西來的蘇州援軍,還有身背後無錫可能出來的清妖糾纏一番,為紅一軍的大迂迴爭取時間。

正午剛過,探馬帶來了清妖前鋒已抵達梅里的訊息。位於坊前鎮大營裡的秦日綱精神為之一振,一口吐沫吐到手心兒裡,兩手使勁兒地搓著,那勁頭兒,簡直就象是清妖已經到了眼前,恨不能一下就雙手上去掐死似的。他一面傳令下去給營壘據壘死守,打駛兵一卒也不許放過去一個清妖面又立即通知負責監視無錫守敵的大將朱錫琨,只要無錫城裡的清妖敢出動,就馬上列隊迎戰。隨後,他開始集結身邊兒的侍衛旅,準備隨時增援各部。

餘萬清的蘇州援軍陸續抵達梅里,一路上很順暢,兩翼的通報也沒有發現再有任何太平軍的動靜。他一面下令立即構築臨時營壘,一面派遣統帥前軍的杜文闌,先行向坊前的太平軍發起試探性的進攻。

坊前的天軍嚴壘深溝,只是一味的憑險據守,並不出戰。而無錫城裡的清軍,也一時不敢輕舉妄動≮是,這場單純你攻我守的初戰,一直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直到日頭西下,杜文闌罷兵歇手,悻悻地退回了臨時營地。

秦日綱巡視著附近的幾個營壘。天軍將士一場不算激烈的戰鬥過後,一邊兒吃著晚飯,一邊兒抓緊時間修補損壞的營壘∝日綱又看看夜幕裡的梅里方向,聽到那邊兒不時隱隱響起的戰鼓聲,還有時斷時續的清軍炮聲,滿意地笑了。他知道,那是兩翼各營壘的將士們在不停地小規模騷擾著剛剛住下的清妖們。安王殿下說的好,我們可以吃好、喝好,休息好,可他們不行。

剛剛回到營帳裡,秦日綱飯碗還沒端起來,朱錫琨來了。走起路來都有些發橫的朱錫琨是閒的難受了。在天軍的隊伍裡,聽到槍炮聲、撕殺聲就坐不住的人,遠遠不止一個兩個,彷彿生下來他們就是為了戰爭才來的一樣。

“吃飯了?”秦日綱翻翻眼皮瞅了瞅朱錫琨。

“吃了呀。”朱錫琨咧咧大嘴,牙疼似的擠出了幾個字。

“得得,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來的,”秦日綱一手端著飯碗,另一只手上的筷子一擺,“去,到無錫城下去鬧鬧,告訴他們,本丞相在吃飯呢,不許他們踏實的吃飯睡覺,這是規矩。否則就是大不敬,小心城破了本丞相要懲治他們。”說著話,他哈哈地大笑起來。

“唉,沒什麼大意思啊。”朱錫琨搖搖頭,轉身向外走,又回頭笑了笑,“不過,總比沒事做要好。”

“你可別給我真打啊,差不多就行了。”秦日綱嘴裡嚼著一大口的米飯,又不放心地叮囑著,米粒兒順嘴落到桌子上。

“放心吧,卑職知道該怎麼做的。”朱錫琨粗壯的身子早出了帳外,只留下他那粗豪的聲音。

秦日綱笑著搖了搖頭,慢慢揀起桌子上的飯粒兒,一個一個地放進嘴裡。他的思緒飛到了明天,明天,明天也許會是個很殘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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